我一愣,隨即淡笑,“自你認識我起,我哪天沒有心事?”
思聿卻不肯放過,皺著眉站定:“可是,最近,你又添了幾樣新的心事。”
我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笑道:“有心事也很正常啊,走吧,我餓了,你看,前邊有座酒樓,看上去很不錯的樣子,我們到前邊找家酒樓吃點東西吧。”
宇文思聿緊皺著眉,任由前邊笑語晏晏的晴如拉著他往前走去,心裏卻始終纏縈著一股淡淡的不安,這不安有幾天了,似乎總感覺晴如她哪裏不一樣了,細細想去,卻又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她仍然絕美依舊,甚至比從前更多了一份成熟女子的豐韻,每每讓自己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想要親近再親近。
她仍然深愛自己,對於自己每一次的接近雖有羞意卻從不躲閃,積極響應甚至偶有主動讓自己欲罷不能。
自上次爭執之後,每一天每一晚,她從未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過,哪怕是沐浴也是確定兩人同處一室,她還要一定要自己從背後抱著她睡覺,她說不這樣她睡不著。
隻是,雖然一切都與從前一樣,分明有什麽東西在悄悄的變得不一樣,似乎,她很少再發怒,不管自己如何的逗她,惱她,頂多也就是背著身子不理人,再也不會似從前據理力爭吵得臉紅脖子粗,更不會吵不過張口就往自己的胳膊上狠狠的咬出一排細細的牙印。
她的嘴裏不會再時不時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詞,若是從前自己說帶她去街上逛,她會蹦蹦跳跳高興的像隻百靈鳥,會一路嘰嘰喳喳的吵得像隻小麻雀,可是,像此刻,她仍然會笑,也一樣很高興,卻安靜了許多,偶爾一回頭,還會抓到她來不及掩飾的憂鬱眼神,那目光,空遠的讓自己害怕,好似下一瞬間她就會如天邊的流雲般飄然遠去。
“喂,想什麽呢?我已經點了兩個菜了,剩下的你來點吧。”
抓住調皮的在眼前晃動的兩隻小手,宇文思聿喉頭一滾,就想要拉著她好好的問個清楚,問清楚她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明明她就在眼前,自己卻總像是快要失去她一樣?
“除了馳名在外的西湖醋魚和蓴菜湯,本店的酥皮鴨脯和桂花鮮栗羹也同樣有名,至於醋溜玉藕和紅燒肉那更是外地商人來錢塘必點的招牌菜式,兩位客官可要來一份?”
一旁的酒樓夥計熱情的推薦酒樓的招牌菜式,聽得眼前的女子雀然若試,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再轉頭看看周圍的環境,雖然是在雅間,但隻是由屏風與臨座的隔開,也不是說事的地方,宇文思聿隻得收了心事,點點頭,“都來一份吧。”
“好嘞,西湖醋魚帶蓴菜湯,還有酥皮鴨脯桂花鮮栗羹醋溜玉藕紅燒肉各一份嘞。小夥計高聲吆喝著,高興的下樓去通知廚房,我卻有些犯了愁,“蘇複他們都不在,點這麽多,咱倆吃得完嗎?”
思聿一笑,“也沒人說非得要吃完啊。”
我一愣,正要分辨說那不是太浪費了,但一想到像思聿這種人,平時吃一頓飯的排場何其之大,他們何時想過會不會浪費一事?
咽下已到嘴邊的話,我沒有多說什麽,轉頭朝向窗外去看外麵的風景。
這個時代的錢塘並不似現代的杭州那麽大,雖然西湖一樣鼎鼎有名,但畢竟不是海陸空交通四通八達的時代,慕名而來的遊人雖多,終究是本土的居民占大頭,所以街上也多是挎著竹籃買菜買鹽的民眾,偶爾也有穿著長袍搖著扇子的文人墨客經過,搖頭晃腦的吟詩作對,不知道會有幾個會像白居易蘇東坡一樣詩傳千古。
因為民居多數還是平房,所以視線沒有受到太多的遮擋,遠處西南方晴空下,西湖如同一個活潑的少女般清新自然,瀲灩波光在陽光的照耀下調皮揮閃,一條長長的湖堤如緞子般漂在湖麵,隻是隔得太遠,看不清堤上是否楊柳照水柔情依依。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在我熟知的寫西湖的詩中,這是最為耳熟能詳的一句,而從沒有見過西湖的我,更是一點點從古人的詩中描繪了一個自己心中的西湖。
“晴如,你竟會端敬皇後的詩?”
見我低低的吟出這一句在後世三歲的孩童都會的絕句,思聿竟是一臉的驚異,“端敬皇後才名遠布,但她的詩卻很少有流傳民間的,晴如,你竟然她的詩也會?你真是我的一個大驚喜。”
呃?這個是端敬皇後的詩?我怎麽記得是蘇東坡的?
傻傻的幹笑兩聲,穿越前輩,咱倆撞詩了。
“流傳得少,並不代表完全沒有啊,好的詩句就像是文化一樣,雖然有心隱藏,卻總會在你不注意的時候影響許多人。啊,上菜了,咱們吃東西吧,我都快餓暈了。”
正當我不知道如何圓下去的時候,端著菜盤的小夥計無比可愛的過來,正好幫我解圍,好險。
安靜的品嚐著著名的西湖醋魚,果然是酥而不老、滑·嫩清甜,雖然比不得現代菜品的精雕細琢,但賣相也相當不錯,堪稱極品。
雖然大多數時候思聿的王爺身份讓人覺得難受,但確實,貴族畢竟是貴族,幾代人的氣質沉澱,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讓人讚歎的優雅,比喻此時,看著思聿坐在我對麵,筷子像是舞動的精靈,又像是忙碌的琴鍵上下跳動,而看著他一口一口將盤子裏的食物往嘴裏送,慢條斯理的,不像是在吃飯,倒像一次完美的行為藝術,讓人欣賞,讓人恍悟——原來,這才是真是正的貴族,這才是真正的皇族,不是是金錢與權力堆積起來的粉飾形象。
見我一直看他,思聿放下手裏的筷子,先用放置在一旁的幹淨的布巾拭了嘴,再端起茶水輕輕的漱淨口齒,然後是吃茶,最後才笑著問我:“怎麽了,不是叫餓嗎?怎麽不吃?”
我呆呆的道:“所謂貴族當於是,將簡單的飯菜吃出國宴的味道,將吃飯變成藝術,小女子長見識了。”
思聿斜睨了一眼,好笑道:“不然吃飯應該是什麽樣?話說,你與我一起吃飯也不是頭一次了,怎麽還一幅呆樣?”
我道:“當是次數多才更驚訝呀,一次兩次的,這樣子我也端得出來,可是,天長日久的,若是天天吃飯都這樣,我怕我拿不下。”
“怎麽說?難道你家裏吃飯不是這樣的?”
我家裏?我家裏吃飯才不是這樣的,雖然飯菜並不豐盛,環境也沒那麽好,可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邊吃邊笑,沒太多的規矩,也沒太多的講究,爸爸會在飯桌上問我與弟弟當天的學習,媽媽會講一些鄰裏親戚家長裏短,還有我與弟弟,總是一麵吃飯一麵還搶遙控器,非得要老媽一聲怒吼將電視“叭”的一聲關了不可。雖然可能看上去沒那麽氣質排場,可是,一家人一起吃飯,講的就是個其樂融融,不是嗎?
“怎麽又發呆了?快吃吧,一會兒吃完了咱們往西湖邊走走去,也看看有沒有詩裏寫的那樣好。”
我回過神,朝思聿笑笑,開始一口一口吃著碗裏的東西,可是,這飯菜卻再不像剛才那樣香了。
似乎最近我經常想家,想學校,還有我那許多的關係好的和關係不好的同學,這種情況我穿越到這裏來的時候也有過,隻是,隨著在古代的日子越來越長,隨著生活的忙碌,想家的時候相當的就少了些。
而最近,我卻總是在不經意裏,或是一個相似的背影,或者因為某一句話某一個場景,或者幹脆什麽都不為,隻大腦裏那麽一閃,就想起了我從前生活了二十幾年的世界。有的時候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在夢裏?我是不是夢到這樣的一個世界,等到夢醒了,我就回到了我的家,回到了我的學校?
這個不確定是不是夢的世界,我曾經以為自己適應得很好,我有我的智慧,有多於身邊人幾千年的知識積累,不管是與人相處,還是用自己所知來賺錢經營事業,雖然波折難免,但基本上進行都還不錯。因為學的是醫學專業,將來是要做醫生的,我還特意選修過幾年的心理學。這方麵來說我應該是強大勝於這裏的每一個人的,可是,關於愛情,關於婚姻,我卻沒有任何的例子可以借鑒,或者說,我有許多的前人案例放在前邊,可是,那與我所處的現實沒有任何的可比性。我曾暗暗的欣喜自己對於心理的了解,對於人性的把握,覺得自己在與思聿的相處模式上擬了一個相當不錯的環境,我一度以為在我與他之間,不說思想淩駕於他之上,至少我以為我們是平等平衡的,但隨著了解的漸漸加深,隨著切入他的生活更深,我卻無力的發現,原來別人說的都是對的,婚姻與愛情真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領域,我們可以為愛結婚,卻不是有了愛有一定能保證婚姻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