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口別了爺爺,按照爺爺指的方向,我決定繼續往南,去洛陽,一是因為當初是跟兩位丫頭約好的了,再者我也不知道京城李府的情況,不敢隨意的就回家去。

按照爺爺所說,最遠他也隻去過附近的石頭鎮上販賣草藥,洛陽他不曾去過,隻從前聽走腳的行商說起,從石頭鎮上到洛陽,快馬也要約三日功夫,這麽遠的路程,我獨自一個人上路顯然不太安全,雇車馬的話手頭錢不夠,我手中隻有當時梅書分出的一部份銀兩,出穀時留了一半放在我屋裏的桌上,現下手頭隻有一錠五兩的銀子,並幾角碎銀,再餘就沒有了。且不是我不相信別人,孤身一個女子,又無武藝在身,雇人其實也是有風險的。唯今之計,隻能找到同行的車隊,看能否商議同行了。

心中既有計較,我便往爺爺所說的石頭鎮上去,眼下已是十一月末了,天寒地凍,路上行人不多,再有我走的這條路,也是出穀後一條蜿蜒的山路,平日裏本就就行人不多,走到了半日,竟不見一個人影,隻有凜冽的寒風呼呼作響,也幸好是我這個來自現代的李晴如了,若真是李府那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怎麽可能獨自一個人走在這冷路上,何況這麽遠的距離。待走進鎮子口的麵店裏時,已是中午時分,因一路緊趕,倒也不冷,鼻尖上還冒出細汗來。我跟賣麵的大娘要了一碗熱湯麵,呼嚕呼嚕喝下去,那大娘見我一身的粗布衣裳,以為是前麵山裏的獵戶或是藥農家的女兒,問了句:

“姑娘從哪來?去鎮上換東西嗎?怎一個姑娘家的自己出來了,你爹娘呢?”

我笑笑,說出路上一早想好的說辭:“大娘您好,我就從前麵莊上來,爹爹病下了,娘親要照顧他,打發我去洛陽的外祖家接回弟弟。大娘,您這店裏平時有來往的商人的打尖吧,有去洛陽的嗎?”

“哈哈,小丫頭嘴巴倒是伶俐,難怪你娘倒是放心你一個女兒家的出門。唉,說來也是咱們窮人家,大戶人家的姑娘才不會獨自出門呢,也是個苦丫頭。行,你先坐著,我幫你打聽打聽。”

隻坐了一會兒,那大娘就回來了:“小姑娘運氣好呢,挑米的歐五哥說他去東街萬福飯館送米時,聽那廚房的人說飯館裏有一隊商人要去洛陽,吃了午飯就出發,你快趕過去吧,眼下正是飯點,一會兒人可就走了。”

“謝謝,大娘,請問一下,東街成福飯館怎麽走?我還沒去過呢,”我站起來,一臉靦腆的笑著。

“門口這條路直往前走,看見路口往右拐,走到盡頭倒數第三家就是了。”大娘又拉著,“姑娘家的一外人在外,萬事警醒些,記住了嗎?”

“記住了,謝謝大娘,那我走了,大娘再見。”

哈哈,要打聽消息,去酒肆飯館茶樓,果然是沒錯,古人誠不欺我!我背著包袱,按照大娘所說的方向找去,約摸半盞茶功夫就看到了萬福飯館旗幡在風中招展,這鎮子倒是不大,看來也就是平時過往的人們暫時歇腳吃東西的小站了。走到飯館門口,看著幾個腳夫模樣的人正在拴馬上套,忙走上去問:“敢問幾位大叔,可是去往洛陽?”

其中一個年歲長些的大叔看了我一眼,“小姑娘,你打聽這個作什麽?”

“不瞞大叔,小女子是要去洛陽尋親的,因一個人上路不甚至方便,剛好聽挑米的歐大叔說這裏有人要去洛陽,想尋個搭乘,不知道大叔方便不?”我裝出一臉淒苦的樣子,其實不用裝,就這身粗布衣裳,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就已經很苦了。

“倒是有個有些眼力勁兒的丫頭,話是不錯,我們的確是去洛陽的,但我們也是受雇於人的,能不能帶上你,得主人家說了算,我們是做不得主的。”那大叔倒也和氣,可是做不了主。

“那就煩請大叔幫幫我,請示一下主人家吧,晴如謝謝您了。”我懇求著。

大叔上下的打量了我一眼,我也不甚拘束,大方的望著他,說,“好吧,我去試試看,成與不成就看你的運氣了。”說著,又進了飯館。

不一會兒大叔就出來了,“主人家同意了,你跟著我一起走吧,若是有人問起,隻說是我的侄女兒,旁的話別多說。我在家排行老二,喚我二叔吧,莫叫人起疑。”又笑著交待我。

“二叔,謝謝您,您真是個好人,我來幫您搬東西吧。”我高興得跳起來,連忙的幫著搬地上的箱子,好重。

“哈哈,鬼精的丫頭,放下吧,哪裏就用你那細胳膊肘兒幫忙了。”二叔笑著點點我的額頭。

就這樣,我跟著商隊一起上路了,二叔告訴我,主人家是洛陽的商人,到隴西采買的,到了石頭鎮,添了些東西,說人手不夠,就又雇了四個腳夫,他跟另外三個人就是。現在是要將貨品運回洛陽,至於貨品是什麽,主人家沒說,他們也不用知道。我隻坐在二叔他們裝貨的車上,實在冷了,下車來跟著跑幾步就暖了,二叔給了我一個暖水袋,隻是半天沒換熱水了,早就冷了。

“晴如丫頭,上車來吧,我們趕快著些,這天看著不好,怕是要下雨了,咱們車沒有個頂篷,貨品倒是有油紙蒙著,人就要糟罪了。”兩天相處下來,這個看著就很憨厚的大叔倒是真心對我好了,不能不說,我李晴如的人緣兒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啊。“苦著你了,丫頭,就你生的這模樣,真可惜了你的,你看著就該是那坐在華車裏有丫環服侍的命,怎麽就生在咱窮人家了呢。”

“二叔,您說哪的話呢,晴如覺得很好啊,那大戶人家,看著是錦衣玉食,規矩想來是很多的,哪能像晴如一樣自由自在呢。”我跳上車,坐在二叔旁邊幫他趕車,又擰開水袋遞給他。

“說是這麽說,到底還是覺得虧著你,不過,有你這麽聰明這麽貼心的女兒,你爹娘倒是有福了。”二叔接過水袋灌了一口,又說,“我家裏也有個女兒,平時也很乖,八九歲上跟她娘一起繡鞋、給人家洗衣,貼補家用,隻是,不像你這麽乖覺,平日裏很少說話,跟我就更沒話了。”

“二叔,您女兒肯定也是很愛您,隻是女兒家羞於表達罷了。”我安慰著他。

“是了是了,像你這麽多話這麽討喜的姑娘,哪能家家都有呢,那就不稀罕了,哈哈。”二叔回過神,看了我一眼,又打趣我。

“嗬嗬,就是啊,所以晴如是獨一號啊,僅此一家,別無分號。”我跳跳眉,並沒有裝著羞澀的回過去。

“哈哈哈哈......”

正說笑說,豆大雨點就砸了下來,不一會兒,地上就全濕了。冬天的雨,打在身上可真冷啊,我不禁打了個寒噤。

“丫頭,快躲到油紙底下去,把那個箱子挪開些,躲在兩個箱子之間。”

我照做了,又看見二叔他們一行人拿出蓑衣披在身上,又揚起鞭子,抽得馬兒一陣嘶鳴,冒著雨繼續往前趕路。

又在雨裏走了近兩個時辰,天慢慢的黑了,加上大雨,眼前漸漸的看不到路了,所幸也到了一個驛館,主人家的傳下話來說停下休息,明日再走。大家趕緊的卸下東西搬進屋裏,我走到櫃台,問那店家可還有房間,那店家說:“客房沒有了,剛剛都被定下了,怎麽,姑娘,您不是跟他們一起來的嗎?”

“倒是一起來的,隻是.......”我有些為難,那商隊的主人是不可能為我定下房間的,昨晚也是我自個兒掏錢住下的。

店家也是人精,一看我這神情就明白了,“客房沒有了,柴房倒還有間,鋪蓋咱店裏也有,搭個床鋪倒是不難,隻是,看姑娘......”

“也好,就柴房吧,那就麻煩店家搭個鋪蓋吧。”也講究不了許多,小時候家裏窮,稻草鋪也是睡過的,就當是憶苦思甜了吧,總比坐在桌子邊上過夜好,夏天無所謂,這樣天氣下,凍壞了就更糟了,“隻是,這房錢......”

“姑娘放心,五個大子兒,行不?就相當於白送給姑娘住了,隻收個鋪蓋錢。”那店家也爽快。

“我另外加多十個大子兒,燒幾鍋開水,再麻煩店家給我個幹淨的大木桶,您看成不?”這身上都淋濕了,若是不泡個熱水澡,說不定就會凍感冒了。

“行,姑娘稍等。”

我走過去跟二叔講了一下,隻說另定下了房間,因昨晚亦是如此,二叔並沒有多話,隻讓我好好休息。

我跟著店家到了柴房,那店家又指了廚房給我,因這驛館並不管飯,廚房很是簡單,放下鋪蓋並水壺出去了,不一會兒又搬來個大木桶,看起來倒還幹淨。我放下東西,燒了兩大鍋熱水,先把木桶裏裏外外的刷了一遍,才放了熱水進去,美美的泡了個澡,身上立時暖呼呼的了。穿好衣服,我拿出包袱裏奶奶放的草藥,挑了幾根柴胡和桔梗等草藥,準備煮點藥湯喝喝祛祛寒,想了想,又多抓了些,索性多煮些,每人一碗吧。

煮好藥湯,我拿起小二拿來的水壺裝了,給二叔他們提過去,也請二叔給那主人家也送去,交待下,每人隻一碗就夠了。

我回了柴房,喝下自己的那一份湯藥,沉沉睡去,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