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柳問道:“她平日裏跟你們來往多嗎?”
芸兒搖搖頭,“沒有,平日裏我們根本沒有來往。”
若語道:“崔媽媽把她寶貝似的藏著,她又不副清高的樣子,咱們這些個泥樣,就不要襯得人家出淤泥而不染了。”
如柳皺著眉,不解的道:“既是這樣,那她是如何得知你們在這裏的?還巴巴的在後麵跟來?依著你們,我到底是見還是不見?”
“見。”
“不見。”
芸兒和若語同時開口,卻是異口不同聲。
“晴如,你的意見呢?”見得不到個有用的參考,如柳撫著額,又問站在芸兒身後的我。
我想了想,道:“見吧,來者是客,咱們也不好太失禮了。況且,不管她是如何知道的消息,既是她有心跟了來,必定是有所求的,咱們開門迎客,也不能太小氣了。”
不想聽了我這話,如柳卻變得有些猶豫,“你既知她是有心跟了來,若是單純的為結交而來倒還罷了,可是,若她是為了與芸兒和若語比鬥而來,讓她知曉了你的身份,會不會徒生變故?”
我撫著下巴仔細的思忖了一番,分析道:“若是按我說,她來結交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你們不妨想想,她既能在芸兒她們極力的保密之下還是知道了我們今天的會麵,我想,那怡情樓裏恐怕已有了你們不知的對於她的栽培,說不定原本你們以為的許多秘密對於她來說都已是了然於心,至於如柳姐你與芸兒她們的關係更應是早已知曉,所以,她此來可能原因有二,一是為了芸兒和若語,另一個,則是為了如柳姐你了。”
“至於我,恐怕並不在她的考慮犯圍裏,如你們所說,若是信上的內容並不曾被除了你們三人之外的第四人知道,那麽她對於我們今天所聚之事就不會清楚,頂多也就是從送信的人或是其他的什麽蛛絲馬跡上知道了芸兒她們今天是要來常思坊拜訪你,而為了她現在尚不被我們知道的原因跟著芸兒她們來了常思坊。”
“這件事若是我來處理,我覺得我們非但應該要見她,而且就讓人請她到這裏來,咱們大大方方的會客。”
話音既落,站在對麵的三個人臉上麵色卻各有不同,若語望著我,嘴裏喃喃的念叨著:“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悽悽,內心光明才能無畏無懼。”
而芸兒則是一臉安靜的看著我,盈盈閃目中秋波微漾,雖未說話,卻早已傳出了千言萬語。
如柳則是若有所思的看著我,似乎在思考我所分析的有無道理。
雖然麵色各不相同,但是三人眼裏流露的欣賞與肯定卻是相同的,我鬆了一口氣,不得不說,其實大膽的決定在沁芳樓裏會見那個隻聞其名已是如雷貫耳的荷兒,除了上麵我所分析的原因外,我還一個不得不說的小九九,那就是借荷兒之事,徹底的向芸兒及若語表明我與之相交的態度及坦蕩,畢竟我與她倆今天也是初次見麵,雖然中間有著如柳的穿插,但是,內心裏芸兒和若語恐怕另有所想,另有所疑,若語倘還罷了,方才我那兩首即興的詩一出,不光為了如柳的介紹,哪怕是因了我不在她之下的才華,若語都會努力的嚐試著與我結交。可是芸兒就難說了,雖然表麵看起來芸兒更顯柔弱,貌似溫柔可親,可越是這樣的人,卻難以徹底的打開心扉與人相交,更別提說芸兒本身就受過傷害,輕易是再難相信外人的。
雖然我一向不愛在身份之事上計較,可我並不能左右別人計較,不管是看似鋒芒外露的若語,還是柔柔弱弱的芸兒,她們與如柳一樣,因為特殊的身份,在我初初走近她們之時,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表達了對我的不信任或是試探,若語是明招,見招拆招就可以了,芸兒是老湯,需慢火細細煲,或許中間哪一環節裏稍有些火候不當了,這一罐好湯就報廢了。
麵對荷兒來訪之事,其實也看作是芸兒及若語對我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即興考驗,倘或我為了保護自身的身份不被暴露而選擇不見,雖不能說她倆對我就一定全無好感,但是,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卻是難免的,這第一印象不好,後麵的結交想要有個完美的結局恐怕就難了。而麵對與她們同出花門的荷兒,我若是並未透露出防備或是嫌棄的情緒,芸兒和若語的觀感就會良好許多,或許開始不同,但結局一定會向我要的那個方向行進。
當然,在商言商的話,不管是芸兒和若語,還是那尚未謀麵的荷兒,既然她們都是今年怡情樓花魁的有力人選,我當然是都要爭取過來的,畢竟若是三朵金花都穿的是一念所出的衣裳,那不管最後奪得花魁的是誰,一念想不一炮而紅都不行了。哈哈,這個就是額外的附加值了。
略思考了一下,如柳一合掌,大聲道:“那就這麽定了,小安,你去將那位姑娘請來,就說我與幾位客人在沁芳樓恭候芳駕。”
小丫頭領命而去,玲兒大開了大門,守在轉角處等待荷兒的到來。
帶著我們回到桌邊坐下,如柳瞥了一眼散在桌上的圖紙,問道:“晴如,你那衣裳樣子可要收起來?”
我搖搖頭,道:“不必了,也沒什麽好特別隱瞞的,等會兒她上樓來,如柳姐你隻要一介紹我的身份,以那姑娘的玲瓏心思,恐怕早就猜出了咱們聚在這裏的原因,遮遮掩掩的反倒不好。隻是…….”
我停下話頭,有些為難的看著如柳。
如柳奇道:“隻是什麽?你看著我做什麽,有話直說就行。”
我歉意的對如柳道:“這裏一共是三套衣裳的樣子,原是我為如柳姐及芸兒和若語姑娘設計的,卻不想今兒多了位朋友,一會兒咱們三人聊著衣裳,會不會冷落了那位荷兒姑娘?”
如柳纖手一揮,豪氣的道:“這有什麽為難的,一會兒你讓她們三人看,各自選中意的就行,早先裏我已得了你那裏不少好樣子,不差這一件。”
我感激的拉著如柳的手,“謝謝你,如柳姐,要說你我相交也不是這一時的事兒,後麵有還漫長的一生呢,我一定會再給如柳姐設計許多的新式衣裳出來,好不好?”
如柳大笑,“有什麽不好的,說來我還是賺了,哈哈哈。”
幾人正說笑著,玲兒跨進門來,“小姐,幾位姑娘,小安已領著那位姑娘到了樓下,看著要上樓來了。”
如柳點點頭,手撐著桌子站起來,笑道:“走吧,來者是客,咱們還是起身迎迎去罷。”
待到那荷兒跨過門檻進來,我留眼望去,心中激震莫名——竟然有人可以美到如此驚歎:
綽約多逸態,
輕盈不自持。
嚐矜絕代色,
複恃傾城姿。
原來這般意境竟不是虛擬,這世間真的能有如此美好的女子,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美得令人摒息,美得令人心顫,哪怕是同為女子,此刻我也忍不住生出一副想要保護她,讓她遠離這世間所有憂愁的想法。
怪道她愛荷花,那一身出塵氣質,竟不似凡間所有,一身白衣白裙,更襯得她如謫如仙,罩在身外的一層銀紅軟紗有如輕舞飛揚,驚落了玄女的輕夢。隨著腳步款款輕移,淡淡香風襲麵而來,聞者欲醉,醉者不欲醒。
短暫的失神之後,還是如柳最先回過神來,不自然的輕咳一聲,“貴客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快快請進,玲兒,添一套茶碗上來。”
那荷兒雙手放在腰間,款款一禮,開口時有如黃鶯輕嘀,又有如珠玉落盤:“見過幾位姐姐,不請自來,是荷兒的失禮了。”
我與芸兒輕輕的回了一禮,如柳以主人之禮見下,唯有若語,傲慢的輕哼一聲,“作態。”被如柳杏眼一瞪,憤憤的自顧坐下。
見過禮之後,如柳招呼著眾人坐下,依次看去,我的左手邊坐的是如柳,右手邊坐的若語,若語之後是芸兒、荷兒,五人整好坐得一個圓形,丫頭們都退了出去,仍舊隻留了玲兒給眾人執壺。
“不知荷兒姑娘此來可有要事?”餘者皆是客,且互相裏並不太熟稔,所以先行說話的仍舊是如構這個東道主。
那荷兒輕輕的啜飲了一口杯中淡紅色的清茶,讚道:“主雅客來勤,隻這一碗茶的功夫,莫姐姐這裏的品味就與常處不同了。怪道聽說芸兒姐姐與若語姐姐常來莫姐姐這常思坊裏玩兒,可歎荷兒不曾早些來到此間,若不然,忝著臉的荷兒也要求著莫姐姐交下荷兒這個朋友。”
精彩!
好一個荷兒,沒有正麵的回答如柳的問話,這一捧一打之下,卻不著痕跡的將這屋裏除她之外的人都讚進去了,看來也是個玲瓏剔透之人。
如柳輕聲一笑,道:“荷兒妹妹這話自謙了,幸好舊日裏如柳在時荷兒妹妹尚未到此間,否則,哪裏還有如柳等人之今日,若說忝著臉,倒是我等忝著臉在荷兒妹妹身後望之項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