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書卻拉開了我的手,倔強的跪立著:“小姐,梅書不過一個婢女,幸得您照拂,無以為報,唯有一禮謝過小姐,請小姐受了梅書這一禮。”

我有些生氣,又有些悲意,斥責道:“平日裏我常跟你們說,我這院子裏不要這些個規矩,我說和你們做朋友,你們說惶恐,我也遂了你們的意,隻是,這個跪禮卻是最要不得的,好生生的一個人,為什麽就要憑白比別人矮上一截?不是光男人的膝下才有黃金的,我常說要你們獨立,自立,就是不願意你們矮著別人一截,這下好了,在我這裏也還跪上了,還不快點起來,你也幫我爭爭氣好吧?”

又朝一旁的玲兒道:“還站著做什麽?趕緊的幫忙拉了她起來,像個什麽話?”

玲兒卻道:“小姐自是了解她的,梅書肯定是有話要跟小姐說,小姐就受了她這一禮又何妨,也好叫她安心些不是?”

還欲再言時,梅書已俯首深深一揖:“小姐對咱們幾人的心疼大家都深深的知道,也深深的感激,隻是,小姐貴為小姐,咱們空有滿腹的感激,卻無以為報,唯有平時肝腦塗地的照顧小姐。可是,如今梅書卻要離了小姐而去,自知不忠不義,一跪到底,是梅書心底萬般的歉意與感激,請小姐原諒梅書。”

避讓已是不及,我無奈受了梅書這一禮,玲兒忙去拉她起來:“快起來,地上涼,當心凍著。”

拉著梅書在榻上坐了,又笑著對我道:

“小姐,不枉你疼她一場,這丫頭也是個有情長的,做了小姐的嫂子,一樣離不了府裏,還是要常來往的。”

梅書羞紅了臉:“玲兒,莫要瞎說,叫人聽去了笑話,我給做不了小姐的嫂子,小姐的嫂子自會有貴人來當,我隻求著能不離了小姐。”

我也笑著湊趣,“離不離了我的不重要,重要的不是離了你的大少爺才是真的。”幾個人笑笑鬧鬧,晴如小築裏充滿了幾個青春女孩燦爛的歡笑聲。

玩笑了一陣,我囑咐了梅書幾句,就讓她先去休息了,這兩天也不用再往鋪子裏去,畢竟是要做新嫁娘的人,養足了精神才有精力折騰不是,HOHO~~,吾有點小邪惡了……

***

因為前一天睡得晚,今天一早醒來,窗外已是大光,我一驚,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高聲的喚著玲兒:

“玲兒,玲兒,什麽時辰了?”

玲兒急步從外麵進來,先將手在燈上烤了烤,祛了外邊的寒氣,才走到我跟前來,答道:“小姐起了?時辰還早呢,才剛辰時,小姐要不要再渥一會?這幾日忙著了,好好休息一下才有精神去見那兩位小姐呀。”

我擺擺手,道:“已經睡好了,渥著就不必了,越渥越懶,侍候我穿衣吧。雖然時間充裕,咱們還是早些準備準備出門的好,第一次見麵,若是要人家等著咱們,知道的說是起晚了,不知道還以為咱們托大,叫人看著不像個禮性。”

玲兒應下,伸出手幫我壓了壓被子,“還是先躺下吧,雖然屋裏暖和,不知道哪裏就透了風進來。”

我依言躺下,問道:“衣裳送了沒?靴子也都備了?”

玲兒笑著道:“放心,錯不了,早起的時候是我親自收的,連玉冠腰帶都備齊了,我還比了比小姐的衣裳,看著尺寸也合,陳正做事畢竟叫人放心。”

我點點頭,正要躺下,又突然爬起來:“對了,你會梳男妝的吧?”

斜睨了我一眼,沒好氣的道:“小姐如今可是變得羅嗦,這句話從前日起,你都問了不下二十遍了。你不會忘了吧?玲兒我可是在戲班裏給人化過妝的,那戲班裏可不是隻有女人。小姐且安心,保證幫你弄得妥妥當當的,沒人可以認得出來小姐的女兒身。”

歉意的朝玲兒笑了一笑,其實我也不是不信玲兒,主要是對於即將到來的會麵有些興奮,還有些緊張,要知道,在現代的時候,我能跟那些如趙薇林心如之類的大明星麵對麵的機會可沒有,好容易到了古代圓一圓這個年少時代的夢想,我能不緊張嗎?

待到一切穿戴妥當,看時辰已是辰時末,眼看著跟如柳她們約好的時間已經到了,我囫圇的吞了幾口米粥,就催著玲兒急急忙忙的出發了。

常思坊的門外冷冷清清的,一方麵這個時間點也沒有什麽人會光顧,另外一方麵,想來如柳也會提前的打點打點,是以我們下了馬車直進大門時,周圍並沒有什麽人注意,隨著早已迎在門前的如柳一路順暢的到了沁芳樓。

才上了樓,就就側門口立著兩位明妍的女子,一個生得形容標誌,舉止溫柔,一雙翦水秋瞳盈盈欲語,小巧而精致的鼻管靜臥眉目之下,菱形檀口可堪稱櫻紅,未語先訴,我見猶憐;另一位卻看著比尋常女子高挑許多,足高了旁邊的嬌娃半頭有餘,眉角張揚,杏目微眯,未及我細細看去,她卻先開了口:

“這位想來就是如柳姐的那位神仙妹妹了,果然是堪比洛神,氣羞玄女。”

我還未接話,一手托著我的胳膊的如柳笑道:“你可別理她,她素日裏在我們堆裏橫慣了的,自恃長著一張利嘴,沒理也要說出三分理來。”

一麵上樓,一麵又指在另外一個女子道:“旁邊那個是芸兒,你跟她交好就行了,最是個良善的,會心疼人。”

言語間,我與如柳已經到了樓上,我放開牽著如柳的手,雙手握拳,一揖到底:“見過芸兒姑娘,見過若語姑娘,李生早就仰慕二位姑娘大才,今日才得一見,果然日月無輝,落雁沉魚。”

芸兒輕輕的攏手回禮,亦朝我盈盈一拜,那若語卻撲哧一笑,細如青蔥白如暖玉的纖手掩著菱唇,直笑得直不起腰來。

“如柳姐,你這妹妹還有些意思,倒不似凡人,怪道你平日裏讚不絕口,若語我見了也喜歡,妙,妙也。”

如柳橫了她一眼,沒有接話,可是看得出來她們之間的感情非常的要好,不是那種上廁所都要手牽手一起去的膩膩歪歪的小閨蜜,可若是其中一人遭了難,另外一人絕對會兩肋插刀傾力相幫的那一種。

“好了好了,要見禮要打嘴官司的都進屋先,外麵冷,雜眼也多。”說著招呼著眾人進到屋裏去。

才進了內屋,入眼就見一個個子小小的丫頭在磨墨滌硯,袖子高高的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另兩個丫頭正在炕頭上挑著紗線,一見我們進來,忙從炕上跳下來,推了一把猶自磨墨未覺的女孩子,三人一起行禮。

“將早前備好的果子點心之類的端上來,還有我挑的那個茶,一起泡來端上來,這裏就不用你們侍候了,守在樓下,若是有人來了立刻報我。”

淡淡的嗯了一聲,如柳領著我們在桌邊坐下來,對那三個立在地上的小丫頭吩咐著。

我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玲兒道:“你也同姑娘們一起去玩笑吧。”

如柳一笑,急忙製止,“玲兒姑娘就留在這裏吧,就我們幾人在上邊,加水添香的也要留個人侍候,一是她知情,另外一方麵,我見她可比見你還喜歡,去了你也不能去了玲兒的。”

我哂然一笑,這個如柳,看樣子對玲兒還是真喜歡,也好,玲兒跟這裏的女孩子也的確是說不到一起去,我不過是怕芸兒她們有什麽想法,既然如柳這樣說了,敢情最好不過。

“都坐吧,站著做什麽,難道還比誰的腿長不成?”如柳是主人,熱情的招呼著大家,我與芸兒及若語是初見,畢竟有些生疏,三人讓著坐,被如柳這般一打趣兒,三人都微笑著坐下了。

若語兩眼斜飛,道:“這誰的腿長倒不用比了,先時裏我們三個早就比過,如今來了個神仙妹妹,我瞧著還是我勝出一些。”

我微微一笑,看來這個若語是比較開朗活潑的性子,肚子裏學問多,嘴上的詞兒就多,才見了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她已是幾番搶白,這是見麵熟的性子,還是先與我立威呢?

如柳氣倒,又笑又怒的將手裏的帕子摔到若語的臉上,“也不知道臊,多早晚得了個難纏的小女婿去,看管不管得住你那張嘴,還不快快的收了你的潑性去,你以為你那點才氣就夠瞧了,你也就是在我們幾個裏還裏欺負人,遇著了晴如妹妹,趕緊的收了那點乖覺才是正理。”

我輕輕擺手,環了一下眾人,道:“且莫聽如柳姐姐在這裏吹,她最是知道我的斤兩的,這樣子吹,成心是要讓我在兩位佳人麵前丟醜了,況且,兩位姐姐的性子都是極好的,一個如風,一個如水,風吹蓮動,蓮動水漾,晴如喜歡還來不及,正懊惱著該早日裏結識兩位姐姐就好了。”

不曾想若語卻並不接了我示好,頭一揚,道:“前天如柳姐送了你的帖來,那詩是真不錯,我原有些疑,今日見了你,就不再懷疑,隻是,如柳姐姐說你是即興而作,是與不是?”一麵說著,雙眼緊緊的盯著我,似乎要從我的眼神裏判斷我有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