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黑暗環流中的火光無聲擴散,千絲萬縷的展開,纏繞在湍急的環形流體災厄之中,然後,自外而內的將一切盡數滲透!

於是,地獄被點燃了!

災厄在來自神之楔的意誌之下,無止境的蛻變,彼此摩擦,就煥發出了足以令太一院為之震顫的波瀾。

將災厄凝聚成炭,令深度化為了熔爐!

現在,火焰已經就緒。

而金鐵的色彩,在彤姬的手指之下擴散,在她的掌控駕馭中,鑄造熔爐憑空啟動,反向帶動著槐詩的靈魂,投入其中。

當彤姬抬起手指,槐詩便抬起手指。

當彤姬睜開眼睛,那麽槐詩就睜開眼睛。

在這一份基於命運的共鳴之中,彤姬的意誌主宰了他的意誌,推動著他的靈魂迅速的展開,然後,令他伸手。

握向了前方燃燒的地獄之環!

鐵指合攏,地獄應聲而碎,從其中流露噴薄出的,乃是舞動而洶湧的光焰。滔天的波瀾席卷,可又在鑄造熔爐的掌控之下,化為了撲麵而來的清風。

一切熱量都盡數被緊握與那五指之間。

形成了仿佛令靈魂為止融化的高熱。

慘烈的痛楚和前所未有的明晰同時作用在意識裏,像是被點燃的同時,又被托舉至了萬丈高空之上,向下俯瞰時,一切細節都清晰可見。

所有的變化都逃脫不了他的感應和雙眼。

塵世一切,宛如塵埃。

有輕柔的低語在他的耳邊響起,纖細的手指牽引著他的手掌,將那一份過於熾熱的力量握緊了。

告訴他:

“首先,你要奠定根基。”

那一瞬間,緊握的五指微微展開,向著腳下的大地,抓出。

大地轟鳴,恐怖的震**擴散,籠罩了整個象牙之塔,令邊境也為之動**。緊接著,黑暗中傳來高亢的鳴叫。

那是深埋在大地之下的金屬框架在怒吼,咆哮。

仿佛活過來了一樣,隱藏在地底最深處的無數沉重的泥土在迅速的隆起,將植物的根係撕裂,腐朽的框架擊潰,填平空洞,修補岩層。

最終,將掩埋在地下的無數建築強行撐起,自不見天日的晦暗之中托向地表!

在所有旁觀者的驚愕視線中,隻看到無數塵埃和泥土飛揚而起,遮天蔽日的陰霾被暴風吹散,隱藏在地下的太一院竟然在憑空升起。

還有最高處,那一把平平無奇的椅子上,那個宛如懷抱著烈日的背影,手握無窮光焰。

如此熟悉。

“然後,調控四時,豎起軸心。”

無窮感悟伴隨著那低語從槐詩的心中湧現,令他的手掌緩緩翻轉,五指勾起。地裂的巨響不絕於耳,海量的災厄從鑄造熔爐中湧現,經曆了神性質變之後,化為了光芒,落向大地!

緊接著,一道道金屬的柱石自黑暗中破土而出,像是巨樹那樣,在鋼鐵摩擦的尖銳聲音中迅速的生長,向著天空。

總計八十一道柱石環繞在太一院的周圍,畫地為牢,重新奠定了界限,扶搖直上,同天穹接續!

掠過了創造主的意誌,竟然自行接入了框架之中,再度重新占據了原本太一院的位置和權限!

如是,天基奠定!

浩**的鳴動自太一院之中不斷的回**,籠罩在每一寸的土地之上,將一切的力量合並在一處,彰顯出巍巍城闕的虛影和雛形!

那是和槐詩所習慣的一切都截然不同的方式。

哪怕是他不斷的研究和探索也還未曾能夠觸碰的領域。

不同於將一切都連接和包容在其中,進而形成整體的歸墟,而是強硬的將一切力量和意義都依托在自己的周圍,令萬物化為自己附屬之物的掌控方式!

萬物以我為軸!

這才是真正屬於雲中君的方法!

而其根基,便是這同【歸墟】完全不同的【天闕】。

一者碧落,一者黃泉。

所對應的便是萬象的根基和萬物的頂端!

是自地而起,還是從天而降?

在彤姬的引導之下,他的靈魂沉浸在這變化之中,感知順著共鳴,蔓延和流淌在此刻劇烈變化的太一院之中。

體會到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感受。

伴隨著無數鐵石的生長和擴散,陰森的太一院在陽光之下再度重建,然後,將一座座龐大的煉金設備接入其中。

一百餘座熔爐,七十一個實驗室,兩個大型工坊,乃至內部無數錯綜複雜的管線和連接,再打破之後進行重組,代替了舊有的網絡之後,形成新的循環。

當散離的一切再度重新聚合,所領會到的,便是令這一份魂靈顫栗的浩**鳴動。

萬象在自己腳下臣服,獻上力量,握在自己的手中。

於是,萬丈城闕平地而起,煌煌天闕於此展現!

這便是屬於雲中君的權威!

許久,許久,當槐詩終於睜開了眼睛時,依舊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所感受到的一切。

可在他的眼前,太一院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模樣。

而是化為了數百米高的大樓。

通體由金屬鑄造而成,在夕陽的照耀之下倒映著鐵光,平滑如鏡。

沒有任何的窗戶和大門。

好像從地底最深處所生長而出的撐天巨柱!

如此高傲的佇立於這邊境之上,彰顯著自己無與倫比的存在感。

這便是以‘天闕’的樣式再造的煉金機關。

煥然新生的太一院!

而就在高樓的最頂端,彤姬站在高樓的邊緣,靜靜的向下俯瞰。狂風吹起了她的頭發,像是飄散的泡影一樣。

“有一說一,你的審美還真的有夠怪的誒……這直上直下毫無設計感的樣子,倒是和你直男的樣子很搭。”

她嘖嘖感歎道:“雖然材料一般,設計相當於沒有,但姑且還算是能夠一用吧。起碼比地下室方便了不少。

怎麽樣,槐詩,感覺如何?”

槐詩坐在椅子上,呆滯許久,癱軟。

許久,才終於有了力氣揉了揉臉,隻感覺一陣困倦和空虛。

感覺身體被掏空。

站都站不起來。

他總算知道為啥彤姬讓他坐椅子了。

“感覺……說不出來。”他揉著臉,努力的想要捋清那樣的思緒和體會,可是卻發現越是想要用語言去形容,那一份體驗就變得越是稀薄和飄渺。

無從言說。

剛剛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構建天闕的預演。

就好像歸墟對於大司命那樣,天闕同樣是雲中君的核心重點。

每個升華者的歸墟和天闕都截然不同。

就比方說,槐詩的歸墟所注重的乃是堅固程度和超大容量,除了供應大群棲息之外,還可以作為保險櫃和囚籠,束縛某些危險物品時就得心應手。而還有特化型的歸墟,甚至可以分散成若幹個小型的埋骨聖所給自己的大群使用。

天闕也是同理。

應芳州的天闕所注重的乃是無匹的殺傷力,依托與他的唯一的一隻大群‘鯤鵬’構建而成,內部通過特殊的源質質變劃分陰陽,通過秘儀在雲層中衍生出數之不盡的‘電極’,最終所得到的便是那一片揮霍無盡的雷霆。

而此刻彤姬所奠定的天闕,不過是基於太一院的結構隨手而為,形成了一座大型的煉金工坊,將一切儀器都統和在其中。

槐詩的理想型是參照黃昏之鄉和永凍爐心的結構,令圈禁之手和鑄造熔爐的效果發揮到最大。

但具體究竟如何構建,他還是有些無從下手。

“難者不會,會者不難,隻要將這種感覺記住就好了。”

彤姬淡定的說:“反正這一次也就是給你練練手,當你真正奠定天闕的時候就會有經驗,不會手忙腳亂……你也要加快一點進度了哦,槐詩,這都一年了還沒怎麽進階,不要辜負大姐姐的期待啊。”

槐詩一口老血吐出來。

什麽叫一年了還沒進階。

合著少司命轉大司命在你眼裏還不算麽?!

這話說出去都不知道有多少升華者要哭暈在廁所裏……

和其他人相比,槐詩這種兩年就已經三階頂端四階預備役的升華者已經算是坐火箭的升級速度了!

不過,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進階了。

拖了這麽久,國殤之冠和天問的神跡刻印這麽倆大件兒都準備好了,不進階的話,就隻能每天眼饞。

在殺死陸白硯之後,傳承在他身上的天命已經盡數歸於己身,如今槐詩的積累可以說是前所未有。

對於其他人來說,三階四階之間的天塹也早已經在少司命轉大司命的時候輕鬆跨越,更何況還有來自巴德爾的神性質變。

最難的回光結晶也完全解決。

如今所剩下的,就隻剩下一個蘊含著海洋神性的材料,以及適合的場地和秘儀。

但他卻一點都不著急。

做了組織這麽久的工具人,也該組織回饋回饋自己了。

沒道理自己都007了,公司連個飯都不管吧?

這種事情他直接丟給羅素去解決了。

目前的問題也不是找不到什麽海洋神性的寶物,而是可以供槐詩挑的東西太多了,等閑的程度他就根本看不上。

都是一般貨色……

“隻不過,難得才休息了一段時間啊。”

他癱在椅子上,有點沒有幹勁兒。

“沒辦法啊,這個世界越來越需要你了嘛。”

彤姬笑起來。

“加油吧。”

她抬起雙手,用力的揉搓著槐詩的臉和頭發,一直揉成了雞窩之後,才心滿意足的放開,點頭說道:

“不管怎麽樣,我家的契約者,一定都是最厲害的。”

那樣愉快又期待的笑容,在夕陽柔和的昏光下,洋溢著令人停止呼吸的瑰麗色彩。

槐詩呆滯了一下,忍不住跟著笑起來,搖頭。

“現在誇獎也算福利嗎?”

“那給你愛的抱抱好不好?”

“不要。”

“愛的買單?”

“這個就根本連愛都沒有了吧!退款界麵在哪裏,麻煩告訴我一下……”

“沒有退款隻有充值,現在滿十億有福利哦親。”

就這樣,在談話中,他們慢慢的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