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你是什麽人?

“當然是要我命的人啊!”

槐詩瞪著眼前的這個縮水版黑心女人,悲憤:“事情到了這種程度,你難道一點歉意都沒有麽!”

彤姬愣了一下,旋即尷尬的移開視線:“不好意思,非但沒有還感覺很爽……”

“況且,我也沒有說錯啊。”

她似是委屈:“按道理來說,我現在這一具身體是以少司命的神性,你的化身,以及你的源質碎片和靈魂中形成的,除了血脈非人之外,其他全部源自於你誒。

東夏的西遊記裏說佛陀叫孔雀做佛母,那你豈不就是神父?”

“……”

“……”

漫長的寂靜裏,彤姬漸漸疑惑,“我這個笑話不好笑麽?我想了好久的,為什麽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槐詩無言以對,別過頭,隻感覺眼淚快要落下來:“你非但不羞愧,甚至還拿我來講冷笑話!”

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他受夠了。

想要回娘家……

不知為何,一種受氣小媳婦的卑微感從心頭湧現。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必須嚴肅起來。

好好的和這個不知好歹的黑心女人談一談!

變小之後和以前的畫風都快不一樣了,時間長了豈不是要翻了天?必須要讓她這個連房租都沒交過的壞東西領會到誰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小孩不聽話,多半是慣得,打一頓就好。

槐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板起麵孔,神情嚴肅。

抬起眼睛,就看到一顆停在麵前的拳頭。

細長的五指展開,露出了裏麵的巧克力。

“吃糖嗎?”

彤姬眨巴著眼睛,端詳著他的樣子,不等他回答,攤開的手掌推過來,把巧克力塞進他嘴裏。

“好了,這就是福利咯。”

彤姬微笑著問,“味道怎麽樣?”

槐詩下意識的咀嚼,聞言一愣,忍不住扭頭冷笑:“嗬,一般貨色……”

“行了行了,這不是想要給你個驚喜嘛。”

彤姬踩在椅子上站起來,嫻熟的抬起胳膊,撐在槐詩的肩膀上,無奈感歎著:“我也沒想到你會帶外麵的女人回家呀……這不就鬧了個誤會麽,消消氣,消消氣,姐姐帶你去看看我的辦公室怎麽樣?”

她湊近了,慷慨的說道:“那麽大空間,我一個人用,辦公室還蠻大的,還可以把你的遊戲機搬過去,玩累了可以直接睡,沒關係的!”

槐詩翻了個白眼,還沒說什麽。

就看到彤姬抬手,纖細的手腕從修長的襯衫領口裏探出來,打了個響指。

“咱們走著!”

啪!

一聲脆響,槐詩眼前一花,腳下忽然一晃,就像是突兀的落下了數十厘米,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站在陰森幽暗的龐大園區之前。

然後,身體一沉,肩膀上就多了一個怪東西……

“走了,槐詩獸!”

彤姬拽著他的頭發,就像是過去一樣,興致勃勃的指向前方。渾然不顧及自己的體型和重量已經和過去完全不一樣。

槐詩惱怒,奮力一晃。

“你下來!”

“我不!”彤姬抓穩了頭發:“我就不!利索點,走了走了。”

就好像落地生根,紋絲不動。

任由槐詩羊癲瘋一樣的瘋狂搖晃抽搐,穩坐肩膀不動搖。

絕了,合著你叫我過來是缺個坐騎麽!

槐詩無奈,察覺到周圍人投來的疑惑視線之後,隻能歎息一聲,邁步走進那一片幽暗之中。

在光天化日之下,燦爛陽光也無法穿透那一層籠罩在園區之上的陰暗色彩,稀薄的霧氣若有如無的湧動著,將無數地獄沉澱封鎖在內,也將這一座學校內最為接近地獄本質的園區隔絕在其中。

當槐詩邁步向前,身影就悄然被湧動的霧氣和幽暗吞沒。

很快,融入了無數閃爍的人影之中,消失不見。

隻有大門口,兩顆凋零的老樹再度落下了一片殘缺的黃葉。

……

如在其上,如在其下,以此成全太一的奇跡。

這便是煉金術的真髓之一。

上一次來到太一院,還是槐詩借地方和秘儀鑄造怨憎的時候呢。

作為象牙之塔的重要機構,煉金術師的聚集之處,同時它也肩負著調節校區深度平衡,乃至各種隱秘試驗的作用。

而不論是哪個,都決定了它將會源源不斷的產生出大量的地獄沉澱。

乃至奇跡的副產物,災厄。

稍微不注意就會形成各種詭異的現象或者夢魘,再或者幹脆就附著在試驗的小白鼠身上變成什麽亂七八糟的怪物。

就好像用來養魚的魚缸放了太久一樣,不論怎麽清理,那股子地獄的氣息都洗不幹淨。

而在經曆了上一次黃金黎明的襲擊之後,太一院的內部載荷也幾乎快要爆炸,為了清理掉學校內的地獄殘渣,幹脆全部都堆積在了這裏,導致短時間內無法中和,引發了區域的地獄化。

除了寥寥幾個負責人之外,其他的幹脆一個鬼影子都看不見。

好吧,還是能看到不知道多少鬼影子的。

其中當然也包括槐詩。

按照慣例,解決的方法其實也很簡單,隻要等到期中的時候,把這個鍋全部甩給學生們就完事兒了。

到時候還能順帶搞一波攻略副本的大賽啊什麽的。

就好像把即將畢業的大學生們賣給黑心工廠去打工,然後用這個做績效一樣……以羅素的黑心腸,除了三瓜倆棗的獎勵之外,恐怕一根毛都不會多拔。相反,被考試、比賽和試煉衝昏頭腦的學生就會嗷嗷叫的開始衝上去零零七。

不過,如今看來,整個園區卻不像是封存的靜謐狀態。

反而如同沸騰了一樣。

無數陰暗的影子不斷的在薄霧中蠕動著,而那些遊離的災厄氣息和地獄沉澱竟然也開始飛速的凝結。

被人為激化了!

槐詩忍不住皺眉,神情變得陰沉起來。

如此激烈的變化,必然是有人在太一院深處做動作……難道是有人看到新的太一院院長上任,打算下絆子了?

一係列的猜測不斷從心中浮現。

他的手指下意識的搓了兩下,感覺到一陣手癢。不論是什麽人想要搞鬼,他都不打算讓對方討的了好。

就在迷霧中,驟然傳來了猙獰的嘶鳴。

漆黑的暗影驟然膨脹,升起,化為了蠕動不定的輪廓,在大地的劇烈動**中,向著他們疾馳而來,狂奔!

痛苦咆哮……

槐詩漠然的抬起手,可不等那暗影撲麵而來,卻發現,衝過來的怪物僵硬在了半空中,然後,被一隻伸出的手,強行拽回了薄霧中去。

緊接著就是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撕裂聲和哀鳴聲,再然後,隻剩下粘稠的血水湧動聲,還有含糊又沙啞的嘟噥。

“垃圾、廢物……都是一堆礙眼的東西……”

再到最後,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

隻有一個低沉的腳步聲傳來。

渾身染血的輪廓在槐詩的眼前緩緩浮現,塑膠大衣上染滿了猩紅,一隻手握著一柄漆黑的鐵鏟,而另一隻手則捧著一個圓形的球體。

將麵孔隱藏在麵罩之下,隻留下了一雙遍布血絲的眼瞳,向著他們回頭看來。

然後,愣在原地。

“啊,槐詩先生?還有,槐、槐、槐鳶女士!”

老男人結結巴巴的發出聲音,像是驚喜一樣的迎了上來,雙手興奮的揮舞:“歡迎!歡迎光臨!兩位到來怎麽不說一聲?也好讓我們準備周全!”

“……”

槐詩皺眉,探頭端詳了半天,才認出,這是昔日幫助自己鑄就怨憎的那位煉金儀器管理人:“平先生?”

“對對對,正是在下!”

平時度落下了口罩,遍布皺紋的老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請問有何吩咐?”

“呃……”

槐詩看了一圈周圍,百思不得其解:“你這是在搞什麽?”

“當然是大、大、大、大掃除啊!”

平時度舉起雙手:“艾薩克先生通知我,有一位大宗師槐鳶女士前來管理太一院了!我們大家想著搞一個像模像樣的歡迎儀式!然後就打算打掃衛生……”

說著,他還端起手中球形的噴壺,朝著旁邊噴了兩下。

就聽見兩道慘烈的嘶鳴。

在攪合了洗潔精、去汙劑、增香劑等等一大堆有的沒的的東西之後,強力濃縮聖水成功的讓好幾個破碎的畸變魂靈消散當場!

“……”

合著你們打掃個衛生這麽硬核的嗎!

為什麽弄的跟個恐怖片一樣!

“槐鳶女士來了?”

“槐鳶女士請坐!”

“大宗師請稍等,我這就去泡茶!”

“大宗師往這邊請……”

伴隨著平時度的話語,一個個猙獰的身影從薄霧中浮現,那些滿身鮮血的‘劊子手們’看到來人之後,齊刷刷的露出了充滿誠摯和驚喜的神情。

列隊拍手,開始鼓掌歡迎……

就差吹個小號載歌載舞了。

槐詩的眼角開始狂跳,回頭看向肩膀上的彤姬。

“大宗師?”

“對啊。”

彤姬的手掌托起下巴,向下端詳:“怎麽?一個大宗師而已,難道姐姐我不配嗎?不過由於石釜學會那群老東西壟斷那麽多年的原因,暫時沒辦法對外公布而已,大家內部知道樂一樂就得了。”

大宗師雖然駭人聽聞,但起碼比真神這種喘個氣都讓現境抖三抖的稱呼要好接受許多。

“況且,我現在的狀態,說是神明也沒人信啦。”

彤姬隨意的動了動指頭,環顧四周,並不掩飾自己的嫌棄:“羅素那個家夥,倒是給我塞了一個垃圾場過來哦……怪不得這麽大方。”

說著,她低頭看向了旁邊搓著手,虔誠仰望的平時度:“那你就是我的下屬咯?”

平時度瘋狂點頭。

而彤姬卻並不掩飾冷淡:“算了,太老了……要不你還是退休吧,退休金我給你超級加倍怎麽樣?”

“啊這……”

平時度愕然一瞬,然後迅速恍然,丟到鏟子和手裏的噴壺,從口袋裏翻了半天,摸出了一管藥劑咕咚咕咚吞了下去,頓時老朽的軀殼騰起一陣白霧。

瞬間,佝僂的身體迅速的拔直,臉上的皺紋展開收縮,迅速恢複年輕,眼眸中的渾濁不見之後,取而代之的便是道道寒光和冷意。

宛如毒蛇。

可如今,毒蛇卻虔誠的垂首,聆聽吩咐。

恨不得像是狗一樣搖尾巴!

“噫!”

彤姬往後挪了一點,嫌棄搖頭:“可惜,太醜了。”

平時度毫無動搖,“我可以整容!”

彤姬不為所動:“算了吧,再好看比得上我家槐詩麽?”

“沒關係!”

平時度依舊狂熱:“我還可以變性……”

霎時間,一眾詭異又蒼老的煉金術師們雙眼齊齊發光,舉起雙手來。

那群老幫菜們開始踴躍報名,生怕晚了一步那樣:

“我們都可以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