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化為鐵壁的神跡刻印被齒輪皇帝撞碎,死亡,便撲麵而來!

瞬息間,審判之劍刺入了普布留斯的胸膛,橫掃,連同心髒和左臂一起撕裂。珍貴的神之軀殼四分五裂,手臂飛向了空中。

可緊接著,普布留斯殘存的右手卻死死的握住了他的手臂。

以自己的血,詛咒這一柄審判之劍。

令焰光熄滅。

那一條墜落的左臂迅速的變化,再造,形成了一道飽含詛咒的血色之箭,撕裂了槐詩的甲胄,將他的軀殼貫穿,令大片的身體迅速的脆弱,結晶化,浮現裂隙。

普布留斯大笑著後撤,可是被他握住的那隻手,卻反過來,死死的抓在了他的手腕上。

當他愕然抬頭,便發現,而彼此之間,已經近在咫尺。

破碎的麵甲之下,槐詩咧嘴,“這算是什麽?”

送菜上門?

極意的雷鳴迸發。

一拳,搗碎了普布留斯大半的頭顱,令那一張麵孔徹底殘缺。

可當槐詩再度握拳的時候,卻發現,手中緊握的那一條手臂竟然也斷裂了。

就像是壁虎斷尾一樣,普布留斯主動撕裂了自己僅存的右手,從空中墜落,速度迅速的加快,想要拉開距離。

但是不會有用!

槐詩的手中,憤怒之斧的輪廓浮現,背後鐵翼噴湧熱流,俯衝而下!

可在那之前,意識中響起了來自巴德爾惶急的提醒。

“等等——”

他緊張的說,“不要用別的武器,叫阿洞來!”

“阿洞?”

槐詩愣了一下,手中的憤怒之斧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重新轉化為鋼鐵的貝希摩斯。

苦痛之錘!

可現在,隨著槐詩的俯衝,巴德爾的神魂竟然運行在苦痛之錘上,帶來了來自北歐神係的至上賜福。

令那猙獰的狼獸之顱再次蛻變,隨著神性的運轉,越發猙獰,狂暴的氣息從其中井噴而出,令整個世界都染上了一片血色!

在巴德爾的加持之下,那已經不再是純粹的源質武裝,甚至無法稱之為邊境遺物,而是呼應了某種隕落威權的恐怖存在!

這才是區別於巴德爾這樣的怪胎,真正屬於北歐神明們的姿態,絕不溫和,而是殘忍又冷酷,宛如吞沒世界的冰冷風霜一樣。

此刻,活化的獸性之魂在咆哮,令錘首之上環繞亮起了代表滅絕的光環。

終結一切光明,締造永恒的黑暗。

這是將世間萬物都吞吃殆盡,哪怕是太陽,也要吞入腹中的永恒貪婪。

——【神魂蛻變·芬裏爾】!

“真是,糾纏不休!”

在半空中,普布留斯的殘缺獨目中浮現決然,斷裂的雙臂張開,不顧一切的催動著這一具神明之軀,令日輪的投影再度浮現。

煉金矩陣再度憑空浮現,投入了近乎一切的力量之後,普布留斯的軀殼中噴出了源源不斷的耀眼火光。

那是超越了人類想象極限的恐怖變化,令赫利俄斯瞬間燒成了赤紅,暴戾的光芒飛向了四麵八方,將一切點燃。

他將自己真正的,變成了太陽!

可黑暗,從天而降!

齒輪皇帝再度加速,筆直的撲入了那一片無窮盡的熱量中,任由它將自己的甲胄燒灼至赤紅。

自焚燒的痛楚中傾盡了所有的源質,舉起了化為終結的鐵錘。

“隻此一擊,以人世的苦痛將神明擊墜——”

槐詩嘶啞的咆哮:

“——你的永恒,該終結了,普布留斯!”

那一瞬間,燃燒的太陽,轟然破裂。

在巴德爾的神魂賜福之下,芬裏爾的力量穿透了堪比恒星的高溫,隨著槐詩一起,悍然擊碎了其中的核心。

那一道殘缺的日輪。

隨著太陽的崩潰,恐怖的高溫化作洪流,隨著碎片一同飛向四麵八方。

整個黑暗的宇宙好像都被照亮了。

但緊接著,一切又都消失無蹤,隨著芬裏爾的大口張開,一切光芒盡數消失在了那一張看不見底的口中。

就連太陽,也被徹底吞吃!

隻有一具迅速破碎的軀殼,隨著槐詩的踐踏,一同從空中墜落,砸在焦熱的大地上。

感受著神明的力量源源不斷的從身體中流逝,普布留斯努力的瞪大眼睛,可破碎的眼瞳看不見更多的東西。

隻能看到那個近在咫尺的猙獰黑影。

還有他手中再度舉起的染血之錘。

“還想說點什麽嗎,普布留斯?”槐詩嘶啞的問。

普布留斯張口,欲言又止,最後,變成了自嘲的冷笑,閉上了眼睛,在芬裏爾的轟擊之下,徹底化為了塵埃。

很快,來自巴德爾的加持也緩緩消散。

齒輪皇帝迅速的崩裂,隻留下了一地碎片中完整的《蠅王》。

“兄啊,你的統治者體驗卡到期啦。”別西卜遺憾的感慨:“要不咱再去找鑄日者續個費吧?你犧牲一下,出賣一下色相,咱倆還能繼續快樂開高達。”

“快樂個屁啊。”

槐詩苦笑了起來:“總感覺,每次開機甲都沒有好事啊。”

他艱難的喘息著,可是瀕臨極限的軀殼卻無法再維持清醒,他張口還想說話,可困倦和昏沉已經扯住了他,將他的靈魂拖往了漫長的迷夢之中。

隻記得,在倒下之前,有一個人扶住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將他放在了地上。

“辛苦你啦。”

那個柔和的男聲對他說,“之後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於是,槐詩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陷入沉眠。

……

……

赫利俄斯另一端,同樣的黑暗天幕之下,在殘缺的骸骨之塔的下方,廢墟中,赫笛緩緩的收回了手掌。

陷入了沉默。

在他的麵前,那一具重鑄的軀體,再度陷入了崩潰。

死亡如影隨形,無法擺脫。

“放棄吧,我沒救了。”

普布留斯最後的分裂體平靜的說:“分裂的太多了,已經,超過極限了……被神明所殺死,看樣子,已經沒辦法再維持意識的結構了。”

沉默裏,赫笛沒有說話,隻是依靠在牆壁上,無聲歎息。

而普布留斯,端倪著他那一副疲憊的樣子,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有什麽可高興的麽?”赫笛冷漠的問。

“沒有,其實,就是想要高興一下……畢竟再不高興就來不及了。”普布留斯說:“加蘭……那個家夥時常說的,及時行樂,對吧?”

“……”

“抱歉,赫笛。”普布留斯說,“終究是還差了一點。”

“……蠢貨,為什麽不逃走呢?”赫笛冷聲問,“從一開始你就應該知道,麵對天文會,哪怕成為神明,也沒有成功的可能吧?”

他問,“為何不帶著成果,直接離開這裏?”

“說什麽傻話啊,赫笛。”

普布留斯搖頭,仰望著空**的宇宙,輕聲說:“不朽已經近在咫尺,我又怎麽可能……轉身離去呢?”

太久的追逐了,太久的渴望了,竟然讓人感覺,隻要能夠成功,什麽都沒有關係。

哪怕,前麵並沒有不朽。

隻是死路一條。

“真可笑啊,追逐不朽和永恒的人,反而因此而變得短暫而渺小……可是不知為何,卻感到很開心。”

普布留斯怔怔的凝望著那一片星空,忽然問:

“赫笛,我們的願望,實現了,對吧?”

哪怕隻有一瞬間,我們的願望也實現了,不是嗎?

赫笛移開了視線,緩緩的點頭。

“嗯。”

於是,普布留斯的神情就變得輕鬆了起來。

“謝謝你。”他說。

“不用謝。”赫笛搖頭,“這是我應當做的。”

普布留斯愣了一下,忍不住,被逗笑了。

大笑。

“蠢貨,這世界上難道有人生來就應該去做什麽事情嗎……”普布留斯搖頭,“學學你的哥哥吧,赫笛……都死過一次了,還不能為自己而活嗎?”

赫笛皺眉,不快的瞪過來:“沒有他的話,這一切又怎麽會淪落到這種程度?然後,你又叫我學他?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我知道。”

普布留斯平靜的說:“可是他成就了我呀,赫笛,就像是你成就了我一樣。”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那個垂死的男人貪婪的凝視著群星,輕聲呢喃:“我們都活在自己的籠子裏,卻都渴望著別人籠子裏的東西,都想要逃出去,可最後,卻都回到了原地……

這一切難道也都是命運的一環嗎?真可笑啊……”

“夠了!”赫笛惱怒的打斷了他的話:“事到如今,對一個複製體說這些,有意義嗎!”

“當然有啊,赫笛。”

普布留斯認真的回答,不再去看那太過耀眼的星空,而是用力的撐起了眼瞳,看向身邊的那個人,鄭重的告訴他:“你不同樣也是……我的朋友嗎?”

赫笛愣了一下,想要嗤笑著反駁,可是卻看到普布留斯抬起的手指。

無形的力量束縛了他的身體。

細若遊絲的矩陣在普布留斯的指尖緩緩的蔓延開來,用盡了最後一滴的神明之血,強行將深度之間的距離打通。

為他打開了通往地獄的大門。

在恍惚之中,像是有鎖鏈崩裂的聲音響起,那是刻入了意識最深處的戒律在龜裂,曾經的煉金術師們遺留下的強製使命迅速的消散,**然無存。

這是由大宗師普布留斯所締造的,最後的奇跡。

“喂,你……”

當赫笛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已經來不及。他被那無形的力量拉扯著,迅速的脫離了赫利俄斯,向著地獄之中飛去。

“不要活在籠子裏,赫笛,到籠子外麵去……”

普布留斯微笑著,在那一扇門轟然關閉之前,輕聲道別。

我的朋友,請你,去尋求屬於自己的未來吧。

哪怕整個世界阻攔在你的麵前,哪怕失去一切,哪怕這一份未來通向地獄,也沒有關係。

你要學會為自己而活,去尋求屬於自己的意義。

倘若在往後的餘暇中偶爾回想起如今的這一切,倘若你還能記得我,記得那個渴求著不朽卻因此而滅亡的可憐蟲的話,就大聲發笑吧。

嘲笑那個不自量力的蠢貨。

最後……

“請你,為我哀悼吧。”

就這樣,伴隨著最後的祈願,那一線微光緩緩消散。

普布留斯,輕歎著閉上了眼睛。

平靜的迎來死亡。

再無恐懼。

這短暫的永恒,就這樣,告以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