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傳來破裂的聲音。

像是經年的天花板在哀鳴一樣,簌簌落下塵埃。

俊雄茫然的行走在濃煙和霾中,踉踉蹌蹌,遠處好像傳來了聲音,有人在呐喊,他張口想要回應,可是卻發不出聲音來了,像是吞下了燃燒的炭,張口的時候就感覺炭火在喉嚨裏點燃。

他試圖拔足飛奔,可是卻再找不到呐喊者的蹤跡。

隻有半截埋在廢墟中的屍體。

內山阿姨、阪東叔叔、持田叔叔、雄大、綾乃、佳子還有颯太……大家都死了。

或許還有他,他也死了,他已經來到了死後的世界裏。

所以才會這麽孤獨,這麽的難過。

可是他隻是想要找人說說話,哪怕有一個活著的人都好,哪怕有一個人告訴他不要害怕,他就可以繼續呼吸,心髒還有理由繼續跳動下去。

就這樣,麻木的路過一具具殘缺的屍體,他踉蹌向前,跌跌撞撞,無聲的哭喊,也無人回應。

直到在廢墟裏,有一隻手,艱難的抽搐了一下。

俊雄愣在了原地,甚至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可那一隻手分明在痛苦的抽搐著,像是在噩夢裏掙紮。

難以言喻那一瞬間的狂喜。

還有人,還有人活著!

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人在這個地獄裏!

“別怕,別怕,我這就來救你!”

俊雄連滾帶爬的衝上去,嘶啞呐喊,想象著一切希望別人對自己說的話,想要安慰他不要害怕。

那個孩子奮盡全力的挖開了眼前的泥土,將傾倒的石板推開,喘息著,看到了那一張落滿塵埃的麵孔,愣在原地。

“是你……”

俊雄認識那一張臉。

懷紙素人。

那個殺了表哥的凶手,為他帶來所有不幸的惡魔,無惡不作的極道。

他還活著。

可是為什麽?

明明大家都死了,就連內山阿姨也……

俊雄僵硬的低下頭,想不明白,也無法理解,隻是……難以克製憤怒。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握住了一根斷裂的鋼筋。

稚嫩的表情漸漸扭曲。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錯……明明大家都死了……如果表哥沒死的話,阿姨,連阿姨也……”

這一定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俊雄的雙手顫抖著,想要將鋒銳的斷麵抵在那個人的喉嚨上,“我要……殺了你……”

可是,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下來,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

“我、我……”

他哽咽著。

我要為表哥報仇。

這樣的話,不論如何說不出口。

這不是他的錯,表哥才是該死的那個,這裏變成這樣也不是他的錯,他什麽都沒有做。阿姨隻是運氣不好……

自己隻是想要憎恨而已,隻是想要尋找一個可以憎恨的人。

這樣就可以活下去了,活的能夠稍微……心安理得。

可他卻沒有那樣的勇氣。

顫抖的手掌再握不住武器,他跪在地上,捂住臉,無聲的痛哭,幾乎喘不過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那個孩子哽咽著,卑微祈求:“請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論是誰都好,請救救他……”

“你在,向我求救嗎,小鬼?”

有沙啞的聲音響起,染血的手掌抬起,按在他的頭發上。

“別怕。”

那個垂死的男人睜開眼睛,輕聲告訴他:“我會保護你。”

俊雄呆呆的看著他,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傻子。

也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麽。

或許是已經瘋了吧?

都無所謂了。

他麻木的搖頭。

這個世界早就不正常了,瘋不瘋都沒有關係,反正大家最終都會死去……

寂靜裏,槐詩想要撐起身體,可斷裂的左臂卻無法完成這樣的工作,甚至沒有辦法抬起,反而引發了肺腑中的嗆咳和窒息。

那是碎裂的肋骨插進了肺裏。

他依靠在廢墟上,努力的昂起頭,凝視著地獄晦暗的天穹,沐浴著塵埃的雨。

他能夠看到,無數死亡在緩緩的升起,彌散,消失不見。

少司命無聲的悲鳴。

槐詩垂落眼眸。

沒有能救你們,對不起。

但他們還有機會……

這一切還能夠挽回。

“孩子,你上過音樂課嗎?”

他呢喃著,就像是夢囈,“在學校裏,大家會匯聚在一起,跟著老師,開心的蹦蹦跳跳,圍繞到鋼琴旁邊去……

有時候會很吵鬧,但有時候大家又會很乖巧。一起坐在椅子上,聽老師彈琴的聲音,高聲的唱歌。唱歌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會幸福的微笑。

那就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那些旋律那麽美,就像是有靈魂一樣,痛苦的時候隻要去聆聽,就能夠得到安慰。它們是我的朋友,希望有一天,能夠介紹給你。”

“所以,不要害怕。”

槐詩輕聲說:“你不會在這裏死去,你們還有屬於自己的未來。”

你會為學業而苦惱,因考試而努力。聽課答題,或者悄悄作弊。在昏昏欲睡的午後趴在課桌上,看著外麵操場上的喧囂。想象花開的時候,去牽著哪個女孩兒的手……

奔跑在操場上的時候,天上有時會下很薄的細雨。

遠方傳來笑聲和吵鬧。

那麽輕柔,像是一切都將消融在溫暖的陽光裏。

曾經的一切,那些黯淡的生活,繁忙的學業,苦痛的掙紮,如今回憶起來,卻美麗的如夢似幻,變得安寧又充實。

你會有這樣的未來。

每個孩子都應該有這樣的未來。

那一瞬間,有光,從槐詩的手中浮現。

靈魂之中的命運之書展開,浮現神跡刻印的篇章,那些悲鳴的神性在湧動著,影中的神明無聲垂淚。

在他麵前,彤姬的幻影再度浮現,低頭俯瞰。

“決定了麽,槐詩?”她問,“要放棄大司命的轉化,為此犧牲珍貴的神跡刻印麽?這可是隻限於你的神跡哦。”

“如果神跡隻能局限於我一個的話,也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了吧?”槐詩看著她,笑了起來:“天問的精髓是分享,這不是你教給我的嗎?”

“給他們一個機會。”

槐詩說,“可以不用像我一樣。”

會有人,對他們伸出援手。

——這個世界,應當有奇跡。

他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一瞬間,光與影逆轉。

當埋骨聖所的大門敞開的瞬間,影中垂淚的少司命睜開了眼瞳。

龜裂的大地之上,坍塌的廢墟之中,無數綠意從灰燼中萌芽,伴隨著如潮的群鴉擴散,神性焚燒的浩**光芒衝天而起!

照亮地獄!

伴隨著‘神跡刻印·懷紙素子’的解體,莊嚴神聖的氣息從埋骨聖所的最深處湧現,靜謐的黑暗升起了,像是海洋,輕柔如霧,自其中流溢而出。

來自神明的垂憐與慈悲運行在這一片大地上。

令那一片和地獄截然不同的黑暗擴散,擴散,擴散,背負著神意,運行向四麵八方,直到將一切盡數吞沒。

將整個丹波內圈,籠罩在其中!

在埋骨聖所的最深處,槐詩低下頭,凝視著手中的大提琴,緩緩的抬起了愈合的手臂,握緊琴弓。

於是,悲憫而靜謐的旋律從這夢境的最深處響起。

回**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詠歎調。

G弦低鳴著,令溫柔的旋律如泉水那樣流淌,徘徊在每一個落淚的魂靈耳邊上,化為橋梁,將這一份來自神明的祝福和青睞均等的送入了所有痛苦之中。

無分彼此。

在浩**鴉群的引領之下,少司命的奇跡運行在大地之上,灑下了救贖的輝光。

通過千百雙眼睛凝視著苦難的塵世,通過無數的耳朵去聆聽地獄裏的悲鳴。

槐詩抬起眼睛。

去感同身受的領會那一份過於龐大的絕望和痛苦,任由它們融入了自己的靈魂和聖痕之中,將自己淹沒。

在恍惚裏,像是有曾經的幻影浮現,凝視著他的麵孔,那些記憶裏的聲音回**在耳邊。

“拜托你了,懷紙君……”

病床之上,垂死的男人握著他的手,那麽用力:“大家就……拜托你了……”

陽光下,染著金發的年輕人尷尬一笑:“如果能繼續上學的話就好啦。”

千葉龍二嘲弄的俯瞰:“你想要讓他們變得更好,可他們真的願意嗎?”

“可就算是老鼠的船,也能夠救下更多人吧?”

駕駛席上的上野回過頭來,篤定的笑著,“不止是我一個人,所有懷紙組的人,都是相信這一點的!”

如果是老大,就一定做得到!

槐詩無奈的笑了起來。

從何時開始,周圍的人竟然對自己抱有如此龐大的期望?就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一樣。

就好像自己真的能夠成為力挽狂瀾的英雄一樣……

那就,請你們相信我吧……

槐詩閉上眼睛,任由龐大的神性和龐大的絕望將自己吞沒。就這樣微笑著,毫無保留的,將所有的力量饋贈給眼前的一切。

那一瞬間,就在象牙之塔,羅素的懷中,有一隻沉睡的黑貓睜開眼瞳,望向了遠方。

而羅素在微笑,伸手,撫摸著它的毛發:“去吧,孩子,你的主人需要你,到你登場的時候了。”

他鬆開了手,任由懷中的黑貓掙脫束縛,踏上辦公桌,邁步向前,消散在虛空之中,去往了呼喚聲傳來的地方。

那一隻名為戰爭的貓出現在了地獄的天穹之下,琥珀色的雙眸中亮起了燦燦的輝光。

戰爭法典於此運行,來自天國的祝福加持在地獄大群之中,令翱翔的鐵鴉高亢的鳴叫,迎來了最終的蛻變。

這一刻,一千七百一十四道陰魂,降臨在地獄中!

自悲憫的旋律裏,奇跡的輝光從天而降,來到了所有人的麵前,帶著少司命的話語和少司命的力量。

“我是懷紙素人。”

“我代表那些想要伸出援手的人來到這裏,為了挽救這一切。”

他說,“我的名字,叫做槐詩。”

“請你們,不要害怕,我會陪伴在你們的身邊,太陽會再次升起。”

“不要去地獄裏,不要放棄。”

“我保證,一切都將改變,我們會有未來。”

“屬於我們的,光明的,未來。”

未來——

……

“來啊,你們的對手是我——”

天穹之下,無助的哭喊和哀鳴中,憤怒的咆哮迸發,的盧嘶鳴。

威嚴的騎士咆哮,縱馬,衝入了屠殺的陣列中去,斬落手中的鐵光,將湧動的烈焰撕裂,擊破,擋在早已經非人的屠殺者們的前方。

狂風和暴雨逆卷,擴散。

“快逃吧,老伯。”騎士頭也不回的對身旁癱軟的老警察說:“往北邊跑,那裏有人還在抵抗。”

老人緊緊的抱著懷裏的孩子,用力點頭。

“謝謝,謝謝你。”

他踉蹌的起身,一瘸一拐的逃向了遠方去。

很好。

接下來就隻有自己和敵人了。

“的盧,我們再來一次!”

猙獰的麵甲之下,少年咧嘴,握緊了韁繩,於是龍馬興奮的嘯叫,鐵蹄敲打著大地,自灰燼和雨中迸射火花。

孤獨的騎士咆哮,向前,迎著無數匯聚而來的暗影。

可這一次,有龐大的鐵鴉從天空中降下,奮力的拍打著翅膀,追隨在他的身後。

“你們也要一起?”

原照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可別掉隊啊。”

鐵騎突出!

長纓如火,點亮了漆黑的地獄!

……

“我是鯊魚人!!!”

渾身放著鋼鐵光芒的上野嘶吼,雙手挾著兩挺機槍,向著前方開火:“來啊,來啊,你們這幫混賬——”

就在敞開的路口前麵,竟然隻靠著一個人的火力,就將對方壓製在廢墟之後,抬不起頭來。

“喂,上野,別鬧過頭了!”

千瘡百孔的SUV後麵,山下冒出頭惱怒的咆哮:“小心誤傷了怎麽辦……這邊,這邊,老人和孩子先走,不要帶東西,什麽都不要帶,你他媽的沒聽見麽?”

粗暴的極道飛起一腳,把一個根本不聽人話的家夥踹出了隊伍,衝著那些瑟瑟發抖的人怒吼,催促他們快一點,再快一點。

“通過這裏,往前走,會有人接應你們,別回頭……快點!快點!”

恨不得一個個將他們推到狹窄的路障後麵去,在後麵,不斷被火光照亮的道路上,湧動的人群踉蹌奔跑。

可就在一片混亂中,山下回頭時,卻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孔,錦川會的若頭,還有他們身後那一群狼狽的逃亡者。

“冰上?你這個家夥怎麽在這裏!”

山下大怒,瞪大眼睛:“難道你從落合家跑了?!”

冰上搖頭,被燒傷的麵孔抽搐著,崩裂的眼角流下血淚。

“山下,落、落合家已經沒有了……”

“那落合夫人呢?赤崎先生呢!”山下咬牙,惱怒的一拳揍在他臉上:“就他媽你一個跑出來了!懦夫!”

“我想留下來的,山下,是由裏子夫人吩咐我們帶著女人和孩子,到這裏來。”

冰上僅存的獨臂抓住他的手,不敢還手,低頭哀求:“求你,山下,讓他們先過去,叫我做什麽都行。”

“媽的,要你有屁用!你也給我滾進去。”山下連推帶踹的將這個家夥推過去,衝著那些驚慌的逃難者揮手:“快點,快點!”

遠處,爆炸的轟鳴聲爆發。

更遠處,有火光衝天而起,照亮了山下慘白的麵孔。

那是落合家的方向……

……

牆外那些嘈雜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空空****的大廳裏,落合由裏子沉默的環顧著蕭索的場景,無奈一笑,從先夫手中接過的這個家族,終究無法逃離滅亡的命運。

唯獨這個時候,她才能疲憊的撐著身旁的箱子,坐在了地上,看向懸掛在旁邊的那張照片。

照片上,樹蔭下的夫妻互相依偎著,笑容甜蜜。

“抱歉啦,阿仲,我撐不住了。”由裏子歎息著,捂住腹部的傷口:“你丟下來的爛攤子,也太難為人了。”

無人回應。

槍聲越來越近,可緊接著,好像有狂犬一樣的嘶吼聲響起,咆哮,衝撞,然後槍聲再度響起,很快,又在鐵腕之下無聲窒息。

隻有緊閉的大門被艱難的推開。

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蹣跚的走進來,跪在地上,看到了落合由裏子,就好像鬆了口氣,安心的笑了起來。

由裏子愣住了,“赤崎,竟然沒有走嗎?”

“已經,走不動了……”

遍體鱗傷的男人撐起身體,緩緩搖頭:“我是由裏子小姐養大的走狗,就讓我陪您一起吧。”

“說什麽蠢話呢,赤崎。”落合由裏子搖頭,滿懷著欣慰:“今天的你,可是不折不扣的男子漢啊。”

“是這樣嗎?”

赤崎呆滯了一瞬,低頭笑起來,忍不住想要流淚。

能夠被由裏子小姐養大,能夠保護她這麽久,能夠成為她所認可的男子漢。

真是太好啦。

“這麽大了,都還是愛哭鬼啊。”落合由裏子歎息,招手:“可以到這裏來嗎?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好的。”赤崎的手臂撐起身體,一點點的挪過來,坐在了她的身邊,就像是小時候一樣。

由裏子撫摸著他的頭發:“害怕嗎,赤崎。”

“有您在,不怕。”赤崎微笑著,搖頭,輕聲呢喃:“隻是,真想再喝一次啤酒啊。”

再一次的回憶起那一天街頭上的笑臉,回**在麥芽香的笑聲,還有那些孩子蹦蹦跳跳的快樂神情。

帶著微不足道的遺憾,他閉上眼睛。

大門在轟鳴中,再一次被撞開了,門外的屠殺者們**,卻隻看到那一對互相依偎的母子。

懷抱著睡去的孩子,落合由裏子抬頭,輕蔑的凝視著眼前的闖入者們。

按下了手中的按鈕。

劇烈的爆炸中,火光,光吞沒了一切。

……

在恍惚中,聽見了智子的哭泣,有人抱住了自己。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已經變成了地獄。

所有人都死了,死在發狂的鬼,死在自己的手裏。

“夠了,真希,夠了……不要再這樣了,母親她,母親她已經死了。”

流淚的少女死死的抱住了她的後背,喚醒了癲狂的惡鬼。

血泊中,真希茫然的抬頭,看到眼前的屍骸狼藉,還有雙手染滿鮮血的自己。

那些人,全部都死掉了。

被自己所殺死。

不論怎麽樣的尖叫,怎麽樣的求饒,都不會又用。先是一拳,再是一拳,腳下的屍體就變成了一團爛泥。

不顧打在身上的子彈,也好像感受不到痛楚,隻是不知為何,卻無法克製的流淚,哭泣。

真希低下頭,凝視著渾濁的水泊中惡鬼的猙獰倒影。

骨質露出,鮮血淋漓。

那就是她自己。

可不論做什麽,近江阿姨都不會再回來了——那樣收留了自己的女人,那個將一個外人也當做女兒看待的溫柔母親,已經死去。

她無力的跪倒在地上,嘶啞悲鳴。

無聲的哭泣。

在寂靜裏,巨大的鐵鴉在她的麵前緩緩合攏羽翼,長喙輕柔的探出,像是溫柔的手掌,撫摸著她的頭發。

於是,在燃燒的輝光中,那個熟悉的身影浮現,宛如奇跡。

明明是夢幻一般的重逢,可真希卻發現,自己無法露出笑容,無法像是想象中那樣的伸出自己的手。

“你很痛苦嗎,真希?”

素子小姐低下頭,輕聲問,“你好像想要放棄,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你。”

“我不知道啊,素子小姐,不論怎麽樣,都想不明白……”

真希無力的哽咽,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素子小姐……我究竟應該怎麽辦才好?”

“很簡單啊,真希,你必須再度做出選擇——就此倒下,或者繼續向前。”

記憶中的幻影蹲下身來,雙手扶起她的臉頰,為她拭去了血和眼淚,溫柔的告訴她:“不必再追尋其他人的幻影,你不必像其他人一樣,真希。還有人站在你的身後啊,她還沒有放棄你,所以你不可以放棄你自己。”

被那樣充滿信賴的目光凝視著,真希卻忍不住流淚,像是終於找到家的孩子那樣,嚎啕大哭。

“素子小姐,我已經……我已經再也不想看到讓任何朋友死在我的眼前了!”

“那就站起來啊,真希,去向你的敵人戰鬥。”

隻屬於她的神明撫摸著她的長發,莊嚴又嚴肅的告訴他:“我將見證你,真希,你還沒有倒下。”

她說:“屬於你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伴隨著她的話語,最後的神性煥發光芒,化作了輝煌的輪廓,融入了破碎的軀殼。

撫平了痛苦,治愈了肉體,最終和靈魂結合為一。

這是來自少司命的贈禮,獨屬於她的奇跡。

——天國譜係·聖痕【陰魂】!

就在遠方冉冉升起的輝光照耀之下,化為惡鬼的少女抬起頭,拭去了眼淚,再度凝視著眼前的苦難塵世。

還有遠方漸漸走來的敵人們。

鐵鴉再度展開雙翼,化為了燃燒的沉重斧刃,落入了她的手中。

握緊。

“不要害怕,智子。”

真希緩緩的起身,擋在身後的女孩兒前麵。

她說,“我會保護你。”

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棄——

屬於她和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在她們的身後,陰暗的天穹之上,有銀色的輝光升起。

那是展翅翱翔的鴉群。

就好像點點星光降臨在這昏暗的世界裏。

它們掠過破碎的天空,龜裂的大地,掠過了廢墟,照亮逝去的老人嘴角,安詳的笑容。引導著迷茫的魂靈,撫慰著痛苦的眼淚。

最終,落在無助者的麵前,再度將那些黯淡的眼瞳點亮。

驅散黑暗。

眼淚會流盡,所有的痛苦都會過去,絕望也會有所竭盡。

從黑暗的世界裏,有火焰被再度點燃。

就在這地獄之中,無數不甘沉淪的眼瞳睜開,吞吃絕望,從苦痛中爬起,向著眼前的敵人咆哮。

他們還活著。

還沒有死亡。

所以,還沒有放棄!

煌煌光焰,從地獄之中升起。

“對啊,槐詩,這樣才對!”

在喚龍笛的投影之前,羅素已經握緊了拳頭,瞪大眼睛。

“不必擔憂,也不要猶豫,不要去恐懼——你是天定的英雄,是天國的繼承者,是理想國最後殘存之地的代理人。”

“你絕對不會是一個孤獨者。”

他輕聲呢喃著,眼瞳裏燃起欣喜的輝光,“你是,未來的太陽!”

不論在多麽幽深的黑暗裏,英雄也會在站在比誰都光輝的地方,令人向往。

“看到了嗎,艾薩克!”

他狂熱的呢喃:“我們的太陽升起來了!”

屬於我們的,屬於未來的……太陽!

你的時代已經迎來前奏,槐詩。

現在,去向他們,向地獄,向這個世界展示——理想國的光未曾熄滅。

烏托邦依舊存在於世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