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第十個,第十一個……

隻是瞬間的錯愕而已,等伊佐木蓮回過神來之後,眼前便就隻剩下了他和自己。

無窮盡的冰冷從那一雙漆黑的雙眼中湧現,將她一切都吞沒了。

她忽然發現,這次的任務或許真的是一個錯誤。

現在,她已經坐在了必輸的賭局之前,找不到任何解決的方法。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想要違背死契的製約,奪路而去。

從未曾預想過這樣的展開和結果,也從未曾麵對過如此可怕的對手……所有的攻擊甚至都無法令他驚訝片刻,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令人心悸的平靜和輕蔑。

一步步向前。

向著最後的敵人。

這或許是貪婪之船的最後任務了。

伊佐木蓮閉上了眼睛。

再度睜開時,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

那一瞬間,長衣上盛放的牡丹之下,有嶙峋猙獰的骷髏浮現。

源質焚燒的光焰從她的雙眸之中亮起,植入靈魂最深處的煉金矩陣啟動了,焚燒著所有死者和生者的源質。

緊接著,天地逆轉,好像世上一切都在迅速的破碎,旋轉,又重組,令周圍濃霧化為了迷離的幻境,將一切吞沒。

在恍惚之中,好像有冠戴光輪的萬丈身影從大地的裂隙中升起,自伊佐木蓮的身後出展露莊嚴的姿態。

以收取靈魂為代價,深淵中的統治者降下偉力。

地上所有的屍骸盡數化為灰燼,而蒼白的骨灰卻匯聚在了伊佐木的手中,形成了一柄詭異曲刃劍鐮。

“真不該貪圖那瓶好酒的啊……”

伊佐木蓮輕聲呢喃,緩緩的,抬起手中的劍鐮:“來吧,‘懷紙’君,讓我領教一下樂園王子的厲害!”

那一瞬間,輝光自劍刃之上升騰而起。

美德之劍迸發鳴叫。

這幻象所凝結的天地轟然一震,熾熱的光芒擴散向四麵八方。

淒厲的碰撞聲伴隨著身影的交錯一同迸發。

就在擦肩而過的那一瞬,伊佐木蓮的動作僵硬在原地,手中的劍鐮與脖頸之上浮現一道細碎的裂痕。

緊接著,隨著手中骨劍的潰散,血色自傷痕中流淌而出。

她艱難的抬起手指,撫摸著喉嚨,凝視著指尖的一縷血紅,忍不住笑了起來:連痛楚都感受不到,你還真是溫柔啊,懷紙君……

伊佐木跪倒在地。

伴隨著最後支柱坍塌,維持封鎖的秘儀分崩離析,霧氣迅速的消散蒸騰。

寂靜的世界消失無蹤。

廢墟、燃燒,雨水,哀鳴,血和火,一切都重新歸來。

明明去的時候一切沉寂,可現在,在槐詩的眼前,街道已經燃燒殆盡,隻有濃煙滾滾升起。

他重新回到了這個充滿痛苦的世界上。

就在槐詩的身後,伊佐木蓮的嘴唇艱難開闔,好像凝視著什麽不存在的人,說了什麽,但是卻聽不見聲音。

隻有在她身下,緩緩擴散中,鮮血中,映照出了一張稚嫩的麵孔。

於是,以此為媒介,本不應存在於此的幻影浮現在槐詩的眼前。

站在槐詩的麵前,同他一起欣賞著眼前燃燒的一切。

槐詩皺起眉頭。

那是一個……小孩兒?

黑發,黑眼,皮膚白皙,像是一個羅馬人,明明凝視著如此慘烈的景象,可臉上卻帶著疏離又冷漠的微笑。

似曾相識。

那個曾經在將軍的府邸有過一麵之緣的小孩兒,再度出現在了槐詩的麵前。

“啊,你這一塊流血的泥土,你這有史以來最高貴的英雄的遺體,恕我跟這些屠夫們曲意周旋。願災禍降於濺潑這樣寶貴之血的凶手!”

那孩子漫步在破碎的街道上,仿佛就來到了屬於自己的舞台,麵對著無數觀眾,張開手,誇張的吟誦著來自莎士比亞的不朽名篇:

“你的一處處傷口,好像許多無言的嘴,張開了它們殷紅的嘴唇,要求我的舌頭替它們向世人申訴;我現在就在這些傷口上預言——詛咒將要降臨在人們的肢體上;殘暴慘酷的內亂將要使這裏到處陷於混亂;流血和破壞將要成為一時的風尚,人們因為習慣於殘殺,一切憐憫之心將要完全滅絕。”

“向世界發出屠殺的號令,讓戰爭的猛犬四處**!”

“為了這一個萬惡的罪行,大地上將要彌漫著呻吟求葬的屍骸……”

漫長的獨白在慷慨激昂的痛斥中落幕,可是卻無人獻上掌聲。

隻有槐詩的冷眼相看。

那孩子回頭,端詳著他的麵孔,微笑依舊:“竟然要貪婪之船全軍覆沒才能將我的模因送到你的麵前……想要見你一麵真不容易啊,槐詩。”

槐詩漠然:“抱歉,我沒有和小孩兒玩耍的興趣。”

“……小孩兒?”

那個孩子愣了一下,麵色旋即古怪起來,不知道究竟是愕然還是讚歎,忍不住捧腹大笑:“在你眼中我是個小孩子?槐詩,你可真是個怪胎啊!”

伴隨著他的大笑聲,槐詩眼前的幻影開始了不斷的變化。

從少年化作了陰鷙而古怪的老人、宛如魔鬼一樣帶來**的信使、妖豔而嫵媚的花魁、成熟而優雅的中年人、白衣的少女、垂死的婦人、繈褓中的嬰兒。

他們姿態模樣各不相同,可是全部都是黑發,黑眼,膚色白皙,笑容永遠充滿了疏離。

最終,幻影收縮,無數形象重疊在一起。

化為了容貌豔麗到像是女孩兒一般的少年人,穿著黑色的馬甲和馬褲,白色的襯衫,手握著精致的馬鞭,踩在廢墟的殘骸上,抬頭向著槐詩露出笑容。

“自我介紹一下吧,槐詩。”

他彎腰,撫胸致禮:“遵照前身所存留的記錄,你可以稱呼我為威廉·羅伯特·伍德曼……”

少年微笑著,自我介紹:“來自黃金黎明的——伍德曼!”

自漆黑的雙眸之中,璀璨的金色焰光迸發,映襯的那一張姣好的麵孔殊勝而莊嚴,宛如神佛,不可侵犯。

他是毀滅要素·黃金黎明的三大創始人之一,來自無何有之鄉的創造主·伍德曼!

漫長的沉默裏,槐詩沒有說話。

看著他。

想象著自己怎麽樣才能順理成章的把震怒的蠅王從口袋裏掏出來,然後對準他的腦門開一槍。

“別緊張,存留於此處的不過是個幻影,哪怕品嚐東西也無法感受美味,哪怕沐浴雨水也不能感受冷暖。充其量,不過是個視頻電話而已……”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槐詩的口袋,就好像知道他想做什麽一樣,微微聳肩:“就不必把蠅王拿出來汙染耳朵了吧?”

寂靜裏,隻有槐詩背包裏蠅王憤怒的嘶吼:“伍德曼我草——你——馬!!!都特麽死了多少年了,還擱這兒裝什麽洋蒜呢?”

伍德曼聳肩,充耳不聞,閃爍的幻影隻是端詳著槐詩的麵孔,眉飛色舞的感慨:“不得不說,我們的相逢實在是意外之喜,沒想到為了收獲另一個成果來到這裏,竟然會遇到你……槐詩,天知道我在將軍那裏遇到你的時候,我究竟有多高興,真可惜啊,你一直沒有來找我玩,我可準備了不少禮物給你!”

說到這裏,他一拍腦袋:“對了,黃昏之鄉那事兒幹得不錯,馬瑟斯一直對你多有褒獎!不止是在黃金黎明,你現在在深淵裏真的是大人氣偶像!鑄日者鬧出來的亂子有多大,你的名頭就有多響亮,那些工坊主最近恨你恨的在被窩裏直咬手絹哈哈哈……”

笑著笑著,他的神情就嚴肅了起來,鄭重又認真的問道:“那麽,在開始正式話題之前,讓我們先走個流程怎麽樣?”

他停頓了一下,清了清喉嚨,伸出手,充滿熱情和期待的問道:

“——同為曾經萬象天球所認可的理想國成員,槐詩,你要到我們這邊來麽?”

槐詩沉默的看著他,視線穿過了幻影,看向他身後充滿苦痛的世界。

“我是你們的敵人,伍德曼。”

他說:“不要再出現這種玩笑話了好麽,這一點從沒有改變。”

“哈哈哈,果然……還不到時候麽?”

伍德曼滿不在意的笑了起來,漫步轉身,站在槐詩身旁,同他一起凝視著濃煙和火焰所籠罩的世界。

滿懷著笑意。

“首先要恭喜你,槐詩,你的所作所為不愧為英雄之舉,難能可貴,你們的掙紮成功的拯救了一部分人,並且讓這一刻的到來,和計劃相比,大概拖延了……”

他想了想,說:“三十分鍾左右。”

傾盡了所有人的努力之後,隻換來了半個小時的時光。

半個小時之後,這一切終究還是淪陷在毀滅之中。

“可惜的是,不論是束手待斃,還是奮起反抗,都無法改變結果——戰爭,隻會讓毀滅到來的更快。”

伍德曼說,“從某些方麵來說,你們的反擊,反而讓這裏被破壞的更快了。”

“你是在對我炫耀力量麽,伍德曼?”

“你大概誤會了什麽,槐詩。”

伍德曼的神情古怪起來:“圍攻丹波內圈的是極道,下令殺死他們的是將軍,漠然視之的是上皇,放任不管的是天文會……我隻是個幻影,哪怕隻是離開無何有之鄉的範圍,我的本體都會中毒死去,總不能因為我見了你一麵,這一切就都要怪我了,對吧?”

他停頓了一下,笑容越發的熱烈,不見疏離:“充其量,我隻不過是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議。看啊,槐詩,沒有蠱惑,沒有慫恿,也沒有欺騙,隻不過是說了他們想要聽到的東西而已,他們就會變得理智的令人發指……”

嘭!

巨響轟鳴。

槐詩扣動了扳機,對準他的臉,再次扣動扳機,再次,再次,再次。直到打空了一整個彈夾,將眼前的少年變成了一團千瘡百孔的爛泥。

血色飛迸,到處噴濺,又緩緩消失。

就在槐詩眼前,那個破碎的軀殼未曾倒下,隻是憐憫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破碎的頭顱上,笑容殘缺。

“為時已晚,槐詩。”

那一瞬間,死亡預感從天而降,漫天的烏雲中亮起了莫名的光彩,那是大星,燃燒的鋼鐵大星墜落了,撕裂雲層,向著大地。

墜落,墜落和墜落。

那是……導彈!

槐詩抬起頭,眼瞳被毀滅的火花照亮。

三分鍾之前,江戶,橫田空軍基地。黑發黑眼的羅馬老者撐著手掌,微笑著凝視著指揮官按下了發射按鈕。

於是,大地鳴動,火焰噴湧。

自發射井之中,鋼鐵之星冉冉升起,向著天空……

現在,從天而降。

在呼嘯聲裏。

“你知道地獄是怎麽被創造出來的麽,槐詩?”

淒厲的尖嘯中,伍德曼微笑著,抬起手,“隻要一點點血,一點點痛苦,一點點死亡,最重要的,還有……一點點絕望。”

啪!

伴隨著清脆的響指,滅絕之光從天而降。

宛如千萬人齊聲頌唱聖歌的轟鳴裏,集束導彈自天空中分裂,誕下災厄的姿勢,向著大地灑下死亡的種子。

瞬息間,將眼前的一切吞沒。

京都劇震,數不清的火光從大地上暴虐的升騰而起,像是憤怒的手掌一樣**著,伸手抓向天空。

地動山搖之中,毀滅終於到達了最**。

……

殘破的居酒屋之內,真希隻聽見轟鳴巨響,下意識的將老板娘和智子壓在了身下,緊接著沉重的板材就在氣浪的衝擊之下坍塌而下。

世界好像在一瞬間變成了死寂。

聽不見任何聲音。

隻有耳朵裏好像進了什麽小小的飛蟲一樣,不停的鳴叫。

她艱難的嗆咳著,撐起身體,奮進自己的全力,將坍塌的房梁頂起,大聲呼喊:“近江阿姨,智子,你們還好麽?智子!智子!”

在她的身後,近江的臉色蒼白,臉上落滿了塵埃,懷中,智子安然無恙。

真希鬆了口氣,笑了起來。

可緊接著就看到老板娘的臉色變了,正在大聲呼喊對自己說什麽,但聲音太遙遠了,她聽不清晰。

真希感覺背後有人打了自己一拳。

晃**了一下。

當她低下頭,就看到血從胸前流出來。

“誒?這是……怎麽……”

她茫然的呢喃著,癱倒在地,艱難的回過頭,模糊的視線隻看到幾個全副武裝的人影緩緩靠近了過來。

“發現一名高危混種,予以射殺。”

分辨著她臉上混種的特征,持槍的年輕軍士舉起了手中的武器,瞄準了她的麵孔。

“不要,不要,不要殺她!”

驚恐的尖叫聲響起,廢墟裏,近江踉蹌的起身,擋在少女的麵前,惶急的擺手:“她隻是個打工的,什麽都不知道……她沒有參加暴亂,我可以作證,她一直在保護我們……不要殺她……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年輕的軍士愣住了,看著那一張流淚的狼狽麵孔,僵硬在原地。

可在他身後,有槍聲響起。

“不要浪費時間,B4,走了!”

車隊旁邊,隊長冷漠的放下槍,轉身離去。

近江艱難的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前浮現的血色,倒在了地上。

漫長的寂靜裏,智子呆滯的看著她,好像沒有反應過來一樣,嘴唇囁嚅著,發不出聲音,可當冰冷的血蔓延到自己腳邊的時候,終於明白了發生了什麽。

“媽媽……”

智子壓抑著顫抖,小心翼翼的觸碰著她的臉頰,看到那一張狼狽的麵孔上,艱難的擠出笑容。

“竟然,要死了嗎?”

她茫然的看著灰色的天穹,看著女兒流淚的樣子,好像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一樣,可又像是如釋重負。

終於要結束了。

明明想過很多次,可如今真的到來了,她卻開始難過,看到女兒流淚,就又開始懊悔,為什麽不再努力一下。

就像一直以來她做的一樣,咬咬牙,堅持一下,總還有轉機,能撐得下去。

可這一次,她卻覺得自己撐不住了。

“活著,真難啊……”她劇烈的嗆咳著,想要笑,可是卻忍不住流淚:“對不起,智子,對不起,對不起……”

想要對深津君說對不起,想要對高橋先生說對不起,想要安慰這些孩子不要害怕,還想要說更多的話。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在絕望的哭喊聲裏。

真希呆呆的看著這一切。

感覺這個世界,又一次變得奇怪起來。

想不明白。

這個世界上弄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太多了,離開稻泉鄉之後,外麵的世界好像永遠這麽善變,不容許她去慢慢的讀懂和理解。

一切都變得太殘酷了。

她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可究竟是為什麽啊?!”

真希捂住臉,哽咽著,向著那些離去的背影怒吼:“你們不是來殺我的麽?為什麽啊……”

她明明是無辜的啊!

大家明明都……

昏暗裏,一點鮮豔的血色在她眼前擴散。

在痛苦和窒息之下,她彎下腰,無聲的想要咆哮,但是卻發不出聲音。那些痛苦醞釀在軀殼之中,像是火焰一樣的燃燒。

她緩緩的抬起頭,漆黑的鬼角之下,眼瞳裏流出猩紅的眼淚。

“我要……殺了你們……”

……

遠方像是有哭喊的聲音響起。

俊雄茫然的站在散去的濃煙裏,看向四周,可是一直牽著他逃跑的那個老人已經不見……

天上好像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落在了很遠的地方,然後很多東西就消失掉了,和內山阿姨一起,再看不見。

可當他終於低下頭的時候,就看到了廢墟之中,那一截斷裂的手臂。

手臂上還殘存著曾經帶著戒指的痕跡。

戒指早就已經賣掉了。

內山阿姨說,再攢一點錢,自己就可以去上學……

可現在,內山阿姨已經沒有了。

他顫抖著跪在地上,捧起那一截斷裂的手,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遠方傳來了巨響,有人過來了,可是他已經不想要再逃了。

不論是誰都好。

殺了我吧……

隻剩下,絕望的祈禱。

可這祈禱卻無人聆聽,無人在意。

就在這灰暗的天地之間,不斷的有爆炸的轟鳴浮現,尖銳的哀鳴漸漸消散。

天上已經落盡了雨。

可地上的血和淚依舊不曾停息。

現在,伴隨著悲鳴的最**消逝。

絕望降臨——

伴隨著無數人的痛苦,來自地獄的光芒,自大地之上浮現。

“至矣!”

在黑暗中,愈使展開六臂,狂喜亂舞:“偉大之日至矣!”

自他的頭頂,紫黑色的光環緩緩浮現,莊嚴而詭異的光順著沼人之間的共鳴向著四麵八方流轉。

憑借著這無數浸入絕望的靈魂作為支點,愈使的神性之環迅速的膨脹,擴散,瞬息間,籠罩了整個丹波內圈。

每一個絕望的魂靈都融入了這地獄之神的輝光之中,任由靈魂之中的深淵氣息擴散,呼應著遙遠的‘至福樂土’。

沉眠的地獄之神睜開眼瞳,看向了遙遠的現境。

痛苦、血,死亡,與絕望。

無數要素匯聚之下,人間地獄就此誕生!

——地獄·丹波內圈【深度1】

統轄局瀛洲分部內,警報聲擴散。

【偵測到現境深度化區域】

【偵測到毀滅要素·牧場主】

【偵測到毀滅要素融合現象——】

【——淨化序列啟動。】

那一瞬間,存續院內,沉寂的末日鍾轟然奏響,浩**的鍾鳴喚醒了‘邊獄試驗區’中的每一雙眼睛。

黑暗中沉睡的龐大之物緩緩蘇醒。

而同一時間,自東夏、美洲、埃及、俄聯……現境、邊境乃至地獄的最深處,無數人的目光通過轉播、秘鏡、神跡刻印、探鏡落向了瀛洲。

象牙之塔,校長辦公室裏,羅素沉默的抽著煙,直勾勾的凝視著喚龍笛內傳來的投影,手指焦躁的敲打著桌麵。

等待。

……

……

雨聲細碎。

“我聽見有人在哭。”

“嗯。”

“還有很多人已經死了。”

“我知道。”

在薄雨之下,原照回頭,看著遠方丹波內圈的火光:“葉大姐,我們這樣做真的好嗎?”

在前麵,葉雪涯撐著傘,回頭看向身後低落的少年,眼神憐憫:“原照,對於發生這一切我很遺憾,但這些這與我們無關。

我們還有自己的工作需要完成。

成為成年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不要給別人的錯誤買單。”

沉默裏,原照的腳步停頓在原地。

“不是這樣的。”

他說,“不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那個少年看著葉雪涯的眼睛,認真的告訴她:“他們不是錯誤,他們隻是沒有選擇而已。”

在沉默裏,葉雪涯的眉毛緩緩挑起,好像重新認識了眼前的小鬼,看著他的眼眉,仔細端詳。

而原照,卻好像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勇氣。

低下頭,躲閃著她的目光。

“葉大姐,我一定是哪裏出問題。”他失落的呢喃,“之前明明喜歡懷紙小姐喜歡的要命,可現在已經連她的長相都回憶不起來了。以前明明討厭那群混種討厭的不行,可現在卻沒有辦法坐視著他們死去……”

有的時候,男人會遇到一些事情,然後就會犯傻,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不顧自己。

可這樣的事情男人一輩子總會遇到一次。

曾經的二爺爺對他這麽說:男人學不聰明,其實傻一輩子沒關係,但你總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有些事情不可以做,可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哪怕是死了也不可惜。

可那個老人並沒有說太詳細,隻是自酒意的微醺裏,擦拭著雪亮的槍刃,回憶著往事的時候嘴角始終帶著笑意。

遇到了你就知道了,原照。時候到了,你就應該上場。

不應該站在原地。

“我想,現在我的時候應該到了吧……”

那個少年抬起頭,向著葉雪涯道別:“對不起,葉大姐。”

他說:“我要去逞英雄了。”

少年輕聲道別,一步步後退,自這薄雨之中伸手,拔出了虛空中的三戟叉,雨水漫卷之中,龍馬的嘶鳴響起。

虎豹具裝之下的巨馬踐踏鐵蹄,破雨而出。

向著他發出了迫不及待的呼喚。

短暫的寂靜裏,葉雪涯並沒有惱怒,也沒有失望,反而輕聲笑了起來。

在傘下,那個女人愉快的彈了彈手裏的煙灰。

“原照——”

她揮手祝願:“要馬到功成哦!”

“那還用說!”

馬背之上的少年昂起頭,理所當然的回應。

勒緊韁繩,調轉馬身,向著前方燃燒的天穹疾馳而去。

暴風迎麵而來,還有冰冷的雨。肺腑在顫抖,心髒收縮,可血液奔流的時候那麽熾熱,也在隨著靈魂一同鳴動,宛如歡呼。

“走吧,的盧!”

自馳騁之中,銀鑄的冷峻鎧甲自從少年的軀殼之上浮現,赤紅的長纓飄**在風中,烈烈如火。

龍吟隨著巨馬的嘶鳴,擴散向四麵八方,卷動著風和雨,令漫天的薄雨逆卷,融入了那漸漸掀起的颶風中去。

原照,衝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