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的話,槐詩真想回一句,這就是長得好看的代價。

但他不太敢……

“……隻能說,說來話長。”

槐詩尷尬的擺手,好奇的問:“難道這事兒鬧大了?”

“你以為呢?別把別人當傻子,槐詩,這麽大的事情都過了半個月了,難道宮本不開口,統轄局就查不出來麽?在來這裏之前,我才剛剛從宮本的實驗室裏出來,把所有的研究資料徹底封存。因為他一個人的隱瞞,多少人這些日子以來連軸轉的加班,要我說,這已經是刻意危害現境安全了。”

“怎麽處置,有結果了嗎?”

“還能怎麽樣?”艾晴煩躁的揮手,“象牙之塔下了死力保他,你們校長直接搶了線路進來攙和,撒潑打滾倚老賣老給他求情。估計最後就是一個嚴加查看,杜絕隱患的警告,還有一輩子不能離開現境,不能參與政治內容……不疼不癢。然後,留下一堆爛攤子給我解決。”

“很嚴重?”

“廢話。”艾晴瞪了他一眼,“這已經是涉及全體獸化特征者的重大威脅了,甚至能夠動搖現境的穩定,統轄局將這定為重點觀測審查事項,搞得好了是理所應當,搞不好就會有天大的處分,如果不想想辦法,恐怕最後就是我背這個鍋了。”

槐詩愣了半天,由衷的感慨:“你也不容易啊。”

“誰說不是呢?”艾晴冷淡回應。

在突如其來的冷場中,槐詩撓著頭,忍不住問:“吃了麽?”

“吃了,車站便當,味道不說,至少能管飽。”

“真巧,我也是。”

槐詩想了想,試探性的問:“那……咱去喝點?”

說著,他抬頭,看向了走廊外的夜色中,泛起燈紅酒綠的城市。

……

……

半個小時之後。

虎王堂連鎖奶茶店外的露天椅子上。

排隊歸來的槐詩喜滋滋的捧著兩杯奶茶放下:“不好意思,隊排的太長了,久等啦~快嚐嚐,網紅奶茶,值得等待。”

艾晴冷漠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麵前那一杯加了雙倍珍珠的奶茶,又抬頭看了一眼槐詩,麵無表情:“你就帶我來喝這個?”

“不然呢?”槐詩疑惑的反問,“喝酒多傷胃啊,你看,奶茶多好?連黑道都在賣。”

“……”

艾晴翻了個白眼,再沒理他。竟然指望這種家夥有勇氣帶自己去酒吧,她覺得自己腦子一定出了問題。

“好吧,我的錯,但少喝點酒總沒錯吧?”

槐詩歎息,聳了聳肩,輕聲問:“好久不見,你最近還好麽?”

“還行,吃得好,睡得下,升職加薪,正在走向人生巔峰。”

艾晴喝了一口奶茶,被糖度膩的皺眉:“比不上你,年輕貌美,風華正茂,不但為人師表,連孩子都快有了……”

放下奶茶,她問:“想好起什麽名字了麽?”

這種負心漢麵對前女友的愧疚感是怎麽回事兒?

槐詩的表情抽搐著,被那漫不經心的眼睛看的後背有點發毛,隻能雙手合十,低頭告饒:“我錯了,咱別提這茬了好麽。”

“得罪了深淵開發局的人就是這種下場,那群家夥路子很廣的,一旦有什麽八卦和丟人的事情,一定會傳到每個地方。你自己多多注意吧。”

艾晴移開視線,看向其他的地方,不再說話。

尷尬的冷場再度襲來。

寂靜裏,隻有旁邊奶茶喝完嘬吸管的古怪聲音。

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

槐詩數度想要張口,尋找一些話題,可都被這亂七八糟的聲音攪擾,難以掩飾惱怒,回頭瞪過去。

卻發現,自己旁邊根本沒有人。

隻有奶茶店的櫥窗,玻璃的倒影裏浮現的虛幻景象。

那一隻久違的黑色飛鳥正依靠在窗框上,充滿期待的欣賞著眼前的八點檔精彩大戲,翅膀卷著一罐等身高的奶茶。

叼著吸管。

吸溜,吸溜,吸溜。

然後,咕嚕嚕……咕嚕嚕……咕嚕嚕……

發現他看過來,還好像還頗為不滿的揮了揮翅膀,那意思是別走神,你快繼續啊,怨侶重逢的戲碼多稀罕啊,鴉群老姐就愛看這個!

瞬間什麽心情都沒有了。

槐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仰天長歎,“我好難啊。”

旋即,就有一道疑惑的視線落在槐詩的臉上。

艾晴歪過頭,認真的問:“槐詩先生,我能理解和一個不太懂現代情調的女人喝茶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但不必這麽痛苦吧?”

“我沒有我不是你不要亂講!”

槐詩瞪大眼睛,連忙抓起麵前的奶茶來,狠嘬了兩口,“誰說的?我最喜歡喝奶茶了,每天都要三杯的!”

艾晴沒有說話,沉默的看著他的臉,好像在分辨什麽謊言那樣,許久,微微點頭:“是這樣麽?”

“對對對,沒錯!”槐詩用力點頭。

“那為什麽還要翻白眼呢?”艾晴疑惑的問道。

“是因為沒有喝夠啊!”槐詩一拍大腿,然後直接端起自己的奶茶咕咚咕咚喝完,怒斥無良店家:“超大杯才這麽點,太摳了!”

“還想喝?”艾晴問。

槐詩瘋狂點頭。

於是,艾晴便抬起手,將自己的那一杯推到了槐詩麵前,體貼的說道:“那你多喝點吧。”

“啊這……”

槐詩僵硬在原地,目瞪口呆,低頭,端詳著眼前那一杯雙倍珍珠還冒著熱氣的奶茶,還有上麵的吸管。

一縷隱約的紅印。

“你、你……你不喝嗎?”

“沒關係,我最近減肥,嚐嚐味道就足夠了。”艾晴露出了溫柔的‘微笑’,“不用客氣,快請吧。”

寂靜裏,槐詩低頭看著麵前的奶茶,吞了口吐沫。

感覺到一陣惡寒。

死亡預感。

隻是一杯奶茶而已,為什麽他竟然會感覺如果自己不喝掉的話就會死呢?難以理解,但直覺正在瘋狂的發出警告——這個地方選錯了的話,就完蛋了!

最終,在‘期待’又‘溫柔’的眼神裏,槐詩艱難的擠出了一個笑容:

“那,那我就不客氣了……”

顫抖的手指端起了艾晴遞過來的奶茶,然後……把自己杯子上的吸管拔下來,另外插了一個口,深吸。

一口氣,將杯子裏所有的東西吸光之後,他放下了杯子。

感覺到危機感漸漸離去,終於鬆了口氣。

才感覺到喉嚨裏殘存的濃厚甜味擴散開來,最終,帶來一陣陣苦澀的氣息。

膩死人了!

“出了很多汗啊。”艾晴說。

“熱、熱的!”槐詩幹咳了一聲,視線飄忽:“這個奶茶熱量是真的高啊,你沒喝是對的,太破壞身材了。”

艾晴搖頭,懶得再為難他了,將一杯還帶著冰塊的檸檬水放在了他的麵前。

“放心喝吧,這杯我沒動過。”她說,“嚐試著吸取一下教訓吧,下次要帶人談事情的話,就別到奶茶店這種騙女高中生的地方了。”

“我的錯,我的錯。”

槐詩舉手投降,聳肩,“我隻是覺得,這樣你可能會更放鬆一些。”

沉默裏,艾晴抬頭,環顧著四周。

傍晚夕陽的最後昏光之下,櫥窗裏亮起了柔和的光,照亮了周圍匆匆的行人,還有他們輕快的笑容。

在不遠處的桌子後麵,放課之後覓地另開學習會的女孩子們輕聲談笑著,端著奶茶,在物理和代數之間八卦著校草和男友。

遠方有音樂的聲音響起。

和夜店與酒吧中酒精浸泡出的笑意不一樣,那誠然是永恒肅冷和寂靜的決策室中見不到的鮮活景象,那些鎮定和麵無表情的麵孔上也從未曾有過這麽多發自內心的笑容。

漫長的沉默之後,艾晴緩緩的收回視線,微微搖頭。

“不必了,槐詩。”

她端詳著那一張茫然的麵孔,告訴他:“我已經很放鬆了。”

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片,放在了槐詩的麵前。

“既然茶喝完了,那我也該回去加班了——但是,如果你仍然賊心不死,決心攙和這件事兒的話,明天早上就到這裏來報道吧,過時不候。”

“啊?這就走了?”槐詩挽留,“不吃晚飯了麽?我剛在附近找到一家評分不錯的館子……”

“為了避免胃痛和上火,還是算了吧。”

艾晴意味深長的瞥了槐詩一眼,轉身離去了。

隻留下槐詩一個人在原地,不懂她究竟什麽意思。

“hetui,渣男!”

旁邊傳來義憤填膺的聲音:“你傷了她的心呐!”

槐詩大怒,瞪過去:“我又做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了?”

“你喪盡天良不就是因為什麽都不做麽!而且你剛剛還朝人家翻了白眼呢!”

彤姬恨鐵不成鋼的痛斥:“那時候你就應該撲上去,抱住她,然後扳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我很想你,我不要你走,然後狠狠的親上去才對……”

“然後被她一腳碎蛋麽?這是什麽霸道總裁的戲碼?”

槐詩又翻了一個白眼,斜眼看著她蹦蹦跳跳的樣子,“以及,為什麽你總會從奇怪的地方冒出來?”

“瞧你說的,這不是來自大姐姐的關愛麽?”

彤姬跳到他的肩膀上,抬起翅膀拍了拍他的腦袋:“我覺得作為你的契約者,自己最近存在感有些薄弱,為了一解你的相思之苦,我決定以後時不時的出現一下,慰藉你被這個殘酷塵世傷害的心靈。

來,要喝奶茶麽?給你的——”

不等槐詩反應過來,就直接把吸管塞進他嘴裏。

結果杯子裏早已經某個黑心女人被喝的空空****,連顆珍珠都沒有,像極了他一幹二淨的賬戶餘額。

槐詩覺得自己的心靈再度受到了傷害。

眼淚不爭氣的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