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啦~

輕柔又歡欣,像是捉迷藏遊戲結束了一樣。

浴血的惡鬼從黑暗中升起,自後向前,抬起雙手按在醜的肩膀,姣好而恐怖的麵孔向前探看,端詳她的麵孔。

微笑。

漆黑的眼瞳之中好像滿盈深淵的精髓那樣,帶著猙獰的光芒。

被那一雙眼瞳凝視著的時候,一切勇氣都在迅速的潰散,因為有無窮盡的黑暗在升起,吞沒一切。

像是來自食物鏈頂端的壓製那樣。

在那一雙手掌的輕柔觸碰之下,一切力量盡數潰散了。

醜呆滯在原地,嘴唇囁嚅著,隻感覺到渾身在迅速的僵硬,難以動彈。

隻能夠感覺到按在肩膀上的那一雙手掌在緩緩的向上摸索,一點點的觸碰著她的肌膚和汗水,從脖子向上,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臉頰、口鼻,還有眼瞳。

探索著肌理和骨骼的分部。

就像是理發師在準備著自己的工作那樣。

在耳邊,和煦發問。

“叫什麽名字?”

那聲音並不威嚴,也並不冷酷,宛如陌生人第一次見麵時的友善問好那樣,甚至還附帶了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叫做懷紙素子,你呢?”

你叫什麽名字?

那樣低沉的話語回**在意識和魂魄之中,好像鐵釺翻動腦漿那樣,散播著一陣陣恐懼和震痛,撕裂了心理的防線,逼迫她做出回答。

“……醜。”

地龍眾的忍者顫聲回答。

“醜?”撫摸著她臉頰的溫柔雙手停頓了一瞬,忍不住抱怨:“可感覺卻並不醜呢,是代號嗎?子醜寅卯……牛?讓女性用這種稱號,真是太不禮貌了。多大年紀了?”

“三十,三十一……”

“比我大呢。”

那個耳邊的溫柔聲音撫摸著她的頭發,好奇的問道:“有做過頭發麽?”

“沒有。”

“護膚呢?”

“自己……我自己學過一點。”

“太隨意了一點吧,日曬的痕跡很重哦,已經有魚尾紋了。”

那個惡魔一樣的聲音感歎道:“明明好好收拾一下,會是和善漂亮的大姐姐的。”

發自內心的誇獎著麵前的敵人,並不是出於憐憫,也不是由於其他的原因,就好像沒有注意到她肥胖的體重那樣。

如此真誠的讚美宛如絕境之中的露水,縱然清楚這或許隻是敵人的詭計,可是卻依舊無法反抗,甚至不由自主的……產生了一絲感激。

這就是魔鬼嗎?

那一瞬間,她感受到刀鋒的冰涼在脖頸之間遊走,致命的死亡近在咫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閉上眼睛。

身為收錢賣命的忍者,早已經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可不知為何,早已經視死如歸的她竟然也會產生一絲不舍。

不想死。

因為被人誇獎了,被人讚美。

有生以來第一次作為女人,被人所欣賞。

一線淚水從眼角滲出,她昂起頭,等待著結局的到來。可刀鋒隻是遊走在她的脖頸和耳畔,輕柔的來去。

直到她睜開眼睛,便看到眼前緩緩生長出的鐵鏡。

映照著慘烈的血色,那個姣好而恐怖的身影,還有最前麵,那個愕然呆滯的女人。

難以想象,隻是簡單的修整了一下發型,便幾乎……煥然一新!

圓潤的臉頰還有些蒼白,簡單梳理過的長發自耳側滑落,遮住了臉頰上的疤痕。沾染著一絲猩紅的手指在她的唇邊抹過,為呆滯的麵孔添上了一抹亮眼的色彩。

“怎麽樣?是不是順眼了許多?”

懷紙素子俯身,貼在她的耳畔,溫柔微笑著:“看來我的手藝還不錯嘛。”

無法否認她的技藝。

也無法否認,那鏡中忍不住為之歡欣的笑容,如此熟悉。

那正是她自己!

無法想象,鏡中那個不做忍者的自己,為何會如此的美麗和幸福。也不敢想象那樣的可能和未來會存在。

“……夠了,夠了。”

醜呆滯的凝視著自己的麵孔,抬起手,捂住麵孔,“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一個注定無法實現的美夢,這個世界上在沒有什麽比這更加殘酷了。

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殺了我吧,懷紙小姐……請你殺了我!”

“或許我會,但不是現在——”懷紙素子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呢喃:“還有些事情你沒有告訴我,對嗎?醜,我們之間的事情還沒有結束。現在就想要一走了之,未免太不負責任了一些……”

伴隨著輕柔的話語,絕望的冰冷從內心之中浮現,一寸寸將靈魂凍結了。

冷酷又猙獰的籠罩了她。

主宰魂靈。

“這裏是什麽地方?”

“……地龍眾世代傳承的秘儀·逢魔時,人造的封閉地獄。”

“目標呢?我?想要殺死我,用這種東西未免太溫柔了一點吧?”

“是裏見真希,雇主花了大錢,想要綁架她,然後讓你為他效力。”

“雇主呢?”槐詩問,“是誰?”

這一瞬間,醜的心中浮現了一絲猶豫,忍者所殘存的堅持和準則阻攔了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語。

可在那一雙平靜眼瞳的凝視之下,一切謊言和隱瞞都變得毫無意義。

她嘴唇囁嚅著,艱難的擠出聲音:“裏見不淨。”

一瞬間,槐詩恍然。

如今裏見家當主的候選者之一。

同時,也是裏見家最大的實體產業——館山集團的負責人,手握裏見家財政大權的男人。和鹿鳴館和羅馬的密涅瓦科技來往密切。

如果是他的話,確實有可能掌握真希的行蹤,並雇傭精銳的忍者為自己效命。

不過,目標竟然是通過真希掌控自己?

是自己在除魔大賽上表現的太過耀眼,還是因為他前天晚上在奈良那一場大鬧所造成的餘波呢?

他歎息一聲,低下頭,凝視著鏡中麵如死灰,無聲流淚的忍者,雙手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必自責,這並不是你的錯……隻不過是因為我用了卑鄙的方法而已。”

在她的耳後,是怨憎之刃和悲憫之槍所劃下的細碎傷痕。

為獵物種下了難以抵禦的毒,在人世怨憎和八苦的糾纏之下,不由自主的去渴望解脫。能夠在堅持如此漫長的時間,已經是如鐵一樣的心智了。

當審問告一段落,噩夢也終於漸漸離去。

“終於……結束了嗎?”

醜呆滯的呢喃,看著麵前破碎的鐵鏡,還有鏡中那一張四分五裂的麵孔,慘淡一笑。

在她將雇主的名字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不論是這個噩夢,還是自己傾注了一生心血的忍者生涯都已經迎來了終結。

可在最後,還有作為忍者可以完成的事情。

在那一瞬間,最後所萌發的勇氣引燃了靈魂之中的灰燼,令她的四肢驟然如蛇那樣的向後彈出,死死的抱住了那個近在咫尺的身影。

緊接著,肥胖的身體開始迅速膨脹。遵照著銘刻在骨骼之中的秘儀,所有的脂肪都在迅速的轉化,變成致命的油脂和更致命的……硝化甘油!

上下臼齒之上的火石摩擦,為死亡注入了火花,將一切引燃。

她閉上眼睛,向著身後的敵人道別。

“謝謝你,懷紙小姐。”

恐怖的火光在瞬間爆發,刺目的烈光吞沒了一切。當熾熱的高溫和氣浪橫掃而過之後,整個鬼屋陡然一震,混亂的氣壓引發颶風,突破了一層層秘儀的幹擾,將來自醜的死訊傳遞到了每一個同伴的耳邊。

同時,也令地龍眾們愣在原地。

短短三分鍾不到的時間,他們之中最擅長消耗戰的醜竟然已經死了?而且還被迫動用了如此慘烈的方式才能為他們帶來最後的提醒。

逢魔時的秘儀核心中,蒼老的‘子’緩緩抬頭,愕然的凝視著那一片迅速擴散哪怕是主持者自己都無法窺破的黑暗。

還有從燃燒的太平間之中緩緩浮現的那個纖細身影。

那一張姣好的麵孔毫發無傷。

依舊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好像察覺到了他的所在那樣,嘴角勾起,笑意溫柔。

“計劃失敗——”

這一刻,子做出了自己平生最正確的決定,奮力呼喊:“我來斷後,全員撤退!”

可惜,已經晚了。

瞬間的影葬穿梭,突破了醜的束縛,躲過了上百斤硝酸甘油爆炸所造成的致命衝擊,懷紙素子從容的自火海中走出。

而伴隨著那個女人的前進,所有人便感覺到,肉眼無法察覺的滾滾黑暗從她的身上擴散開來,向著四麵八方,狂暴席卷。

“人造地獄嗎?”

槐詩輕聲感慨:“還是太小了一些吧?”

那一瞬,埋骨聖所的黑暗狂暴的展開,自內而外的,向著逢魔時的秘儀發起了滲透和入侵。融合了統治者殘骸的可怕陰影無孔不入的擴散。

反客為主,瞬間侵蝕了整個秘儀,甚至憑借著秘儀的力量突破了自身尺度的限製,完整的將這一片微型的地獄徹底侵蝕掌控。

將這秘儀內的一切,盡數化為了自己的聖殿。

死的聖殿。

現在,整個鬼屋內的一切,已經盡數落入了槐詩的掌控之中。

雖然無法使用苦痛之錘來契合一下此刻的畫風,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成為了這一片黑暗地獄的主人。

就在這樂園準許的範圍之內,就在這一片鬼屋之中,來自地獄的災厄和精髓自黑暗中具現。

如此,槐詩微笑著,向著所有的遊客們獻上了祝福與問候。

“——歡迎來到,惡靈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