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幾?

上校皺起眉頭,難以理解這個怪問題。

因為隻有在現境才有一周七天的說法。

時間在地獄裏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一般距離現境越是遙遠,時間的穩定性和連續性就會越是飄忽。

除非有創造主的框架連接彩虹橋,隨時可以同調,否則很難精準的確定時間的流逝。

而經過學者們的測算,在深度九的區域裏,通常處於1.34的倍率。也就是說,這裏的1.34天才相當於現境之中的一天。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表。

根據深度計的換算,如今現境時間大概是下午兩點鍾。

周一。

上校愣了一下,感覺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從自己腳下經過了,柔軟的尾巴蹭在他的腿上,能夠感覺到柔順的毛發。

“喵~”

地上,小小黑貓睜大了琥珀色的眼睛,朝著他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

可上校卻如臨大敵,撤步後退,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這個東西是什麽時候來到了自己身邊?為什麽自己特地準備的那一件折射棱鏡卻對威脅毫無任何反應?

不假思索的,他拔出那一把珍貴的配槍,對準那一隻凝望自己的黑貓,扣動扳機。

在轟鳴聲裏打空了一整個彈夾,緊接著彈匣未曾落地,便有新的彈匣填裝完成。

他再次舉起了手槍。

隻看到了一隻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黑貓殘軀。

是他反應過度了。

正當他這麽認為的時候,卻聽見身後傳來的輕柔聲音。

“喵~”

他悚然回頭,在火場和黑暗的間隙中,窺見了那一雙雙緩緩睜開的眼瞳,琥珀色,平靜又冷漠,凝望著他。

輕聲叫著。

“喵~”

而在他身後,那一具黑貓的殘軀在迅速的暗淡消失,仿佛不曾存在過那樣。

隻有射入地麵的彈痕中曾經存留,一點一滴的鮮血殘留在地上,被無形之物踩到了,便在地上留下一行血色的貓爪印。

“喵~”

一隻全新的黑貓從虛空中走出,回頭看了他一眼,走向了火焰之中。

而有更多的貓兒蹲在這頹廢破敗的煉油廠廢墟上,在鋼架,在斷裂的橋頭,在牆壁,在地上,在廢墟之中,晃動著小小的尾巴。

黑色的毛發映照著熊熊的火光,被曬成了彤紅色。

沒有絲毫的突兀,就好像它們本來就存在於這裏一樣。

不,應該說,它們緊隨著象牙之塔和常青藤聯盟而來,漫步在每一具屍骸和每一柄武器之上,踩在那些充滿殺意和冰冷的眼神中,輕聲鳴叫著,終於在此刻彰顯了自己的模樣,昭示了自己的存在。

它的名字,叫‘戰爭’。

就在槐詩腳下,一隻黑貓端端正正的坐著,尾巴在空氣中緩緩地甩動著,端詳著眼前即將被火焰和黑暗覆蓋的一切。

馴服的等待。

槐詩微笑,伸出手——

“AHHHHHHH!!!”

咆哮聲如雷響起,自火場之中。

再沒有任何猶豫,隨著上校的反擊,一百一十六名來自膏腴之地的半人馬遊騎兵將手中的巨弓拉至極限,在鋼鐵與弓弦所迸發的清脆低鳴中,沉重的箭矢破空飛起。

破甲重箭淒嘯著升上天空,隨著烈風之中的焦熱一同從天而降。

鐵雨覆蓋大地。

而比那更快的是,是黑貓頭頂所浮現的古怪方框。

當槐詩伸手的瞬間,便開啟了無形的開關。

“喵~”

它輕聲叫了一聲,凝望了一眼槐詩,在它的頭頂的修長方框裏,三排圖案便其中飛速旋轉了起來,無數零件摩擦的聲音從方框之後響起,火花飛迸。

在呼嘯聲中,驟然定格。

首當其衝,是爆炸的圖騰,緊接著兩道宛如燃燒的血滴一樣的圖案。

那一瞬間,無數幻覺一般的黑貓驟然潰散,化作煙霧,比箭矢還要快的恐怖速度籠罩在了槐詩的大群之上。

“吼!!!!”

在鼠人們的佝僂身體中,竟然響起了洪亮到宛如巨獸的咆哮。

箭雨潑灑而下。

當四散的塵埃漸漸潰散之後,所展露出的是一雙雙燃燒著血色光焰的雙眸,還有好像充氣一樣膨脹起來的軀殼。

原本在深淵中隻能夠作為雜兵和炮灰存在的深淵鼠人們,此刻竟然搖身一變,讓人在恍惚之中險些以為遇到了傳說中冠戴者·白帳主與屍林君麾下的狂信軍團——死黑兵團。

絲毫不遜色於那些用禁藥和手術改造成的縫合巨鼠,當充盈的血氣撐起蜷縮的脊梁之後,膨脹的肌肉和軀殼上,從黑亮的毛發之下便浮現出了一道道青紫色的毛細血管。

就連那些嵌入軀殼的毒素結晶中都浮現出一絲絲血紅。

簡直讓人懷疑拿針戳一下,這些鼠人會不會像氣球一樣爆掉。

真正字麵意義上接近沸騰的鮮血奔行在它們的軀殼之中,帶來了千百倍的痛楚,同時又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力量。而在激素和狀態的加持之下,此刻它們所有的神智都已經陷入了狂暴之中,根本感覺不到這些微不足道的痛楚。

哪怕是被從天而降的鐵箭貫穿,也會滿不在乎的拔下來,丟在一遍,任由穿膛破腹的傷口裏不斷的湧出鮮血。

此刻法務部的作用竟然和原本截然不同,不再是拿著律令逼迫它們去衝鋒。而是強迫它們等待槐詩的命令,留在原地,別急著衝上去和全副武裝的牛頭人戰士掰腕子。

你們他娘的還不到人家肩膀高呢!

饒是如此,那一雙雙遍布血絲的眼珠子也已經被暴虐和瘋狂占據,迫不及待的想要投身戰場。

連槐詩都沒想到,《戰爭與和平》的加持竟然會如此誇張。

不,應該說原本鼠人們的素質實在是太過稀鬆,如今才會戰爭的BUFF下變得如此瘋狂。

這一次他的運氣不錯,雖然沒有從戰爭的增益裏抽取到三重相同的暴機大獎,但結果依然是上上等。

除了針對遭遇戰強化了爆發力的‘摧堅之勢’之外,竟然還隨機到了雙重的‘血氣狂熱’,雙重的‘狂化’和‘回複速度增強’!

比起脫胎換骨的鼠人們,石像鬼們幾乎沒有什麽變化,但身上猙獰的氣息卻壓製不住的擴散開來,好像真正的從石像蛻變為了惡魔。

蛇人不死軍的蜥蜴坐騎已經變成了紫青色,鼻子裏噴著粗氣,高亢的尖銳嘶鳴著。哪怕是在騎士們的韁繩拉扯之下,也難以克製自己的掠食衝動。

“您的命令,閣下。”

蛇人尊長者發出沙啞的聲音,在狂熱的衝動中依舊保持著克製。

“命令嗎?”

槐詩想了一下,輕聲笑了起來:“說實話,戰術和戰爭的方式我不懂,你們才是真正的專業者,但是,既戰爭已經開始了,那麽命令就隻會有一個。”

他抬起了手中的美德之劍,指向前方呼和著向著自己推進而來的鋼鐵陣列,下達了自己唯一的命令。

“——請你們把勝利帶給我吧!”

“遵從您的意願,閣下。”

尊長者俯首。

那一瞬間,解開了最後的束縛。

所有的狂化鼠人發出了咆哮,手握著粗糙的斧刃和長矛,狂熱的撲向了米諾陶斯武士們的陣列。

竟然硬頂著無數從天而降的箭雨,朝著毫無間隙的鐵壁發起衝鋒。

比他們更快的是升上天空,又再度從天而降的石像鬼們。

當此刻足足有三米餘高的石像鬼收攏蝠翼,從天而降的時候,就化作了不折不扣的質量武器,掀起軒然大波。

隨著大地的震撼,在近距離作戰的時候,他們的投矛收入囊中,拔出了長戟,在米諾陶斯的陣列之中縱橫開闔,一時間轟鳴不斷。

憑著十幾名石像鬼的力量,竟然在米諾陶斯重裝連隊的防禦上鑿開了好幾道慘烈的缺口,緊接著,陷入血氣狂熱中的鼠人們鼓噪而上,一鼓作氣的扯著對方進入了漫長的纏鬥之中。

無可奈何。

哪怕是憑著戰爭光環是,被賦予了極限的爆發力和雙倍的狂熱、回血,鼠人手中粗糙的武器依舊不足以打破米諾陶斯武士的精良防護。

而這群自小接受戰爭教導的牛頭人武士每一個都是技藝嫻熟的戰士,雖然狂熱彌補了鼠人鬥誌的缺陷,但從來都隻會依靠數量作戰的鼠人怎麽比得上人家的單兵素養。在嫻熟的配合之下,奮顧不身的鼠人哪怕是闖入缺口之後,也會在米諾陶斯武士的嫻熟配合之下遭遇慘烈的損失。

哪怕被砍了兩刀腸穿肚爛依舊還能爬起來,但多砍兩刀之後該死的還是會死的。

如今隻不過是依靠著自身的數量進行著勉強的膠著而已。倘若在之前,以這群鼠人的糟糕士氣,恐怕早就成建製的潰散了,哪裏能維持如今均衡的局勢呢?

真正想要形成突破,還要倚靠闖入陣中的精英兵種石像鬼們。

不死軍則先是在側翼進行了兩輪拋射,遺憾的是在重甲之前並沒有創造出太大的效果。尊長者當機立斷的轉換目標,收起弓箭,拔出馬刀,驅策著狂暴的蜥蜴衝向了集結完成的半人馬連隊。

“朝魯!”

馳騁中,尊長者咆哮:“為我撐旗!”

健壯的副手嘶鳴,劈手從原本的掌旗官手中奪過了不死軍的旌旗,提升速度,緊跟在尊長者的身後,高舉,向著身後傳達尊長者的諭令。

四百步。

全軍突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