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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蹤者的腦子裏冒出了一大堆問號之後,掏出手機發了條微信,然後裝作閑逛一樣地走了進去,花了十五塊換了手牌,推開了更衣室的門。

一股濕熱的水汽撲麵而來。

在好幾排櫃子之間,**的男人們走來走去換衣服,可室內並沒有槐詩。他隻來得及看到通向洗浴場的那扇橡膠簾子動了一下,已經有人走進去了。

按捺著困惑和焦急,他故作淡定地打開櫃子,脫光了衣服,走向了浴場。

當他掀開橡膠簾子的時候,在撲麵而來的水汽中,看到了麵無表情的少年,渾身的衣服,完完整整。

他愣在原地。

搞啥?

“為什麽跟著我?”槐詩直接問。

“……你說什麽?”

肌肉男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很快,神情就疑惑了起來,完全聽不懂的樣子,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能不能讓一下?”

“抱歉,不能。”

槐詩歎了口氣,然後踏前一步。

嘭!

跟蹤者眼前一黑,緊接著才聽見拳頭砸在自己臉上的沉重聲音,腳下打滑,仰天倒在了地上。

“我問你——”

槐詩蹲在他旁邊,低頭看著他的臉,重複剛在的問題:“為什麽跟著我?”

“媽的……”

那個魁梧的男人大怒,抬起胳膊想要打他的耳光,可胳膊才抬起來,眼前又是一黑。

槐詩奮力一拳。

嘭!

就在那些換衣服的人錯愕的視線中,槐詩伸手,扯著他的頭發,將他的腦袋提起來,扯著他,將他扯進了更衣室裏,粗暴地將他的腦袋砸在衣櫃上。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薄鐵衣櫃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痕,那個男人奮力掙紮著,可是卻掙脫不了槐詩的手。

最後一次,他問:

“——為什麽跟著我!”

“我去你媽的吧!”

在劇痛中,跟蹤者大罵,奮力抬起腿蹬向了槐詩,竟然不顧自己的頭發被扯斷,趁著他脫手的瞬間,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身。

並沒有還擊,而是筆直地向著向著更衣室地出口狂奔而去。

嘭的一聲,整個三合板粘成的廉價木門都被撞碎了,扯著門把手的長彈簧抽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口。

他險些撲在了櫃台上。

就在櫃台大媽錯愕的驚叫聲中,他抓起櫃台上的那幾個澡籃子投向了身後追來的少年,然後,連一件毛巾都不批的,直接衝出了澡堂的大門外,奮力狂奔……

槐詩在後麵發足狂追。

攻守易勢。

如今,是連拖鞋都沒有穿的跟蹤者光著屁股在街道上狂奔,而槐詩則跟在後麵,緊追不放。

不顧雙腳**踩在地上的異常感和痛楚,迎著路過婦女們的尖叫,如同脫韁的野狗一般。

不知道是獻祭了自己的尊嚴換來了力量,還是在幾十個手機攝像頭的拍攝下解放了自我,那個家夥的速度竟然再一次加快,槐詩一時半會兒都有些追不上。

直到他終於跑不動了,被槐詩堵在了小巷子裏,氣喘籲籲地向後挪動著,發現身後再沒有了退路。

“為什麽跟蹤我?”

槐詩站在巷子口,平靜地看著他:“你是打算幹脆一點,還是讓我自己動手找答案?”

“我不知道……”

**的跟蹤者扶著牆,竭力喘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看來就是選第二個了。”

槐詩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實話,我不想這樣。”

那一瞬間,骨節摩擦發出的劈啪聲驟然從小巷之中響起。

緊接著,跟蹤者看到了,一個黑影在眼前迅速地放大。在那一雙老皮鞋的踐踏之下,小巷的石磚驟然下陷,擠出了下麵惡臭的汙水。

而槐詩,已經近在眼前。

嘭!

跟蹤者驟然彎下了腰,感覺到肺腑好像要從口中擠壓出來。**的雙腳幾乎從地麵上脫離,擋在麵前的雙臂也在劇烈的衝擊之下被撇到了兩邊。

沒有等他重新站穩,劈下的拳頭就已經化拳為掌,推著的他的臉,向後,向後,再向後,直到……嘭!

他的腦袋砸在牆上。

他下意識地想要彎腰,佝僂起來,可緊接著,就感覺到**一涼,在呼嘯的風中,有什麽東西蹬在了自己**。

一聲怪叫。

他的眼珠子幾乎快要從臉上跳了出來。

“去死!”

在劇痛之中,那一張臉變得猙獰起來,在躲閃中撿起了地上的酒瓶子,砸碎了之後往槐詩的脖子上捅。

可緊接著,他就感覺到手腕一痛,胳膊拐成了奇怪的角度,酒瓶子插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血如泉湧。

緊接著,胳膊斷裂和大腿被割傷的尖銳劇痛才迸發開來。

他驚恐地尖叫,然後發現有隻手卡在自己的脖子上,將他提了起來,砸在牆上。槐詩看著那一張扭曲的臉,怒吼質問:

“——為什麽跟蹤我!”

寂靜突如其來的到來。

那個人忽然不掙紮了,看著槐詩暴怒的樣子,好像看到一個笑話一樣,被逗笑了。

抽搐的臉上擠出了笑容,不知道那意味究竟是嘲弄還是討好。

他的嘴唇顫抖著,艱難開闔,好像坦白了一樣。

“我想……弄點錢……”

槐詩沉默,看著自己身上袖口已經開始脫線的舊西裝,還有那一雙鞋幫開線的老皮鞋,努力嚐試著想要相信這句話,可是到最後,卻忍不住垂下眼睛。

緩緩地鬆開了手掌,任由那個人跌倒在地上,竭力地喘息,嗆咳,在陣痛中**。

“好啊。”

槐詩忽然說,“我給你錢。”

就在那個人愕然抬頭的一瞬間,他伸出手,按在了他的口鼻之上——然後,將價值高昂的劫灰灌入了他的嘴裏。

那一瞬間,隨著手指的捏合,合攏的口中發出淒厲的叫聲。那個人驟然抽搐起來,不顧自己的傷患,在地上奮力掙紮著。

難以言喻的恐懼和悲傷湧入了他的軀殼之中,**著他的靈魂,不斷地有模糊的聲音從喉嚨裏響起,卻被槐詩死死的捏著,無法宣泄。

直到槐詩聽見了身後巷子口驟然傳來的刹車聲,隨著那一輛麵包車的開啟,好幾個帶著口罩的男人從車裏跳下來,堵在了巷子口。

他們的手掌都揣在鼓鼓囊囊地懷中,不發一語,隻有惡意地視線看著巷子裏的少年。

寂靜中,槐詩終於鬆開了手中的跟蹤者,緩緩地回過頭,看著那群不善的來者們,終於明白那個家夥為什麽會帶著自己鑽進這種地方。

“就是他!”

隨著那個趴在地上**的跟蹤者抬手指向槐詩的時候,最前麵的人伸手,將一柄纏著墨綠色手繩的開山刀從懷裏抽出來,緊接著,還是看到了各種管製刀具的蹤影。

槐詩愕然,眉毛挑起,有些不敢置信。

“沒有人想要解釋什麽嗎?”他疑惑地問,“比如說自己作為汽修廠的員工隨身帶著管製刀具很合理什麽的?”

嘿嘿嘿的怪笑聲從身後響起。

“有人……花了錢……要買……要買你的命……”

在竭力地嗆咳中,那個趴在地上的男人艱難地用一隻手撐起身體,扭曲的臉上擠出冷笑,“識相點,別掙紮的……太難看……”

槐詩沉默,抬起腳,猛然踩在他的腦袋上。

嘭!

那個人徹底地倒在地上,不動彈了。

槐詩回頭,看著那幾個逼近的人,忍不住歎息:“看來,是沒有辦法善了了,是吧?”

沒有人回應他。

在死寂中,槐詩抬起手,解開了外套地扣子,然後將那一件跟了自己有些年頭的西裝脫下來,疊起,小心地在地上那個裸男的身上找了個幹淨的地方,放好。

最後,他站起身來,彎腰,鞠躬。

那態度誠懇又謙卑。

“對不起。”他說,“我朋友去世了,我很難過。”

“……”

一瞬間的愕然中,那幾個人愣了一下,忍不住想笑。

可緊接著,就看到那個少年緩緩抬起頭,看著他們,麵無表情:“所以,待會兒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我就先在這裏道個歉吧——”

說著,他緩緩地抬起雙手,在胸前擺好架勢。

向著自己的敵人們吐出胸臆間最後一點憐憫。

——羅馬匕首搏擊術·LV6!

……

……

“這裏還是這麽冷清。”

輪椅少女坐在辦公桌的前麵,環顧著四周,“好像又大了不少。”

這裏是市立圖書館。

確切一段說,這裏是市立圖書館的地下儲存倉庫——在單調的冷光燈管照耀之下,一層層龐大的書架一直延伸到了視線的盡頭去,一直沒入了看不見的黑暗中。

往前麵數,六十年之內,整個新海市曾經出現的期刊、報紙、機關通告和所有的行政條例……簡而言之,所有市麵上會打印在紙上的東西,都在這裏儲存有備份。

就連電子版都被存在隔壁的服務器存放室中,隨時可以進行調取。

雖然這是市立圖書館的責任之一,但做到如此誇張的程度,就要歸功於辦公桌後的那個男人,如今的新海市圖書館管理員,被稱為’教授’的升華者。

確實可以稱作教授沒有錯,這個男人身上的學位已經多到就連自己都數不清了——畢竟他本人的最大愛好就是宅在這個深埋地下的龐大倉庫中看書。

死不挪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