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詩從未曾想過葉雪涯的破壞力能夠恐怖到這種程度。

當穹空之上的陰雲被撕碎時,無數凝聚為鐵的星光隕石就迸發出轟鳴,帶著一道道尾焰呼嘯而來。

破空的巨響此起彼伏。

不知道社保局究竟準備了多久,如今的葉雪涯竟然在短短的一天之內晉升到了四階巔峰!

在遍布各地的支援之下,她一個人就好像是一座迫擊炮陣地,火力凶猛的驚人。

揮手之間便有星落如雨。

大的有卡車大小,小的也有桌子椅子的尺寸,哪怕純粹的質量難以達到金屬的恐怖程度,可漫天星辰如雨墜落的樣子難道就是圖個聲光電效果好看麽?

籠罩在皇宮之上的霧氣被瞬間撕裂。

緊接著,突破了一層層無形的胎膜之後,摩擦至赤紅的虛幻隕石已經形成了銳利的鋒刃,向著大地墜落時就迸發尖銳的呼嘯。

宮城在劇烈地顫抖著,每一道隕石落地,就會掀翻方圓數十米之內的一切建築,在大地上留下一道深邃的裂隙。

裂隙之中,很快有血泉噴湧而出。

在皇宮的最深處,一道嬰兒啼哭的聲音響起。

隨著什麽東西爬行的轟鳴巨響,黑暗裏,那一張槐詩曾經窺見一瞬的巨大腐爛麵孔驟然升起,張口,向著葉雪涯噴出了惡毒的日焰。

匯聚為一束的烈光橫掃,瞬間延伸了千百米,所過之處,一切高樓大廈盡數被橫掃的日焰斬斷。

就算未曾形成自己的意識,可日巫的聖痕本身的完備程度就足以對外界的刺激做出反應。更何況此刻寄生在夭折之子的殘軀中,它完全相當於一個神性在身的升華者了。

倘若是具有自我的意識和鬥爭經驗,恐怕葉雪涯鋪天蓋地的攻擊會被它瞬間擊潰,緊接著將葉雪涯碾死在這裏。

隻可惜如今隻剩下了本能。

葉雪涯在北鬥星辰的籠罩之下,不斷分化出無數幻影,引誘著日巫胚胎對自己進行攻擊,而在暗中,參商的力量始終籠罩著彼此,不斷‘驚險’地躲過了淩厲的反攻,星辰的墜落越演越烈。

此刻的鬥爭,堪稱驚天動地。

而就在一片混亂的宮廷之中,無數人影哭叫著逃竄,不斷被從天而降的隕石砸死,或者被日巫胚胎所生長出的觸手纏住,汲取,瞬間化作一具枯骨。

無數稍縱即逝的烈光之中,槐詩靈活地在陰影之間跳躍。

陰魂的黑暗隱匿帶來了絕佳的便利,讓他速度飛快地向著皇宮的更深處靠近,而山鬼對植物生機的感應,更是幫助他通過對腳下生機網絡的解讀,不斷避開破土而出的觸手。

就好像兩個巨人腳下的螞蟻。

憑借著死亡預感,槐詩在危機的邊緣開始反複橫跳。

團扇上的裂隙依舊在緩慢地拓展。

等團扇破碎的瞬間,他可能就會暴露在四周混亂的群魔之中,等待他的結果不是被分而食之,就是被日巫胚胎的觸手抽成一具幹屍。

一片手忙腳亂之中,槐詩踉蹌奔跑,口中依舊沒有忘記詢問烏鴉。

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不可置信。

“你早知道葉雪涯要來的?”

“我為什麽不知道?”烏鴉在他的影子中反問:“瀛洲譜係的人將腐夢女王的夭折之子注入邊境,不惜將這裏變成地獄,意圖再造殘缺的日巫聖痕。

現在,日巫已經和這一座地獄結合為一體。

倘若東夏譜係想要摘果子奪得邪馬台,就必須衝著聖痕下手,可不到這裏來,怎麽控製卑彌呼的聖痕?這裏早已經是他們必須奪取的地方了……”

“可你怎麽確定時間啊!”

槐詩低頭,躲過了一道橫掃的觸手,險些被衝擊的餘波波及,眼前一陣昏黑,緊接著,聽見烏鴉的回答便忍不住吐出一口老血。

“蒙唄。”

烏鴉淡定地說:“葉雪涯費盡苦心進這裏來進階不就是為了絕對的優勢麽?

現在比賽結果就剩下這麽兩天一夜了,他們今晚不來明晚也要來,況且拖的越晚變化就越多,自然要趕快——”

“也就是說你原來一點把握都沒有?!”

想到自己差點真得送菜上門,槐詩的臉都嚇得慘白了。

“這叫風險投資,你懂吧?”烏鴉無奈地歎息:“賭一賭,摩托變路虎,舍不得孩子怎麽套戰狼!”

槐詩翻了個白眼:“我就是那傻孩子對吧!”

“呃……不要看不起自己啊,少年,你比傻孩子聰明多了!”

烏鴉一看槐詩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就連忙轉換話題:“別講究那麽多了,速度再快點,好不容易有高個在前麵頂著,咱們趕快去摸點好東……”

轟!

燃燒的隕石從天而降,正好砸在槐詩的麵前。

恐怖的氣浪呼嘯著飛向四麵八方,槐詩整個人像是枯葉一樣被卷起,倒飛而出,掠過了坍塌的牆壁,跌入了牆後麵的庭院之中。

不等落地,他就抬起手中的斧子,一個跳劈!

張口準備尖叫的蛇麵侍從瞬間被劈成了兩半。

可臨死之前眼珠子裏迸射出的綠光卻讓槐詩的左手迅速地幹癟枯萎起來,看上去好像瞬間老化到了極限。

槐詩滾落在地,張口,劇烈地嘔血,然後猛然撲向了旁邊的一顆大樹,開始狂吸。

一顆隕石,讓他瞬間重創。

差點讓他當場報銷。

摸點好東西?

別摸到自己的屍體就不錯了!

這裏實在太危險了,感覺好像是扛著冚家桶外賣橫穿戰場一樣,稍微不注意就被轟炸成肉泥了,就算沒死,最後的結果十有八九也是送菜上門。

根本不是他這種萌新應該來的地方。

萬幸的是在衝擊中他還來記得將團扇藏進懷裏,沒有當場爆炸,否則他就完蛋了。

珍貴的時間就這麽浪費了十幾秒,等他終於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甩手從尼伯龍根裏拋出了休養完畢的紅手套,然後從地上撿了一個筐子塞進它手裏。

“你去往裏麵走,碰到什麽花花草草就抓兩把塞裏麵,等會來跟我會和,小心被別人逮到了啊!”

紅手套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好像看著一個傻子一樣,最終還是不情願地扛起了小背簍,然後一路摸著花花草草而去。

“注意安全呐!”

槐詩依舊不放心地站在原地,高聲吩咐,很快,轉身向著宮城內部摸索而去。

那一瞬間,他感覺到大地瘋狂地顫抖起來。

好像劇烈的地震那樣,瞬間,地動天搖,而原本晦暗漆黑的穹空,此刻卻好像被不知何處升騰而起的火光照亮了。

變成了一片血色的赤紅。

刺痛了每一雙驚醒的眼眸。

槐詩目瞪口呆仰頭望天,正準備說什麽,就聽見一聲鋼鐵扭曲的刺耳巨響貫穿了整個邪馬台。

然後他就看到——

——天裂了。

“那個啥……”

槐詩麻木地捂住臉,“有誰還記得這個是新秀賽嗎?”

心悅框架的係統驟然浮現,任務麵板劇震,浮現出最後的任務。

【生存】

——在漫長的鏖戰中,你們已經證明了自身的才能、實力與氣運,如今,比賽迎來了最終的考驗。

請在這天崩地裂的災難中生存下去吧。

條件,隻有一個。

活下去。

榮耀之門將為勝者開啟。

……

……

“果然,比賽要收尾啦……”

同樣赤紅的天空之下,死寂的樂園中,小貓的嘴裏探出了一條胳膊,彈了彈煙灰,抬頭仰望著天穹之上裂開的巨大縫隙。

幸災樂禍地笑出聲來。

“如今看來,還真是大逃殺啊。”

啊,確實是大逃殺沒有錯,不過卻是參賽者負責逃,怪物來殺……

回憶起幾天以來的歡樂時光,真是讓人分外不舍。

他搖頭感慨,歎息了一聲。

奈何,美好的時光總是這麽短暫。

凝視著裂縫之外純粹的黑暗,小貓再次拿起電話。

“喂?你到哪兒啦?”

他傾聽著電話中的回複,點頭:“哦,很好,麻煩再稍等一會兒,我這裏還有一件事兒沒有弄完……哎呀,真是客氣了,以後還要靠大家多多照顧了。”

電話掛斷,他緩緩地抬頭,凝視著裂縫外一閃而逝的一點輝光,輕聲笑了起來。

緊接著,遠方傳來了天崩地裂的轟鳴。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他拋弄著手裏的電話,輕聲感慨:“再怎麽等待時機,如今也該有所行動了吧?”

隨著他的等待,在中央區的黑暗裏,驟然有一道屬於樂園的氣息,令他微微頷首。

可緊接著……又是一道?

“嗯?”

小貓忽然停頓了一下,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抬頭。

“怎麽會……有兩個?”

兩個?

不論如何分辨都不會有錯,可是卻令小貓完全難以相信:在那裏,竟然有兩個帶著樂園氣息的升華者?”

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除了槐詩,這個城市裏還有人得到了樂園的傳承麽?

在錯愕之中,他聽見城市的外圍終於響起了坍塌的轟鳴。

黯淡的光芒從虛空中湧現,覆蓋在邪馬台之上,緩緩地收攏——那是開始向內寸寸收縮的心悅框架。

屬於人世的規則在不斷地遠離。

緊接著,近乎沸騰一般的粘稠黑暗自深淵之中湧現,自外而內地湧入,好像岩漿那樣,不放過任何一寸土地,將一切都徹底淹沒。

所過之處,一切被卷入其中的參賽者都悄無聲息地化為飛灰。

退場。

比賽最終的階段,開始了。

而槐詩聽見了黑暗中傳來的清脆鈴聲。

赤紅色的鳥居之後,黑暗在鈴聲中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