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等一下,就一下……”

槐詩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點什麽東西,可旋即便被殘酷地拽走了,好像無形的繩索拉扯著他一樣,一瞬間掠過了繁華的街道和洶湧的人潮,自無數鋼鐵森林之間歸還。

啪!

一聲脆響!

地窖中,木質化的軀殼驟然崩裂開一道縫隙,隱約有一聲懊惱的喊聲從其中響起。

感受到重重的束縛,槐詩下意識地掙紮。

在那一瞬間,他終於感受到自己。

就在同時,那蔓延在九地之下的龐大根係網絡陡然一震,自從無數的草木之所匯聚而成的生命之海裏抽取了微不足道的一分。

於是,槐詩自虛無之中歸來。

木殼崩裂,**出了他蒼白的麵孔,槐詩下意識地抬起手,便感覺到近乎無窮盡的生命力自根係之中輸送而來,自虛無之中重新締造出了一條新的手臂,五指張開,指甲緩緩地生長而出。

他下意識地呼吸,瞬息間,深埋在大地之下的根係網絡驟然收縮,枯萎,璀璨的生命力自其中流轉而出,締造出了嶄新的肺腑和軀殼。

槐詩向前一步,傾聽到無數根係腐爛收縮的聲響。

在接連不斷的破碎聲中,**的少年已然自枯萎的樹木中走出,而就在他的身後,曾經覆蓋了整個城市的龐大根係,悄無聲息地失去了色澤,崩裂,潰散為朽木,最後坍塌成了塵埃。

槐詩愕然地站在了黑暗中。

帶著淡淡綠色的樹汁自他長至腰間的黑發之上緩緩滴落。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和**的軀殼,卻發現成為陰魂之後失去色彩的蒼白肌膚竟然回複了淡淡的紅潤,而就在肌膚之下,波動的血管之中,卻透出一抹濃鬱的墨綠色。

他好像重新擁有了生命。

自冥府之中再度歸來。

烏鴉就站在他麵前的架子上,端詳著錯愕的少年,露出笑容:“感覺如何?”

槐詩緩緩地抬起頭,臉上不知何時已經留下了兩行清淚。

然後,伸出手,攥住烏鴉的脖子,憤怒地搖晃起來。

“差一點啊!”

槐詩痛不欲生地呼喊著,“差一點我他媽就看到了!為什麽不再晚一會兒啊!”

“大家活著都不容易,請你不要在命運之書上記錄會導致大家404內容好麽?”

烏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況且,靠著偷窺女同學換衣服找回自我意識,小夥汁你可真能啊!傅處長沒崩了你簡直是全人類的損失!”

“……”

槐詩啞口無言,但……不知道為什麽,烏鴉提到了傅處長,他就忍不住想要向那位中年人比一個大拇指:你女兒身材真棒!

但說出去一定會死吧?

恩,被特事處的**哥哥們的長槍短炮坦克導彈的鋼鐵洪流碾壓成人間渣滓什麽的……

他有些後怕地搖了搖頭,不敢再想,然後轉而研究起現在自己的身體。

“這就二階了麽?”

他感受著軀殼中澎湃的生命力,嚐試著活動身體,感覺原本陰魂的上限已經消失無蹤,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抵達往日所不能及的高速。

力量也有所增強,雖然想必速度的增幅相差甚遠。

而更令他驚奇的是,肢體協調程度有了質的提升,槐詩試著將八九個燒杯連續拋在空中,當他伸出食指的時候,自空中落下的燒杯便自指尖跌成了極其危險的一摞。

力學的精妙拚接將它們自這浮萍一般地根基上堆成了塔。

當槐詩微微晃動指尖,便看到這一座塔的腰部開始彎曲,隨著手指的微妙傾斜而緩慢地旋轉開來。

到最後,隨著槐詩的撒手,落在地上。

堆成了金字塔的形狀。

槐詩未曾從震驚中蘇醒。

在剛剛的那一瞬間,他幾乎感覺到自己的肢體蔓延到了燒杯之上,能夠靈敏地感知到每一個支點和重心的運動,將繁複的變化輕而易舉地握在手中。

更令人在意的是……

“嘿,接著。”

烏鴉的聲音打斷了槐詩的思緒,一塊鐵片已經拋向了槐詩的手裏,槐詩下意識地伸手,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鐵片的瞬間,卻看到熾熱的電光自鐵片之上迸發。

自細細的一線之遙中刺向槐詩的指尖。

在瞬息間,槐詩抽手,可指尖依舊感覺到了一陣針刺一般的細碎痛楚。

但令他驚奇的是,就在剛剛極短的一瞬間,他幾乎能夠窺見鐵片上迸發的電光是如何一寸寸地增長,在空氣中緩慢遊移,最後纏繞在自己指尖之上的。

不隻是如此。

他的反應速度……倘若在原來,他恐怕根本來不及有所反應,甚至沒有意識到什麽便直接中招了。

可現在他竟然來得及做出反應。

縱然速度相較雷霆依舊緩慢地近乎於無。

但從無至有依舊是一個重大的突破。

“從第二階開始,升華者的靈魂就會開始活性化,忽略了肉體天生的極限之後,反應速度就會大大增強,像是你這種專門增強了神經反射的升華者甚至會直接進階到靈魂反射的程度,爽到了吧?”

槐詩撇嘴,搖頭:“反應過來又躲不開,有什麽用啊。”

“你傻啊,躲不開子彈,你還躲不開別人扣扳機的動作麽?”

烏鴉用看沙雕的眼神看著他:“在對決裏,快一線就是快到沒邊兒了,你就一個進二階,又不是進五階,還想變閃電俠還是怎地?”

“我這不是還想多進步麽?”

槐詩緩緩活動著身體,原本他還有些害怕屬性暴漲導致自己不能適應,卻沒有想到,如今的身體完全沒有任何失控的征兆。

很快,隨著他揮手,在他的腳下,被破碎樹幹所犁起的泥土中,一顆顆草籽便迅速萌發,瞬息間生長為一片膝蓋那麽高的青毯。

槐詩感覺這遠遠不是自己的極限,倘若他竭盡全力的話,能把自己一整個足球場的草都變成半人高。

隻不過那樣會讓他陷入類似大失血一樣的虛弱狀態而已。

而隨著他的心意,厚重的草叢中,無數枝葉迅速變得鋒銳起來,遠遠地看上去,好像一叢叢小刀一樣。

雖然具體殺傷力還有待開發,但山鬼的天賦酷炫的出乎預料。

強不強是一個補丁的事兒,帥不帥是一輩子的事兒。

除了綠油油的讓人有些不太習慣之外,他對這一切都很滿意。

很快,他就注意到垂到腰間的長發,上麵還沾染著粘稠的樹汁,濕噠噠的,讓人有些適應不了。

隨手抽出祭祀刀,他抓住一把想要直接切斷,可在切割的時候卻發現頭發的韌性竟然出乎預料的強,哪怕是以源質之刃的鋒銳也要槐詩用力摩擦才能截斷。

斷發落在地上,就好像紮根在泥土中一樣,迅速地膨脹生長,變成了一從茂盛的荊棘。

“這也行?”

槐詩動作一頓,就在他感歎的時候,卻錯愕地發現,自己斬斷的頭發竟然又長回來了!

恢複了原本齊腰的長度。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就好像被固定了一樣,執著地保持著如此的長度,任槐詩如何去切割裁剪都絕不妥協。直到切到自己腦部供血不足開始頭暈目眩,槐詩才悻悻的放下了刀。

“行吧,這麽長就這麽長……”

往好處想,至少省得去理發店了。

“要不要看看你現在的造型?”

烏鴉帶著令槐詩不安地笑容,揮了揮翅膀,一扇水鏡憑空浮現,頭頂原本斷絕的光源重新亮起,照亮了槐詩的麵孔。

槐詩愣在原地。

如遭雷擊。

得益於大量生機的補充和增益,原本槐詩營養不良的蒼白麵孔也變得有了幾分血色,不複陰翳,算是告別了冷俊係哥特牛郎風。

雖然本質依舊還是以負麵能量為主,但至少不會像是原本陰魂的階段被光明一係的聖痕克的那麽死。

而現在,在鏡子中,槐詩自垂落的黑發之間,卻看到了噩夢一般的鏡像。

“這、這、這……”他呆滯地指著鏡子裏那一張似曾相識但好像哪裏不一樣的麵孔,幾乎尖叫:“這個娘娘腔究竟是誰啊!”

“……”

烏鴉憐憫地看著他。

“……”

槐詩呆滯地看著鏡子裏那一雙堪稱閃耀的雙眸和中性化的瓜子臉,以及柔和的五官,下意識地摸向了**。

然後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東西還在……

等反應過來之後,他便忍不住看向烏鴉,雙手掏出刀斧,琢磨著怎麽把這個女人燉一鍋烏雞湯了。

“別啊,慢點啊……”

烏鴉向後躲閃:“你看,我都說了山鬼大部分都是女的了嘛,提醒過你咯,而且你現在也不娘啊,隻是稍微中性化了那麽一點點……你就當加了一個磨皮濾鏡咯!

況且,難道你不覺得現在這樣子更討女孩子喜歡了麽?說真的,從哥特風變成J係也不錯啊!”

“那你為什麽要躲呢?”槐詩陰測測地問:“你過來啊,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

“我倒是不怕你對我做什麽,反正我就是一團墨水又不怕你剁。”

說著,烏鴉又向後縮了一點,神情謹慎:“但你現在有毒啊,相當於一個人形自走傳染源,我怎麽都得保持點距離才行啊。”

“啥玩意兒?”

槐詩愕然低頭,看向腳下。

就在那一片他催生出的草叢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長了一片五彩斑斕的蘑菇出來,個頭看上去煞是喜人,瞅著就覺得口味一定不錯,充滿食欲。

壞菜了。

瘟疫光環好像……關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