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當他回到休息室的時候,看到血滋了一牆。

滿地狼藉。

諾大的休息室裏,倒著三具麵目全非的屍體,慘得槐詩頭皮發麻。

“媽耶……”

他幾乎能夠複原出這幾個不人不鬼的什麽什麽東西臨死之前的景象。

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從座位上起身,站到休息室的中間來,緊接著那一把刀便刺入了最中間者的心髒,然後是右邊那個,最後是左邊那個。

行雲流水的那樣,血液甚至還未曾噴出,緊接著手足就便斷了。

砍瓜切菜。

雙眼、肝髒、動脈、下體、腎髒……

瞬間的**好像漫長到永無止盡。

到最後,那一把刀斬斷了他們的喉嚨和脖頸,從左至右,醞釀許久的悲憤之血終於噴湧而出,濺射在了天花板,染紅了一切。

他們終於死了。

“咋回事兒啊?”

槐詩愕然地環顧著空空****的休息室裏,沒有人理會他,偶爾有人抬起眼眸的時候,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滿了冷意和凶光。

隻有角落裏,那個剛剛還安慰他的大姐姐向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過來。

“你要小心些哦。”大姐姐輕聲叮囑:“休息室裏是不禁止死鬥的,你看那幾個家夥……”

“噫,慘死了。”

槐詩搖頭歎息,看著如今進階十六強……好吧,如今隻剩下十三強的選手們,可是卻沒有看到之前那幾位師兄師妹師叔師侄,也不見貓不理和夏熙路的幾位高手師傅。

他們不在也是好事。

畢竟隻是做飯難吃而已,犯不著再留下來冒著生命危險。

“他們隻是來參加一個表演賽而已,給大家炒熱一下氣氛。”大姐姐解釋道:“畢竟對於評委們而言,他們的作品實在太普通了來著。邀請他們來也隻是希望能夠擴大一下影響力而已,必須要適當的鼓勵才可以嘛。”

好了,破案了,這麽多人做飯難吃的原因找到了。

槐詩地表情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我原本你第一輪就會被淘汰來著,結果意外的很強啊!”大姐姐很是驚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來比賽遇到我可要手下留情哦。”

槐詩一時間不知道怎麽接話,可看到他尷尬的樣子,大姐姐又愉快地笑了起來。

“玩笑玩笑,你照常發揮就好。”她微笑著眨了眨眼睛:“畢竟要是論難吃的話,我是不會輸的。”

“……”

你高興就好啦。

槐詩無言以對。

反正接下來的比賽也就隻有一輪了,畢竟隻是地區海選,不可能還要過五關斬六將決出最強。

因此之後所采用是十六進八的比賽方式。

也就是說,隻要進入前八就能夠得到通往全球大賽的門票,並且獲得組委會所提供的獎勵。

值得慶幸的是現在不是十六進八,而是十三進八了。

難度稍微小了一些。

隻是槐詩有些好奇,接下來裁判們究竟會給出什麽樣的題目。

門被推開了。

不久之前傳達考官們意誌的侍者走進了休息室,低頭看了一眼腳下幾具屍首,神情似是錯愕。

可那錯愕不像是發現有人殺人。

而仿佛是在感歎……什麽啊,這次死的人怎麽隻有這幾個嗎?

“看來都是懂規矩的嘛。”

他淡定地收回視線,看向了選手:“接下來的比賽將在一個小時之後開始,不限菜係和風格和方式,題目是‘海鮮’,請選手們做好準備吧!”

如此宣布了之後,他轉身離去。

整個休息室的氣氛再次一滯。

海鮮。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再沒有人試圖輕舉妄動了,或者說有人似乎躍躍欲試,但感覺剩下的所有參賽者都是硬茬子,沒有試圖動手。

而大姐姐則仿佛早有預料一樣擠在槐詩旁邊,無害地微笑著,仿佛在宣告我和他是一夥兒的。

給自己找了個保鏢。

槐詩無奈,搖頭問:“請問怎麽稱呼?”

“羅嫻,嫻熟的嫻。”

大姐姐伸手過來和他輕輕地握了一下,掌心柔軟,像是水一樣,微笑甜美。槐詩有點不適應這樣的大姐姐攻勢,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往那邊挪了一點:“槐詩,詩歌的詩。”

“哦?少女情懷總是詩嗎?好名字。”

羅嫻哼哼笑了兩聲,並沒有再調戲他,而是閉目養神,仿佛專注地思考起題目來。

然後沒過多久,傳來了呼嚕的聲音。

“嘿、嘿……”槐詩伸手輕輕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你一點都不準備的嗎?”

“反正怎麽做都可以很難吃啦,用得著準備麽?”羅嫻滿不在乎地眯起眼睛,靠在牆上:“我再睡一會兒,到時間要叫我哦。”

好吧,自來熟到這種程度。

槐詩無奈搖頭,開始思忖起海鮮的做法——或者說,趕快掏出手機現場搜索起菜譜來。

要知道‘福報冰沙’這樣的靈感可不常有,甜品還可以糊弄一下,但如果要做主菜的話,隻靠自己的刀工可不夠格。

萬幸的是,箱子底下烏鴉準備的東西真不少。

槐詩翻著翻著,眼睛就亮了起來。

好像、似乎、或許……可以?

他捏著下巴,在羅嫻的小呼嚕聲裏陷入了沉思。

一個小時的時間一晃而過。

當大門再次開啟的時候,所有選手都下意識地站起身來,整裝待發。

隻有槐詩還在無奈地推著羅嫻的肩膀。

“醒醒,醒醒,比賽開始了……”

“嗯?啊……哦。”

羅嫻自熟睡中睜開眼睛,揉了揉臉,將有些紊亂地頭發整理了一下,吧嗒了一下嘴,提起了身旁的箱子:“那我們走吧。”

“……”

槐詩歎息,忽然有些無力。

遇到一個比自己還不怕事兒的怎麽就這麽累呢。

順著走廊向前,越是接近賽場,就越是能夠感覺到空氣中的肅然,還有在無數散逸源質之中湧動的黑暗和痛苦。

就好像一步步走進地獄一樣。

當通過初賽之後,廚魔大賽仿佛終於向他解開了麵紗的一角,展露出自身隱藏在滑稽之下的隱約猙獰。

當槐詩踏上賽場的瞬間,空氣中好像傳來了破碎的聲音。

不由自主的,灰黑色的火焰從他的身上升騰而起,陰魂的麵目與此展露,隔著鋼鐵佩奇的麵具,刺骨的惡寒擴散向了四麵八方,令所有的選手投來警惕的一瞥。

不止是槐詩,所有參賽者的真正麵目都與此顯露。

一重重黑暗氣息自升華者們的身體之上擴散開來,彼此碰撞,擾動,迸發出刺耳的聲音。

陰魂之火中升騰的劫灰霧魘迅速收攏了起來,被壓製住了。

直到現在,槐詩才發現,就在參賽者之中竟然隱藏著一個四階!

身披著漆黑的甲胄,那個佝僂的影子緩緩向前,自源質之中有一匹隱約的幽靈戰馬的麵目緩緩浮現。

竟然是一位‘狂獵‘!

縱橫在歐洲大陸深夜之中的死亡行軍,仿佛來自冥府之中的惡靈騎士。

對於本來麵目的暴露,狂獵不以為意,隻是輕描淡寫地掃了周圍一眼之後,踏入了賽場之中。

槐詩下意識地看向身旁,一直甜美微笑著的大姐姐羅嫻。

卻發現她沒有絲毫的變化。

沒有任何聖痕的氣息存在與她的軀殼之中。

她隻是一個未曾有過任何進階的升華者而已。

可縱然是如此,槐詩心中卻隱隱泛起一陣惡寒,那是來自死亡預感的提醒——這個一直甜美微笑著的女人,隨時有致自己於死地的能力!

“哎呀,好威風啊這個聖痕,是什麽譜係的進階嗎,沒有見過啊。”

羅嫻察覺到他的視線,看過來,微笑著調侃了一句,但並不追問,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比賽要加油哦。”

她走到前麵去了。

直到她走遠了之後,槐詩的後背才緩緩地滲出了一絲莫名其妙的冷汗,好像後怕一樣。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很快,隨著鍾聲敲響,在觀眾們興奮的咆哮之中——比賽,正式開始!

題目——海鮮。

時間一個小時。

菜係不限,做法不限,風格不限……

唯一的要求隻有一點。

——傾盡選手所有的能耐,為評委們奉上自己最殘忍的作品和最惡毒的創意!

就在評委席最後麵,那個未曾露出真麵目的龐大陰影俯瞰之下,屬於廚魔大賽的真正海選,終於開始了。

每一個人都整齊劃一地打開了工具箱,開始了自己的烹飪。

而就是在那一瞬間,所有人的動作齊齊一頓,僵硬在原地,回過頭,錯愕地看向角落裏……那在瞬息間撲滅了無數源質,宛如化作海潮一遍向著天空逆卷而起的恐怖殺意。

羅嫻。

就在握住廚刀刀柄的瞬間,那個溫柔的大姐姐好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讓人難以理解的東西。

倘若勉強以言語形容的話,就好像是扯開了皮囊之後暴露出了隱藏在黑暗中的猙獰本質。獵食者摘下了溫柔的麵具之後,便迸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殺機。

怪物。

明明隻是未曾進階、不具備任何聖痕的升華者,可此刻羅嫻所迸發的殺意竟然連四階的狂獵都感覺到一陣如芒在背。

隻是看著那個低頭專注刮著魚鱗的影子,就仿佛能夠感受到刀鋒在身上遊走的冰冷感,幻想出那一把刀鋒之下自己的軀殼四分五裂的摸樣。

槐詩的眼眸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