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過馬路的時候,一抬頭,就在暴雨之中看到狂奔而來的泥頭車一樣。

當耀眼的車燈照亮自己的麵孔時,人就會明白:命運之惡毒和坎坷,總是如此的讓人猝不及防。

從不曾有一點點征兆,不論你如何祈禱。

它都會橫衝直撞的,不急不緩的,跌跌撞撞的,向你撲過來。

正如同現在,呼嘯而來的漫天血潮,以及無數蠕動的麵條狀物體裏,那個在天空中大秀**泳姿的癲狂老頭兒一樣。

“看我禦劍飛天天天天天!!!”

狂笑聲回**在天穹之上,讓人眼前陣陣發黑。

卻又,不由得……毛骨悚然。

迫近的死亡預感如同寒潮一樣,將他們徹底吞沒了。

不論是槐詩,誇父,亦或者是阿瑞斯和持斧羅摩,乃至其他的援軍,所有的人都感覺了那一份來自靈魂之中的恐懼。

本能的,顫栗!

不是因為詭異的外貌,不是因為癲狂的氣息,隻是純粹的因為……

——太!強!了!

血潮之中,絕罰伸手,向著膽敢阻攔在眼前的蜉蝣螻蟻們:

“滅世劍氣,給我出!”

轟!

血潮之中,如同煮爛了的麵條一樣不斷起伏的好幾根鬼東西,忽然之間,便迸射而出,向著在場的所有人。

來自深淵的大碗寬麵從天而降,帶著令人絕望的銳氣和殺意。

更令人頭皮發麻。

不由自主的,拚盡全力的去攔截——哪怕是被大君一錘子掄死都沒關係,唯獨不想死在這麽見鬼的東西下麵!

崩!崩!崩!崩!崩!崩!

巨響不絕於耳,令淒嘯戛然而止。

阿瑞斯幾乎倒飛而出,目瞪口呆的看著戰神之劍上那個幾乎微不可絕的缺口。

難以置信。

第不知道多少次懷疑,這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唔?”

竟然都擋住了?

負手立於血潮之上的絕罰不由得微微挑起眉頭,宛如詫異螻蟻之中竟然還有一合之敵那樣。

倘若不是他渾身那一套好像叫花子破衣服之外,那就更有那麽點高人氣派了。

他微微頷首,張口欲言。

可那一瞬間,世間一切仿佛都失去了聲音。

以此刻普照萬象之光為憑,共鳴收懾一切雜音,如波一般的光之瀾向內收縮,匯聚在殘缺的日輪之上。

頃刻間抽盡了方圓千裏之內的一切生機和源質,不惜耗盡了自己儲備的所有‘充電寶’。

帶著一個個缺口的日輪回旋,所有的力量,匯入了匣中。

不惜調動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源質儲備,更不惜代價。

槐詩抬起了奧西裏斯之槍,免疫係統鎖定。

扣動扳機。

萬裏輝光匯聚為一束,宛如日輪中垂落的血色,如此猩紅,帶著焚燒的光芒,筆直突出,跨越了這對光速而言,近乎咫尺的短暫距離。

貫入了絕罰的麵孔!

啪!

烈光停滯。

原本由無窮源質在日輪中質變而形成的毀滅洪流,竟然如同物質一般,停在了絕罰的麵前。

被那一隻不知何時抬起手掌,捏住了?!

“竟敢暗箭傷人,簡直卑鄙無恥!”

絕罰抬起頭來,看向了槐詩,蒼老的麵孔之上滿懷著鄙夷,拽著那一柄烈日之矛,端起來,仔細觀看。

被強行桎梏的毀滅在他的手中,好像玩物一樣,被隨意的把弄。

看一看,聞一聞,然後,舔一舔。

味道,好像不錯?

哢吧。

在驚悚的死寂裏,傳來了一聲脆響。

絕罰張口,啃在了烈日之矛,搖下,卡擦卡擦的清脆聲音裏,東君所投出的絕殺一擊,竟然像是早餐攤子上買來的油條一樣,被一口一口的,啃進了肚子裏。

“嗝~”

絕罰張口,噴出了一口血肉焦爛的青煙,浮現出一絲讚許:

“現境人,不差。”

槐詩,張口欲言。

說不出話。

哪怕是現在大秘儀崩裂動**,可天獄堡壘和東君所組成的節點尚在。哪怕是斷掉所有的支援,但來到這裏的現境供應也不會有絲毫的折扣!

誠然,東君必須供應石之立方內無時不刻的恐怖消耗,每一秒,都有數十萬人份兒的源質經過東君流轉。

可除此之外,留到他手裏的,對於尋常升華者而言,依舊是一輩子都無法消耗完的海量!

可剛剛,自己傾盡全力所放出的一擊,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被不知道哪裏來的怪東西,給當油條一樣的吞掉了!

而且還繼續活蹦亂跳,渾然無事。

這究竟又是個什麽狀況!

大家從真實係到了超級係就算了,你現在來告訴我搞笑係才是無敵的,是不是有點太扯了?!

可是,已經沒有時間給他再猶豫了。

漫天血潮,已經籠罩在天穹之上。

無以計數的‘劍’,鎖定了他們的存在,帶來令靈魂陣陣顫栗的寒意。

不,那些甚至都不過是細枝末節。

真正讓槐詩毛骨悚然的……是來自絕罰的凝視。

如此專注。

就好像,終於將他當成了自己的敵人。伸手,指向了他的麵孔,“我劍魔手下不斬無名之輩,報上名來!”

槐詩沉默著,沒有回答,懶得再走這種讓人生厭的流程。不假思索的抬起手,憤怒,填裝。向著絕罰卿,扣動扳機!

殘缺的日輪震怒咆哮,自怒火中迸發光焰,烈日之怒向著絕罰,井噴而出。

“雕蟲小……”

絕罰不屑一笑,抬起手,再度抓向了那呼嘯而來的震怒之火。可在那一刻,眼前,再度一黑。

終於聽見了遲來的回應。

來自,自己的腦後……

“——窩嫩跌!”

七十二變中化為一縷微塵的齊天大聖終於從虛無之中浮現,自奔流的血潮中開辟出了一條筆直之路。

完全解放的定海神針鐵,砸!

在確定敵人的恐怖威脅性的瞬間,誇父便已經無比默契的隱匿在虛無之中,等待著來自槐詩的訊號。

現在,從不知道多少統治者身上練出來的,早已經爐火純青的除魔大悶棍,毫不保留的,砸在了絕罰的後腦上!

甚至,不止是這一棒。

當鐵棒和腦殼碰撞的巨響響徹天穹的同時,大地之上四柱升起,天穹之上四柱降下,東夏天柱於此顯現。

【先天八卦·補天神石】!

在瞬間,燒盡了自己所分配到的所有修正值,抓住了絕罰眩暈的關鍵時機,狠下辣手。

當先天之火從八卦神跡之中噴出的時候,不論是誇父還是槐詩,亦或者是其他人,都不由得鬆了口氣。

可很快,鬆了一半的氣,便再度,提起來了!

毀滅一切的先天之火中,絕罰卿的肉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焦爛,可他卻好像懵懂不覺一樣。

隻是,摸著自己腦門上,那一道陳年舊創的裂口。

長出了一口氣。

似是驚險。

緊接著,便惱怒起來:“你們現境人,實在是太卑鄙了!竟然不講道理,來圍攻我們亡國這樣的名門正派……”

毛骨悚然裏,槐詩一口老血忍不住噴出來。

名門正派?

老子理想國下屬天國譜係這種現境嫡係都沒說自己是名門正派,你們魔教哪裏來的臉!

以及,他怎麽還沒死!

而且好像還……活蹦亂跳?

就在先天之火的焚燒裏,絕罰卿茫然的撓著自己光禿禿的頭上,摸不到燒焦的那幾根毛。而就在他身上,毀滅焚燒不熄。

早已經滲透了骨髓。

可是卻,無法將他徹底毀滅……甚至,從那一具幹癟軀殼中所滲出的詭異氣息,越發的濃厚,讓槐詩心裏越來越冷。

就好像,他才是那更勝過毀滅的毀滅一樣!

嘭!

天柱之上,裂隙浮現。

宛若囚籠的領域之內,絕罰卿伸出了手,向著兩側,掰開!

刹那間,槐詩、誇父、阿瑞斯乃至持斧羅摩,再無保留,全力出手!武神的斬滅之斧從雲端落下,劈進了他的肩膀。

戰神之劍和軍神之矛突刺,交錯著,貫入胸膛。

無窮烈日之火化為瀑布,衝入了先天八卦的封鎖之中,將一切吞沒。

而解放到極限,抽走槐詩大半源質的定海神珍鐵已經化為無窮棍影,鋪天蓋地的砸下,巨響聲連綿不絕。

破裂聲響起。

來自……定海神針之上?

齊天大聖,虎口崩裂!

太硬了!

誇父心裏已經涼的透徹,無法理解,怎麽會有這麽硬的東西存在。哪怕是海之巨人的腦殼也都沒這麽硬吧!

可同樣,這一份恐怖的威懾力和壓抑感,也遠勝於他所曾經見過的巨人!

“比起雷霆那個矮子的斧頭,你還差得遠!”

絕罰卿咧嘴,大笑:“螢火之光,豈敢同日月爭輝?!給我破!”

握緊了拳頭,向著先天八卦的封鎖。

燃燒的絕罰卿,一拳!

天崩地裂。

破籠而出的絕罰卿,再度,狂笑著,升上了天空。

胸前的裂口,竟然在利刃拔出的時候就已經愈合,肩頭劈斬的裂口下,骨骼毫無裂隙,而渾身繚繞的先天之火依舊不斷的焚燒,驅之不散,但卻再無法添加任何的重創。

“同樣的招數,第二次不可能對我有用!”

絕罰卿桀桀怪笑,向著日輪,‘禦劍’而來,一拳,再度倒出!

崩裂的聲音從虛空之中不斷浮現。

隨著槐詩麵色驟變,東君所豎起的斥力,乃至一重重鍛造而出的鐵壁竟然都應聲碎裂,日輪之上的裂隙蔓延,劇烈的動**著。

隻是一拳,就幾乎將東君從軌道之上推開,險些令大秘儀的連接徹底中斷!

“這哪裏有第二次的招數!”

槐詩下意識的吐槽:“況且,你特麽不是劍魔嗎,哪裏有用拳頭的!”

半空之中,緊追猛攻的絕罰卿微微一愣,旋即神色傲然:“拳就是劍,劍就是拳,劍道之博大精深,你們現境的蜉蝣如何能懂!”

“哪裏有劍了!”

槐詩怒吼,一拳揮出,無窮烈光匯聚,向著絕罰卿針鋒相對的砸出,可緊接著,被狂笑的老東西撕扯成粉碎。

向著槐詩撲出。

最後的瞬間,攔在日輪前麵的,是阿瑞斯!

啪!

戰神之劍自正中斷裂,奮盡了所有的力量,將絕罰卿彈開。

緊接著,血色噴湧。

額前崩裂縫隙,頭顱碎裂,靈魂潰散。

重創垂死!

可緊接著,殘骸又被槐詩扯了過來,五指連彈,不知道多少道光芒落進了他的身體裏,連同著小半杯不死之藥,全都倒進了他的嘴裏。

來自阿瑞斯的這一份毫無保留的信任,在此刻,得到了回報!

垂死的戰神被瞬間拉起!

堪稱光速!

可還來不及鬆一口氣,便看到了,遠方絕罰卿的獰笑。

就好像,終於想起了自己的設定一樣。

自半空之中,絕罰卿展開雙臂,呐喊:

“——看我萬劍歸宗!!!”

話音剛落,那無數血潮中起伏的麵條狀劍刃,竟然隨著絕罰卿的呼喚,自雲端,降下,成百,上千,上萬,上十萬……

一直到,窮盡視野,一切都被所謂的劍意籠罩在內。

鋪天蓋地!

斬!

日輪驟然膨脹,燃燒的恒星之光噴薄,無窮源質的灌溉裏,大秘儀的框架於此展開,強行修訂物理定律,撐起屏障。

槐詩的臉色鐵青,已經顧不上失控的神性在燃燒自己的靈魂。

哪怕是被燒死也無所謂。

不,應該說,早知道,剛剛大君路過的時候,他便已經不自量力的發起挑戰!

起碼不用和這種完全不講道理的家夥打。

簡直像是噩夢!

澎湃的潮聲、血水蒸發時的嗤嗤作響,乃至琉璃碎裂的清脆聲音,錯亂嘈雜的混亂裏,一道道血色的攻擊在烈日的斥力和熱量之下,被盡數蒸發。

用盡全力的,將所謂的萬劍,撐住了。

可緊接著,破空聲迸發!

絕罰卿,突入!

在瞬間,撞飛了正前方的誇父,幾乎將他碾碎,再緊接著,硬頂著羅摩的劈斬,抬起腳,將阻擋在前麵的阿瑞斯一腳踢飛。

骨骼碎裂的聲音還來不及擴散,反手,一拳錘在了武神的大斧之上,在上麵留下了一個拳頭狀的裂痕和無數裂隙。

最後,再一拳將眼前礙事的日輪徹底打斷!

向前!

猙獰的黑影已經籠罩了槐詩的麵孔,染血的鐵拳,向著東君砸下!

告訴他:

“此乃一劍破萬法!”

轟!

倉促之間,槐詩抬起的手臂被徹底粉碎,摧枯拉朽。而當他想要抓緊這關鍵的空隙躲避時,卻已經僵硬在了半空之中。

胸膛,被一拳搗成了粉碎。

貫穿!

太快了……

就好像,曾經快要被外道王一拳打死時那樣,卻又和那時候截然不同。

他所麵對的,不再是一個專注自身無止境磨練自我的對手,而是……仿佛將整個深淵的錯亂和癲狂都吞入靈魂裏的,晦暗風暴。

此刻,就在神之眼的凝視之中,絕罰的本質,終於顯現。

汙濁、粘稠、混沌、變幻不定的,恐怖陰影!

不知道吞吃了多少深淵的真髓,溶解了多少惡意和瘋狂之後,才能將一個人的靈魂變成如此恐怖的模樣。

猩紅的血色,無止境的重疊在一處,到最後,變成的近乎深淵一般的粘稠黑暗!

黑暗在俯瞰著他,獰笑。

“你太弱了。”

絕罰卿的五指,握緊!

捏碎了他的心髒,靈魂,乃至,東君所創造的烈日。

甚至,來不及抽取生機和源質,創造出不死之藥,也已經再沒有那樣的機會。

槐詩瞪大了眼睛。

那一瞬間,照耀深淵的烈日之下,崩裂開一道龐大的縫隙。

粘稠的血色,從其中流出,宛如瀑布。

清脆的悲鳴回**。

死亡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