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瞬間的閃現。

上千名根本不被雷霆之海放在眼中的凡人,他們以靈魂匯聚,竟然暴發出了如此恐怖的力量!

那狂暴的力量匯聚在鐵拳之上,勾勒出刻板又令人窒息的方正輪廓。

即便是以創造主的標尺去測量上麵的每一個金屬晶格,都分不出任何的區別,大小、形狀、構成,硬度,韌性。

就仿佛,生來如此。

頑固到學不會變化,但又堅不可摧到令人發指!

現在,純粹的靈魂鑄造而成的鋼鐵降下,施以破壞——

可那其中所迸發而出的意誌,卻令統治者都為之注目。

純粹的將自己的靈魂化為鋼鐵,再粗暴的同冠戴者的靈魂碰撞。

堅固者存,羸弱者摧,強者勝,弱者死!

對於巨人之裔而言,恐怕再沒有比這更美的景象了!

憑借著不久之前才剛剛完成的手術,還有植入體內的芯片和輔助模塊,內梅特的一擊匯聚了整個軍團的靈魂之重,甚至就連冠戴者都被這一擊幹脆利落的重創!

這一份來自所羅門的力量,已經饋贈到了繼承者們的手中……

這便是現境的巨人!

此刻,在揮出這一拳之後,內梅特甚至已經快要昂不起頭來,過度消耗源質之後陷入匱乏的身軀,甚至快要無從維係意識的運轉。

忿怒的咆哮聲,從那風暴吹去的盡頭響起。

血肉模糊的冠戴者挺起了身體,漆黑的血液滴落,在地上,嗤嗤作響。那一張殘缺的麵孔再度抬起,獨眸看向了自己的敵手。

重創的靈魂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劇痛和癲狂。

一腳,將擋在麵前的下屬踩成了粉碎。

獨臂錘著胸膛,嘶吼咆哮。

向著凱撒裝甲狂奔而出。

硬頂著所有的援護射擊,撞飛了攔截在前方的鑄鐵軍團裝甲。

重重鎖鏈從虛空中浮現,纏繞在他的左臂之上,好像血管一樣深入骨髓,注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

向著那一張破裂觀察窗後的蒼白麵孔。

砸!

轟!

鐵拳落下的瞬間,原地再看不見敵人的痕跡。

遺憾的是,消失的並非是內梅特。

狂暴的冠戴者消失無蹤,取而代之是從內梅特身後所伸出的無形之手,四根粗大的鋼鐵之指握緊成拳。

在助推引擎的噴出的烈焰中,夯下!

血漿四濺,將金色的凱撒裝甲都噴了半身的漆黑。

就在內梅特的身後,幻影輪廓浮現,全息迷彩漸漸褪去,浮現出龐大機體的輪廓!

八足四臂,身高十二米,麵部並沒有觀察窗,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銀白色的震怒之麵,宛若神佛。

——捍衛者級裝甲!

哪怕同樣都是動力裝甲,可四米餘高的凱撒,在它麵前就仿佛矮子一般。

和同樣高度的雙足步行式泰坦這種主要提供火力支援的戰車不同,也和其他一切單兵的動力外骨骼不一樣。

它生來就是步行的堡壘和掩體,用來抵擋破壞的城牆。

學者和煉金術師們工於心計的創造他,將每一個模塊和係統的性價比提升到極限,隻為了讓它行進在戰場的最前方,去同怪物們廝殺,將一切送到眼前的對手,碾壓成粉碎!

“我來支援了,內梅特。”

朱利安上校的聲音從頻道中響起,帶著一絲戲謔:“一會兒不見,你搞的好狼狽啊。”

內梅特嗆咳,吞下了喉嚨中的血沫,隻是含混的冷哼了一聲:

“太慢了。”

“哈哈哈,機體預熱總需要時間的嘛,這麽大玩意兒,開機速度就能熬死人。我可是剛剛從改裝車間裏出來,就直奔戰場了啊。”

龐大的捍衛者級裝甲在大笑聲中抬起四臂,艦載級機炮旋轉,向著麵前那鐵壁裂口之後湧入怪物們揮霍著無窮的火力。

瞬間,槍身便燒成了灼紅,海量的冷卻液蒸發,化為了刺鼻的雲霧。

“況且——”

他說,“我還帶了新朋友來。”

那一瞬間,災厄之雲中,一顆顆火焰和雷霆匯聚成的隕星,從天而降,將整個中轉站,籠罩在內!

爆炸的巨響不絕於耳。

大量坍塌和破碎的聲音擴散,溶解的金屬在被撞碎的鐵壁之間流淌,又在地獄大群的踐踏之下之下迸射。

最後的外層防禦徹底坍塌。

地獄的軍團如同海潮那樣,湧入了中轉站的領域之內。

可在破碎的鐵牆之後,它們卻沒有看到防禦工事,隻有一片剛剛才被徹底清空,毫無任何障礙物的寬闊廣場。

乃至廣場盡頭,巍巍如山,又靜謐如鐵石一般等候敵人的銀色陣列。

龐大的巨蜥籠罩著一層層的護甲,以量體而造的外骨骼武裝。就連琥珀色的豎瞳都覆蓋在了目鏡之下。

而在背鞍之上,是幾乎已經同鋼鐵和秘儀融為了一體的蛇人。

隻是短暫的訓練,蛇人們便已經徹底的掌握了這一套為自己量身打造的遊騎兵裝甲係統,甚至以超出常人數倍以上的精神承受力加裝了新型的感知設備,令鋼鐵也仿佛長出了神經一樣,帶來了無比敏銳的觸覺。

和這一套承載秘儀的具裝,完美的融合為一體。

異種巨蜥和內部兩具引擎所提供的恐怖機動力,同鋼鐵等同的防禦,秘儀所帶來的加持和力量,乃至鞍甲之上應對各種狀況的武器,已經將這些蛇人,徹底的從騎士變成了不折不扣的戰車!

現在,當坍塌的鐵壁化為舞台之上的大幕,徐徐揭開的瞬間,突入進來的軍團才發現,他們擊潰的不是牆壁。

所掘斷的,隻有熔爐的堤壩。

現在,鐵流如洪水,向著黑暗,衝出!

那一道澎湃而耀眼的銀光奔騰,在大地的震顫之中,向前,踐踏烈火,撞破暴風,掀起毀滅的洪流。

同黑潮,碰撞在一處。

仿佛有瞬間的靜滯,可緊接著,那一片銀白便撕裂了彼此之間如此脆弱的間隔,**,攪動著沸騰的黑潮,留下了擴散的猩紅。

直到最後,貫穿!

然後,自中轉站的炮擊陣地的外圍繞過了一個大圈之後,再度向著戰場,呼嘯而來!

在那被血色染成猩紅的裝甲之上,隻有一道道漆黑的狼首圖騰,宛若焚燒升騰的徽記,如此醒目!

“再來!再來!”

尊長者揮舞舉起了數十米長的咒晶衝擊矛,未曾被麵甲覆蓋的麵孔之上,露出了獰笑,向著身後的下屬們呼喝:“再來一次!”

而就在他們前麵,一隻隻巨獸在號角聲的催促之下,緩緩的調轉了方向,終於組成了一道牆壁。

再緊接著,鐵流和牆便在轟鳴之中碰撞!

自始至終,太陽船,巋然不動。

毫無反應。

隻是冷漠的俯瞰著眼前的鬥爭,數之不盡的鐵鴉們盤踞在鋼鐵高塔的枝杈上,等待著命令。

利爪和枝杈摩擦,就灑下一縷縷火花。

猩紅的眼瞳倒映著下方的戰場,尋覓著自己的敵人。

直到黑暗的陣列之中,燃燒的焰光匯聚。

一具具狂暴的野獸在巨人之裔的驅策之下,匯聚在一起,從最前方,焰光擴散,籠罩了整個陣列。

轟鳴的鼓聲升上天空,又降下大地,回**。

不知道多少地獄大群狂熱的咆哮,刀斧敲擊著盾牌,呐喊,咆哮,呼喝。無以計數的狂熱呼喊擴散。

天穹之上,災厄之雲中一道道雷光轟然擊落,無差別的降下轟炸,將炮擊陣地籠罩在了一片煙塵和動**內。

而那燃燒的軍團,已經排眾而出,加速,摧枯拉朽的撞破了前方鑄鐵軍團的防禦,向著太陽船的方向,筆直殺出!

即便是不死軍的攔截,也被他們自中間所突破,宛如斬斷大蛇!

連帶著巨蜥和背鞍上的騎士一同,一刀斬為兩段!

冠戴者·幽堅前突,逆著捍衛者裝甲的恐怖火力,橫掃,在龐大的裝甲之上留下了一道深邃的裂隙。

幹脆利落的斬下了兩具機炮。

緊接著,巨刃刀鋒調轉,灼紅的利刃貫穿了層層護盾和裝甲,撕裂了內部的結構,從裂口中噴出的高溫熔流落在了幽堅的身上,卻無法損傷那燃燒的身軀。

輕描淡寫的,踐踏!

將龐大的捍衛者裝甲踩在自己的腳下,然後,抱住了一條手臂,拔!

在咆哮聲裏,捍衛者裝甲的最後兩條手臂被先後拔下。

再然後,巨刃刺出,撕裂了駕駛艙,貫穿!

血色噴湧!

高亢的警報聲響起。

駕駛艙內,擴散的血水中,朱利安瞪大了眼睛,拉下了最後的安全閥,顫抖的手指,艱難的摸索向了那個升起的盒子,那個紅色的按鈕。

最終驗證完成。

機體爆破程序,解鎖——

——倒計時,開始!

在那一瞬間,朱利安看著閃爍的屏幕上,最後的讀秒,咧嘴,可笑容很快就僵硬在嘴角。

倒計時,戛然而止。

被更高的權限所取消……

呼嘯的風聲裏,有什麽東西,破空而來!

自戰場的正中,山君咆哮,沉重的闊劍脫手而出,回旋,掀起了銀白色的風暴,自亂軍之中劃出了一道悠長的弧度。

向著幽堅的頭顱,斬落!

崩!

本來應該徹底將駕駛艙斬成粉碎的巨刃拔出,抬起,擋在了山君之劍的前方,高亢的金屬碰撞聲裏,那回旋呼嘯的長劍同刀刃碰撞在一處,耀眼的火花迸射。

刀刃之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山君之劍也被彈開,飛出,回旋,被無形的引力拉扯著,落入了主人的手中,收劍入鞘。

當幽堅的眼瞳從火中抬起,便看到了,那一條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筆直通路,盡頭高聳的太陽船。

乃至,太陽船的正前方,那肅冷輪廓之下,凝重的陰影中,漸漸走出的身影……

向著他。

現境的女人?

幽堅冷眼的凝視,這眼前的一切卻和他所見過的其他女人不同。

並不魁梧或者挺拔,同巨人之裔相較,堪稱嬌小的身軀,即便是在現境人的認知內也不算高大吧?

可是,卻帶著令他如芒在背的惡寒。

不是麵孔,雙手,乃至身軀……來者的麵孔,盡數籠罩在金屬之中。

既不耀眼,也並非是漆黑,隻是一片毫無溫度的鐵灰色,厚重的甲胄即便是一根發絲都全部覆蓋。

仿若孽龍之鱗一般的甲葉彼此重疊,每一片,都是以凝固的靈魂轉化為鋼鐵,將哀嚎的怪物拋入熔爐,溶解蒸發,所鑄就的結晶!

現在,死的創造匯聚成一體,覆蓋在人的軀殼之上,便令一切觀察者,不寒而栗!

往昔在疤痕區,由槐詩一手抹除滅絕了不知多少大群和軍團,傾盡了海量的死亡,為自己的學生打造了這一套甲胄。

一直到今天,才真正的,派上用場!

在那低沉的腳步聲裏,連仿佛戰場的喧囂都已經遠去,所存留的,便是毛骨悚然的寂靜。

幽堅的視線,已經被敵人的存在,徹底吸引。

忘記了其他。

披甲的女武神踏足於戰場之上,跨越了血水和屍骸,拖曳著璀璨如金的長矛,留下了不知道多少飛迸的火花。

而就在她的身後,太陽船,門戶大開!

隻有原緣手中的長矛,輕描淡寫的從鋼鐵化的大地之上掃過,在那通往太陽船的道路之上,劃出了一道淺淺的界限。

然後,抬起了頭,露出了蒙紗貞女的麵孔為原型造的麵甲。

向著幽堅,勾了勾手指。

這便是,無言的邀約——

就仿佛,不久之前,槐詩和焚窟主之間的對決再現。

而現在,當明白了那其中意味的瞬間,幽堅的眼眸,就已經在恥辱之火中燒成了猩紅!

烈焰的籠罩下,無數屍骨的刺青流轉中,纏繞周身。

那一瞬間,即便是以巨人之裔的身量相較也過於誇張的巨刃淒嘯,切裂虛空,留下了一道筆直向前蔓延的焰光。

向著瓦爾基裏,斬下!

高亢又尖銳的碰撞聲迸發,宛若剮刑咆哮,那刺耳的聲音瞬間響徹了整個戰場,**著一切耳膜。

而就在原緣前方,突進的幽堅,竟然……

戛然而止!

足以將壁壘也瞬間碾碎的衝擊和劈斬,在長矛的突刺之下,盡數停滯。

隻有迸射的火花從蒙紗貞女的麵甲之前飛過。

麵甲之上,那一張悲憫閉目的麵孔,竟然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以兩顆冠戴者所化的寶珠為眸,映照著眼前的對手。

再然後,宛如被賦予了生命一樣,勃發出狂暴的殺意!

向前,一步!

竟然,硬頂著幽堅的力量,壓著他的刀鋒,將他逼退。

無視了那近在咫尺的恐怖高溫,貞女麵甲隨著原緣一起,張口,向著近在咫尺的冠戴者,縱聲咆哮!

霜風在那雷霆一般的巨響之中撲麵而來。

詛咒一般的寒潮擴散,以無窮死亡所形成的低溫,好像連幽堅身上的賜福之火也要凍結那樣。

可來自焚窟主的護佑卻越發的狂暴,烈焰之中,一張張詭異的麵孔浮現,舞動,焚燒在火焰中的靈魂哀鳴,令寒潮倒卷,崩潰!

再然後,怒焰升上了天空!

宛如猩紅的信號那樣,冷漠的灑下猩紅,照亮了這一片戰場,呼應著天上的毀滅之雲,令一道道雷光攀附在了冠戴者的身軀之上。

幽堅,再度膨脹。

可那魁梧的身軀卻快的不可思議。

隻是瞬間,那誇張的巨刃便已經橫掃而來,帶著雷和火的力量,無窮之力爆發!

崩!

原緣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輕描淡寫的抬起了手中的長矛,不假思索的,挑起——正如同自孩提時期便已經開始,從未曾間斷過一日的苦練那樣。

紛繁複雜的技藝早已經被簡化為了本能,一招一式甚至無需思考,超於自我,甚至比電光火石還要更加迅捷。

在千錘百煉之後,隻剩下了行雲流水一般的洗練和純粹。

可那洗練直白到毫無花俏可言的招式之中,卻帶著無以言語的凶戾和狂暴。

硬撼!

毫無花俏,同雷火之刃,硬碰硬的對撞在一起,擴散的風暴中帶著灼熱的溫度和攝人的寒霜,席卷。

大地之上的裂隙擴散。

巨響甚至還未曾來得及升起,雙方之間便已經再度的,發起攻擊!

毫無保留,奮盡全力的,向著對方斬下!

依舊是,硬碰硬!

當一道道巨響如雷聲那樣,綿延成一線,颶風已經模糊了兩人的身影,隻能隱隱看到那稍縱即逝的輪廓。

仿佛力量本身所展露在塵世之中的姿態。

令耳膜破碎的轟鳴裏,一次次針鋒相對的碰撞,甚至,不曾後退過一步,將躲閃從本能中剔除。

所留下的,便是純粹到化為實質的殺意!

“那是你的學生?”

焚窟主捏著下巴上燃燒的長須,第不知道多少次,感受到了驚喜。

他越來越喜歡這樣的對手了!

“是啊。”

槐詩微笑著回答,補充道:“而且是學習最好的一個。”

在槐詩身後,林中小屋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可卻無話可說。有一說一,他雖然每門課都是滿分,但裏麵貨真價實的一個都沒有……

假的好學生碰到真的好學生,就不靈了。

如此辛酸。

“很不錯。”

焚窟主輕歎:“隻是可惜了。”

“怎麽說?”槐詩依舊平靜,神情不變。

“倘若隻有這種程度的話,即便是有多少寶物護佑,也不會是幽堅的對手。”

焚窟主搖頭,無所謂的一笑:“神兵利器?威權神跡?真正的力量,隻在自身之內。餘者再多,也不過是裝飾罷了——”

轟!

在雷火之中,幽堅咆哮。

踏前。

此刻,在冠戴者的身軀之上,不熄的火焰陡然消散。確切的說,是被無數變化的屍骨刺青之中所浮現的黑暗所吞噬。

就好像,身軀之內有一個恐怖的黑洞那樣,無止境的吞吃著周圍的一切雷霆、火焰和源質……

沉悶的巨響隨著心髒的跳躍而迸發,壓下了一切微不足道的雜音。

那龐大的身軀就好像烈焰和風暴匯聚成型,周身的傷口之中,恐怖的高熱噴薄而出,好像已經無從負荷這淩駕於自身承受範圍之上絕強之力!

猛然伸手。

令剮刑的突刺停滯在半空之中。

鋒刃之上,他的五指被割裂,一滴滴沸騰的血液從傷口中滲出,其中的海量災厄無從束縛,迅速蒸發,化為了火焰和電光。

就宛如,毀滅凝聚成了人形。

主宰戰場!

再然後,巨刃斬下!

甲胄碎裂的哀鳴聲響起,就在原緣的手臂之上,一道龐大的裂隙自虎口蔓延開來,向著肩膀。

卻令焚窟主的笑意僵硬在臉上。

難以置信。

被握住了!?

針鋒相對的,以同樣的方式,握住了對手所斬下的利刃!

被切裂的手甲之後,鮮豔的血色緩緩浸出,落在地上,漸漸的散華為赤色的冰霜,仿若荊棘一般生長。

自始至終,鋼鐵的貞女之麵毫無表情。

而幽堅卻勃然色變。

因為在這短暫的僵持之中,被他捂住的剮刑,竟然在一寸寸的,向前……

縱然前方有萬般險阻、絕壁深淵,不論同任何強敵相持,依舊未曾有絲毫的停滯。

隻是向前。

——此乃,無回之槍!

“實話說,我也覺得,外物不足為憑。”

槐詩輕聲感慨:“可我這個當老師的就沒有帶好頭,到後麵,就連教學生講道理的時候,也會感覺到心虛。”

他端著酒杯,油然感慨:“和我旁邊這個一有機會就滿腦子想著逃課和偷雞的家夥不同,她是個勤勤懇懇且任勞任怨的好孩子,努力又認真,會讓老師感到心虛和愧疚。

所以,我總想著多送她一些禮物,想要讓她多依靠我這個老師一點,就好像這樣的話,自己作為老師也彰顯了作用一樣。

可實際上,即便是沒有我,她也會有遠大的前途,甚至比現在還要更加遠大。

她和我這個當老師的,完全不同……”

槐詩遺憾的歎息,望著那肅然的身影,回憶著曾經兩人第一次見麵時的模樣,便不由得由衷的微笑:

“唯二和我很像的地方在於,她也很喜歡古典音樂,小提琴已經出師了。我鍾愛她的琴技,更勝過她的刀劍。

以及——”

槐詩放下了空空****的酒杯,欣慰輕歎。

——她真的也很喜歡砍頭!

那一瞬間,他們聽見了遠方的轟鳴。

來自原緣的聲音。

難以區分,究竟是女武神的戰爭喝令,還是原氏的應氣之嘯。可那虛無的聲音,仿佛具備了實體。

籠罩一切,凍結了整個戰場!

令一切活物的動作凝固,懾服,難以站立,甚至,忘記了呼吸……

悲憫的貞女之麵陡然變化,洋溢著來自殘暴神明的怒火,如此傲慢,仿佛生來便要掌控、把持、宰割一切!

副校長說的沒錯,她生來就應該是天國譜係的成員。

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出身和血統,而是那一份渴望變更一切的渴求……

不論是無止境的貪婪、無止境的殘暴,亦或是無止境的奮勇,乃至,顛覆和掌控一切的決心!

黃昏之路的真髓,便在其中!

她早已經,被這一份野心所認可。

“於此,分封世間萬物——吾等,終將主宰一切!”

如是,吟誦著古老神明們所傳承的語言,令九大世界的幻影從她的身後浮現,名為【尤彌爾之眼】的力量蘇醒。

這便是黃昏之路所傳承的威權,由羅素所特意饋贈的權限。

其本質,異常的簡單,可以說毫無花俏。

——征服,然後,毀滅!

以自我的意誌,去壓製眼前的所有,以自身的命令,強迫萬物執行。去貫徹自我的決心,哪怕重新修改世界。

向著剮刑,下達命令。

這一槍,洞穿一切!

那一瞬間,無回之槍狂嘯,再無桎梏!

宛若龍卷一般的風暴隨著長矛一同向前突出,摧枯拉朽的貫穿了眼前巨人之裔的胸膛,升上天空!

將那一份深淵所鑄就的災厄徹底擊潰。

當攔腰而斷的巨刃從空中飛揚著,落下,釘入大地之時,整個戰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滯的抬頭,看著交錯而過的那兩個身影。

寂靜裏,原緣沉默的,摘下了自己的頭盔。

純白的長發在冰風之中飄飛。

平靜的回頭。

勝負已分!

就在原緣身後,僵硬在原地的冠戴者下意識的低頭,看著斷刃之上自己的模糊倒影,還有脖頸之上緩緩擴散開來的紅痕。

頭顱,從肩膀上落下……

斬首!

無首的身軀,就此仰天倒下。

本應該是如此才對。

可是,那一瞬間,破碎的身軀,竟然抽搐了一下,然後,又一下……就好像是,未曾察覺自己已經死去一樣!

伸手,在地上,執著的摸索著,尋找自己遺失的頭顱。

就好像尋覓著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寶那樣。

就這樣,無頭的屍骸將自己的頭顱捧在了手中。

那空洞的眼瞳中,映照著眼前的戰場。

懷抱著頭顱的屍體,邁動了腳步……卻未曾衝向自己的敵人,和原緣擦肩而過,踉蹌的,艱難的,走向了前方。

粘稠的血色從斷裂的脖頸之中流出,落在鋼鐵和泥土之上。

爆炸從他身旁發生,子彈呼嘯。

而那踉蹌的腳步卻不曾停滯,即便是跌倒,也會再度爬起,一直到最後的風暴應召而來,吞沒了他的身影。

帶著他穿過了沸騰的戰場,跨越了漫長的歸途。

回到了地獄堡壘的大門之前。

無頭的屍身懷抱著頭顱,一步,又一步,走進了殿堂之內。

終於,跪倒在地。

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向著自己的主宰,舉起雙手,托起那一顆染血的頭顱!

這便是,最後的懇請。

請您,寬恕!

“雖然慘烈一敗,令人難堪。可沒想到,最後還能讓貴客免於操刀……”

焚窟主垂眸輕歎:“幽堅,你讓我刮目相看了啊。”

於是,在那一雙空洞的眼瞳,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而染血的頭顱,已經被焚窟主提起,向著槐詩:

“——你的賭注,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