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一束光芒高高的升起,帶著槐詩遠去,福音聖座之上,原本喧囂動亂的戰場,迎來一片死寂。

有那麽一瞬間,在這連廝殺都遺忘了的沉默裏,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離奇的恍惚和幻覺,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在幹什麽?

好像有個挺大的玩意兒從頭頂飛過去了,好像還搞了什麽事情,那是啥?

新型的戰鬥機麽?

就算是再大的戰鬥機也沒這麽離譜的大小吧?空天母艦都沒那麽離譜!

而且,就在所有人眼前,好像那玩意兒肇事之後,就立刻逃逸了?

哇,真牛批……

無數疑問和驚歎從升華者們的腦子浮現,此起彼伏,到最後,不約而同的,變成了一個必須要麵對的現實問題。

——你看,這個BOSS它……是不是要進二階段了?

此刻,死寂的天穹之上,冷酷的聖光照下。

清脆的破裂聲響起。

來自NO.1的麵孔之上,麵孔的裂隙之後,一隙恐怖的光焰噴湧而出,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好像有無窮的光明此刻沸騰,狂怒的衝垮了一切阻攔和距離,要降臨在這一片地獄之中。

毀滅一切!

在地上,血河之中,衝鋒半截的原照猛然勒住韁繩,的盧四蹄在猩紅中急刹,劃出了四道帶著火花的軌跡。

茫然抬頭,看著出乎預料的光景。

搞什麽?

可緊接著,繚繞著血火的睚眥就已經從天而降,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扯起了他的領子,向著彩虹橋的通路飆射而出:

“愣著幹啥,傻小子,跑啊!”

疾馳!

就在血色飛炎的旁邊,一道幽光緊追著,幾乎比他們速度還要快,在超車的時候,燭九陰還猶有餘暇的探出頭來,瞥了一眼原照,嘖嘖感歎:

“你家年輕人行不行啊,連跑路都不會,沒點眼力價兒……我看,是一代不如一代咯!”

什麽鬼!

原照忍不住想要說話,可在撲麵而來的颶風裏連嘴都張不開,隻感覺到眼前一花,就已經快要飛出至福樂土了。

“咋回事兒啊!”他依舊懵逼。

“你可長點心吧!”

趁著左手還在,原繼先又往原照後腦勺上來了一巴掌,教訓道:“他們天國譜係是出了名的裝完逼就跑,良心不能說沒有,但基本上都快給狗吃了……留下這麽大的爛攤子來,你收拾麽?你收拾的了麽?”

在旁邊,沉默的黑神悄無聲息的路過。

氣得臉都綠了。

偏偏無話可說。

又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啥場麵都沒見過,能成五階,大家都是多少年的老狐狸了,現在還能說什麽?

喝茶聊天等魔法少女變身完畢麽?

還不趕緊抓緊時間收拾隊友,然後撒丫子跑啊!

倉促之間,好像一切都變得不同。

原本熱血沸騰發起衝鋒的現境軍團一陣混亂,還沒衝出半截,前軍立馬變後軍,然後以奮盡全力的極速開始撤退。

甚至比來的時候還快。

沒辦法……

世道變得太快,場麵變得太快,狀況變得太快。

歸根結底,槐詩他實在是太快了!

雖然整個過程看上去好像能水個多少萬字出來寫報告,但實際上,從巴哈姆特出場到撤退,還不到半分鍾。

確切的說,十三秒半。

這就是從陰溝背刺到陽光下蒸發的距離。

快的過於離譜。

在戰場周圍,現境的探境裏型號老一點的,甚至還都沒分析出這究竟是個啥……

以至於,等架空會議室裏的眾人反應從驚駭中過來之後,羅素就已經準備好了裝逼專用的淡然微笑。

端起茶杯,寂寞如雪的感慨。

“你看槐詩這孩子從小就有出息,不好名利,本想默默的裝逼,結果又被不慎曝光,還是太年輕啊,大家喝茶,喝茶……”

有沒有茶水姑且不論,但到現在,所有人才終於回過味兒來。

究竟發生了什麽。

可未免太過於離譜。

以至於大家心中都忍不住開始懷疑——你們天國譜係是不是和牧場主悄悄串通好了,來演我的?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從牧場主的深淵大海裏鑽出來,照著牧場主的化身一頓啐之後,又狠狠的啃了牧場主一口。

然後,就跟破產的皮革廠一樣,帶著幾十上百萬的靈魂跑路了?

最後,直接跑到輝煌之光的下麵,鐵鍋燉自己,為了撒點作料好像還燒死了個公義?

你娘誒,什麽鬼!

光是說一遍就已經有無數槽點卡在喉嚨裏。

您這如此嫻熟清奇又硬氣的跑路方式,對現在的人類是不是太超前了點?

以及,他為什麽會這麽熟練啊?

究竟作死作過多少次,才能如此行雲流水,不帶絲毫煙火氣兒的完成背刺越貨跑路挫骨揚灰一條龍的?

以及,如此離譜的戰果,究竟是怎麽搞出來的?

不止是架空會議室。

羅馬、東夏、俄聯、美洲、天竺……所有關注著這一場戰爭的人都陷入茫然。

就在東夏的邊境防線上,直連前線的指揮中心裏,短短十幾秒鍾的過程,已經在結束的瞬間轉到了巨大的屏幕上麵。

重複循環。

沒有放過任何細節。

窮奇撓頭,看了好半天之後,依舊有些一頭霧水,下意識的回頭,看向旁邊的小孩兒,恭恭敬敬的湊過去:“您看出點什麽了麽?

就算隻是一個化身,牧場主總不至於這麽菜吧?”

那個雙手抱懷看上去老氣橫秋分外怪異的小孩兒也沒有移開眼睛。

雖然才短短的幾個月過去,重生之後的符殘光已經從五歲長到了八歲,在看過兩次之後,心中就已經有了結果。

“不對勁。”

符殘光伸手,定住了圖像,指向了終末之獸啃食化身右臂的細節:“這裏,明顯,牧場主已經是有了防備的。

祂已經‘拒絕’了這一次襲擊,開始修訂現實,但完全沒有用——那個東西根本不吃神性的控製,神意修改的現實也幹涉不到它。

而且,看起來還對地獄食物鏈有著天然的克製……性質跟牧場主完全對立!”

符殘光忍不住撓頭,一頭霧水,問出了所有譜係的高層都在頭禿的一個問題:

“天國譜係究竟是怎麽搞出來的?”

作為曾經的東夏最強,曾經參與過至福樂土登陸戰的麒麟,他哪裏還能不清楚牧場主的變態程度?

無形無質,無處不在。

宛如虛空本身。

神意所及,隨意修改現實。

神性所致,壓製一切神性運轉。

而且時間久了,還會被祂記住源質波動和靈魂特征,從此之後走夜路的時候都得防備地獄之神的侵蝕。

稍微一不注意就凝固成座下的大天使了。

而眼前的一切,已經不是離譜和邪門可以形容的範疇了——為了專門針對牧場主,天國譜係竟然專門創造出了一個統治者級的戰爭兵器?

而且還他媽是一次性的!

這麽奢侈的嗎?

羅素那每天到處打秋風要預算的樣子,哪兒來這麽大手筆?總不至於是跑到地獄裏去眾籌攢出來的吧?

“您老就不能說明白點?”

旁邊,誇父依舊茫然,無法理解,嘴裏的瓜子皮都忘記吐了。

符殘光忍不住翻白眼:“你就當做天國譜係為了搞牧場主,從地獄裏養了一個專門的工具出來就行。”

而且還是百分百破防,百分百真傷的那種……

隻能說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了。這麽邪門的東西都搞出來了,你還敢說你們不是深淵譜係?!

聽到這裏,誇父就忍不住一拍大腿,怨氣衝天:“我就說吧!我早說過,得虧我沒去啊!有槐詩那家夥在,就準沒好事兒!”

自從上一次的深淵之賭以後,心裏不知道攢了多少的苦水,留下了多大的陰影,一開始抱怨就停不下來。

隻不過,現在已經沒人有有心思去聽那些廢話了。

全神貫注的,看向了屏幕。

一個簡單的問題。

倘若大佬玩小號被萌新跳臉的話,會怎麽辦?

答案隻有一個……

——換大號來講道理!

啪!

那一瞬間,福音聖座上的上空,NO.1的軀殼,無聲破裂……剝落的皮膚之後,無窮盡的耀眼光芒噴薄而出。

衝上了漆黑的深淵。

凝結成實質的烈光舞動在地獄之間,仿佛有什麽形體一般,但又難以尋覓出確實的輪廓,隻是宛如霓虹一般變幻不定。

可哪怕隻是看著,就讓人覺得目眩神迷,感受到來自靈魂中的顫栗和詭異的吸引……

就連在架空會議室內,隔著一層層的模因濾鏡,所有人的呼吸一時間都粗重了起來。

而在福音聖座的邊緣,已經有人宛如行屍走肉一般,忘記了撤退,轉身,麻木的奔向那一片光明。

恨不得,投身其中……

隔著遙遠的深淵,牧場主終於降臨!

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本質,也令深淵中爆發出席卷數十個深度的恐怖亂流。

變幻不定的光芒根本不是他的本身,隻不過是那一份神性擾動現實之後,所形成的現象而已。

那一份無形無質、無喜無悲的凝固神性運行在深淵之上。

宛如真理的顯現那樣。

就令彩虹橋的最後一線流光瀕臨崩潰。

“別看!走!”

在劇烈的昏沉之中,理查德隻感覺自己被人推入了那一片爛漫的虹光裏,身不由己的向著現境飛去。

緊接著,陷入暈厥的珊德拉連同自己的傳家寶盾也落入了其中。

隻有一片隱隱的冰冷月光,被無形的引力,拉扯著,飛入那一片光明之中去……可在半空之中,月光便無聲爆裂,隻有絲絲縷縷的碎光落入漩渦之中去,消失無蹤。

那是瑪瑪基裏亞。

自從決心降臨開始,她就沒有想著能夠將這一份神性和靈魂的碎片帶回去。

在牧場主顯現的瞬間,便已經當機立斷的自滅分靈,隻留下了些許殘渣,嘲笑著饑不擇食的地獄之神。

而現在,當輝煌之光隨著天門的關閉而斷絕。

最後的虹光在天敵的保護之下收縮,消失。

逃之夭夭。

緊接著,一縷宛如血色一般的熾熱灼紅,從邊境防禦陣線飛出,浩**奔流。

深淵級湮滅威權·太陽曆石,全功率發射!

三座地獄溶解而成的毀滅性打擊將沿途的一切阻礙盡數蒸發,降臨戰場,可緊接著,便悄無聲息的沒入了那一道虛幻的光輪之中,消失不見。

隻是令牧場主的投影微微停滯了半分。

光芒,依舊在運轉。

傳達著神明的震怒——

即便沒有任何遭遇攻擊的征兆,統轄局內,每個人的心髒都收縮成一團,無法跳動。

隻有屏幕上的警報在不斷的閃爍。

甚至,還未曾來得及慶祝這一場得來不易的短暫勝利。

無數指數便已經開始以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進行暴漲,警告著每一個沉溺在平和假象之中的僥幸者們——究竟有多麽恐怖的變化,在深淵的最底層醞釀!

當隱藏在福音聖座最深處的力量被喚醒,這一座活化的地獄在膨脹中分崩離析,便化為了龐大的漩渦。

**出通往深淵之底的幽暗隧道。

而混沌的海潮中,數之不盡的碎片在神明的意誌之下,緩緩升起,匯聚,形成洪流。

最終,堪比深度虹吸的恐怖風暴噴薄而出。

向著現境……

宛如向著罪人們降下天罰那樣。

延續四個月以上的災難,就此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