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槐詩。”

“性別?”

“男。”

“年齡?”

“19。”

“檢查完畢,審核無誤,確認預約,放行通過。”

在那一扇古樸門扉的前方,一個呆板的聲音對羅素說:“歡迎來到天文會,槐詩先生。”

“嗯,倒是感受到了。”

羅素扶了一下領帶,向著檢驗的程序點頭:“謝謝啊。”

然後,大門打開之後,便看到辦公室裏麵,葉戈爾那張臭臉。

就好像是加班了半年沒有休假,每天睡眠時間不足四個小時而且還要麵對永無休止的麻煩一樣……

不,已經不是‘好像’了。

應該說就是。

眼看著走進來的老頭兒,葉戈爾就忍不住想要揉臉:“我說,你就不能老老實實走個程序麽?這人工秘書才剛裝上去沒兩天!”

“才兩天就可以換了,豈不是更好?”

羅素淡定的坐在那一張葉戈爾最喜歡的躺椅上,還轉了個圈,瞥著老朋友抽搐的麵孔,就告訴他:“有些程序存在的意義就在於證明自己是狗屎。瞧瞧你們弄的這玩意兒,源質識別,聲線識別,靈魂識別……搞來搞去,搞那麽多,有用麽?”

“程序的意義就在於遵守,哪怕……好吧,有的時候它就是一坨屎,但總比連一坨屎都不如要強。”

葉戈爾摘下老花鏡,滴了兩滴眼藥水之後,揉了揉麻木的臉:“來吧,朋友,告訴我,你給我準備了什麽驚喜。你們又搞炸了什麽?”

“瞧你說的,好像不搞點事情我們就不出門一樣。”羅素詫異的瞪大眼睛:“我們天國譜係可是以維護現境的安全和利益為準則,從來不胡作非為的!”

“是啊是啊,遵紀守法理想國,善於變通統轄局,勇於創新存續院,隻要有天文會,現境永無煩憂,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好吧?”

葉戈爾懶得跟他扯皮了,直截了當的問:“你來幹啥?”

“這不找你打聽打聽情況麽?”羅素嘿然一笑,毫無羞愧的探問。

“所有的情況都在公示裏了,你要知道,可以去布告欄,或者安裝一個明日新聞APP……那群狗草的,發布時間比我們還早半個小時。”

“布告欄?明日新聞?我信那些東西,我還不如去你們休息室裏逛兩圈,說真的,隻要有威士忌和雪茄,有些決策室成員的戒心就會低的可怕……”

羅素不以為意的搖頭:“你知道我想聽什麽的,葉戈爾,不是那些冠冕堂皇的樣子話,也不是用來哄小孩兒的捷報,而是真正的狀況。”

葉戈爾沉默許久,瞪著他,最後,又忍不住搖頭,攤手:“體恤一下我,好麽,朋友,我他媽的好歹是個秘書長,不是黑市裏的情報販子……我有我的顧慮,我的苦衷,你不能來到我辦公室裏,就好像去了什麽基佬俱樂部,指望五分鍾內大家把底褲拔幹淨,坦誠相待。”

“說點能說的唄。”羅素拖著椅子坐過來了,微笑:“我不嫌。”

“……”

葉戈爾放下了筆,深呼吸,吸氣,吐氣,努力克製著自己抄起這玩意人捅別人喉嚨眼的衝動。

伸手,指了指桌子上麵的兩疊幾乎堆到半米高的文件。

“你想聽什麽?捷報?噩耗?都在這裏了,羅素。你看一眼就知道,你還想聽我說什麽?”

在他左手邊,捷報堆積的如同山高。

在他右手邊,噩耗享受著同樣的高度和待遇,幾乎沒什麽差別。

自從戰爭打響以來的半個月裏,這些報告增加的速度就沒有停過。就在兩人說話的當中間,還不斷的有文件通過真空管道吹過來,被那位擔任秘書的人工智障堆積到兩疊高山之上。

仰賴與天國譜係的哨站與白銀之海的擴張,大量不具備靈魂的常人得以在地獄中進行作戰。獲得了地利之後,人手之上的緊張也大大的緩解。

但以現境的力量和整個深淵相抗衡。

不論取得多大的優勢,依舊無法讓人樂觀起來。

此刻,就在整個深度三十的範圍內,戰場之上還發生著慘烈的廝殺,在邊境和地獄之間,各個譜係的防守和天文會的調度之下,現境築起高牆,期望這一次的深度潮汐能夠早些迎來終止。

針對波旬的作戰成功,為現境打了一劑強心針。

在戰場上,他們終於不用再麵對腐敗教團、寧靜學會等等詭異的勢力,也不用擔心犧牲者的靈魂會被深淵帶走。

魔性之智被存續院徹底的打散,予以分割和切除,並且進行了無害化處理。預計在兩個周期之後,將會徹底完成收尾。

到時候,流散在深淵之中的凝固靈魂將無法再通過深淵的引力聚合為一,而是在漫長的流散之中漸漸消磨,最後灑落在無窮深度和地獄之間。

化整為零。

而其核心將在存續院的封鎖之中永久保存。

或者光榮的成為其中的一份子,擔任被研究者的職位,迎來數不完的亂七八糟的實驗。

雖然因為神秘主義和過於殘酷的作風讓人總是感到不適,但在自閉這一方麵,你永遠可以相信存續院。

“一半一半,看上去大家都還沒動真格的啊。”羅素輕歎,“糟心的日子恐怕還很長……最近各個譜係的動作都有點大,真讓我這個老人家心慌。”

心慌?

嗬嗬。

葉戈爾甚至懶得冷笑了。

縱然各個譜係家大業大,但在對波旬的作戰中,也實打實的出了一把血,哪怕和永久鏟除了毀滅要素之一這豐厚的成果相比。

畢竟諸多犧牲不是開玩笑的。

也就在這一段時間,所有譜係的內部,都完成了更替。

除了大限將至或者是瀕臨凝固的那三位之外,其他的犧牲者都或多或少的留下的自身的傳承,或者幹脆自神靈、龍脈乃至各種秘儀的加持之下重生,得以保全。

按照存續院的風格,當一天工具人,就是一輩子的工具人,物盡其用才是它們的作風。那幾位創造主和大宗師究竟是真正的犧牲還是借此徹底轉入暗中的機密項目裏……誰都不清楚,但那群家夥絕對不會做虧本的買賣就是了。

埃及譜係依舊籠罩在了風沙之中,法老王的寢陵將自身的防區守衛的上穩如泰山,對外公布的狀況相當於沒有狀況。除了統轄局的駐紮特使保證著情況的穩定之外,其他什麽都無從得知。

但恐怕天塌了也輪不到他們出事。畢竟在作戰的時候,為了保護賽特親王,埃及居然一口氣拿出了六件威權遺物,家底之豐厚,令統轄局都為之咂舌。

憑借著所賺取的修正值,羅馬的萬神殿裏一口氣的誕生了三位受加冕者,密涅瓦、維納斯和阿芙羅瑞忒……禁衛軍開始第三次的擴張和征募,並且開始參與前線紛爭。

美洲也再不掩飾自己的動作,拿出了籌備了幾十年的戰爭兵器——滅絕之心·太陽曆石,正式投入使用的報告已經送到了決策室的辦公桌,這些日子不知道多少人因為這個吵的不可開交。

俄聯的無歸騎士團再次重組,一口氣降下了六位聖靈,還有大天使軍團也已經徹底解封。

而東夏,對外除了宣布純鈞計劃進入第二階段之外,也隻發布了一部分內部成員更迭的公告,可掀起的波瀾到現在還沒平複。

兩份成員任免的通告裏,首先是原家的老爺子重新出山,喚醒了威權遺物·斬蛇劍,擔任了前線作戰的指揮。

符殘光正式退休,而暫代麒麟位置,對防區事物統籌和管理的,是一位誰都不認識的五階受加冕者。

所有情報一概不知,唯一透露在外的,隻有其代號。

——【混沌】。

忽然之間,毫無征兆的,就從石頭縫裏跳出了一個絕世強者來。

這就他娘的離譜。

連續不斷的動作打破了漫長時間以來的時局,一時間誰都摸不準未來的趨勢和走向,也不敢輕易有所動作。

“你想聽的東西,差不多也了解完了。”葉戈爾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問:“接下來也該說一點,我想聽的東西了吧?”

“哇,你們統轄局家大業大,大過年的,犯得著跟槐詩一個孩子計較嘛!”羅素愕然:“你看他進階都進了,難道還能給你把修正值給吐出來?”

“這種事情可不是把東西放進口袋裏就算結束的,總要有所交代。”

葉戈爾的神情凝重:“況且,就算是統轄局的體量,修正值也是珍貴的戰備資源。”

雖然在這七十年以來,統轄局通過對現境的維持和整合,積累了不知道多麽龐大的修正值,但真正儲備的數字,也依舊是機密中的機密。

況且,儲備大,支出也大啊。

每天睜開眼睛就有那麽多缺口,就算是輾轉挪騰,拆了東牆補西牆,又能維持多久?缺口隻會越來越龐大。

前一段時間對波旬作戰的作戰,算是補上了一個巨大的需求缺口,不但是展開了白銀之海的範圍,還大大加固了現境防禦陣線的穩定。

而且一直到今天,還在細水長流的源源不斷的創造出大量的修正值,以供應戰爭的消耗。

如果不是戰略上實在不容許冒進的話,葉戈爾都已經想要再攛掇存續院再去殺一個了……最好殺了牧場主,大家能過上好幾個肥年,每人都能開著賓利再領上五十個月的工資,豈不美哉?

奈何,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別說存續院會不會同意,光是想要殺牧場主這個想法就根本找不到任何實現的可能。

因此,葉戈爾隻能另想辦法。

如今,他紅著眼瞪羅素,千言萬語隻想匯成一句話。

——RNM,退錢!

而羅素,開始顧左右耳言它。

錢是不可能掏錢的,地主家都沒有餘糧了,怎麽能指望自己這個長工做奉獻呢?

思來想去。

羊毛出在羊身上。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那就隻能把工具人槐詩再拿出來頂個鍋了。

“說起來……”

他眼珠子轉了兩圈,忽然問:“最近存續院,好像要有新動作了?”

“……”

葉戈爾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你看,孩子沒個工作,整天吃家裏的用家裏的,遊手好閑也不是辦法啊。你讓他還錢他能拿出什麽來啊,歸根結底,還是要有個工作,對不對?”

羅素托著下巴,微笑:

“要不,您給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