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地求生這樣fps遊戲在賽場上的變數有時候會非常離譜,當選手帶著自己的紙麵戰力來到真正的賽場,那就像林加德的球技,忽高忽低是個謎。

bs年輕的狙擊手fighter在小組賽上大放異彩,十八歲的新人已有大將風範。但就像有些球迷愛調侃自己“年少不知有林皇,錯把梅羅當球王*”,小組賽過後,水友們紛紛爬牆,連夜充錢改id。

比如“路狗我偷我老公錢養你啊”這位路輕直播間的老水友,已經將其微博id改成“fighter我這就殺夫騙保給你買房”。

為什麽路輕會發現呢,因為此人id被警告並被烈火tv在首頁告示欄裏通報批評了。

一時間百感交集,路輕坐在電腦前暗暗搖頭,“這些人見一個愛一個,是我老了嗎?我不如十八歲的小孩兒了?”

“那我是可以入土了嗎?”蔣經理翻了他個白眼,然後把他自己的電腦端過來,擺在茶幾上,“bs他們幾個真打算聯合a組其他戰隊一起跟賽事方投訴,投訴粉色小熊在正賽給nd打輔助,他們戰隊經理給a組所有戰隊都發了郵件,我也收到了。”

於是其他人湊過來看,中英韓三份,韓文的那一份顯然是為a組另一個韓國戰隊準備的。

“跟團啊,想什麽呢,人家都莽上去了。”路輕不解,不知道這還有什麽好商量的。

張妙妙劈頭一巴掌,“人家是三無戰隊,隊友商量商量就行,你是以俱樂部為單位的,我們得把東西發回總部。”

“哦。”路輕迷茫了,“那就發唄,人家小孩兒都莽上去了難道我們這麽大個俱樂部要慫嗎?”

張妙妙恨鐵不成鋼,“這是慫不慫的問題嗎?這是流程問題,首先我們內部走流程就很麻煩,同樣是中國隊august那邊也會很麻煩,你以為古代萬人血書呢?”

確實,為求嚴謹,一方麵這種級別的大賽上舉報被人作弊本身就要擔著輿論風險,另一方麵俱樂部自己也要在內部看著錄像逐幀分析。

說逐幀分析是有點誇張,但走完俱樂部的流程再把舉報信發回賽事方,總決賽怕是都打完了。

“所以你們賽中叫裁判吧。”張妙妙說。

這是大家都沒想到的,包括雲爍在內,他首先和靠譜的老隊友舒沅交換一個眼神,當他發現舒沅也同樣錯愕的時候才看向路輕。

跟裁判叫停這種橋段迄今還沒發生在世界賽上,畢竟誰會在世界賽上搞這種操作呢。

“這麽刺激嗎?”鄒嘉嘉兩眼發亮,“我們到時候是四個人一塊站起來還是隻有路輕站起來?”

張妙妙順手又劈手一掌,“用語音喊裁判啊我的傻大兒!我當初簽你真是瞎了眼!領隊生涯汙點!”

三天的淘汰賽得以讓晉級隊伍獲得喘息的時間,酒店內訓練順便調整狀態。

雖然舉報文件傳回總部再等總部的人看完整個小組賽的錄像要耗費打量的時間,但蔣經理還是先傳回去了。

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在這三天裏,a組戰隊包括em在內的十三支隊伍居然全部給了bs回信。統一得讓人不敢相信──

連帶a組另一支韓國戰隊,全員支持舉報。

總決賽前一天賽事中心發出了麵向全世界絕地求生愛好者的道歉,他們為己方裁判的疏忽表示慚愧。

但處理結果並不是退賽,而是以“情節較輕”為由,pinkbear和neverdie各扣八分。

諷刺的是盡管減掉八分,這兩支戰隊還是昂首走進了總決賽,並且將被裁判重點照看。

扣分後,積分榜重置,積分最高的em戰隊冷眼看江山。時隔一年,這個統治過全世界的戰隊終於重新回到它應該呆的地方。

總決賽最後一天的決賽日。

從小組賽起,em戰隊在本屆世界賽上沒有掉下過前三,雲爍的歸來和路輕的加盟仿佛讓這支戰隊又一次以統治者的姿態出現在世人麵前。

這位世界冠軍重新走上決賽日的舞台,這幾天各大微博賬號都在評價雲爍小組賽以來的表現,毀譽參半。由狙擊手轉型突擊的老將在決賽日前夕如強弩之末,最後一個圈在前期減員了路輕和鄒嘉嘉的情況下竟是靠無論何時都泰然自若的舒沅拿下吃雞的八分。

雲爍犯了個相當低級的失誤,是那種“彈幕上彈幕真的行”程度的失誤。

雲爍的這個狀態在離開場館坐上商務車後開始變得更嚴重,上車前路輕讓他先進,自己把他擠在商務車第三排的角落裏。

然後路輕坐得筆直,把自己的半個後背留給他,雲爍如釋重負般額頭磕在路輕肩頭,一路這麽開回酒店。

鄒嘉嘉在車裏嘰嘰喳喳地後怕著如果最後不是舒沅站出來那恐怕頭名地位不保,舒沅則不鹹不淡地接下奉承,然後眼神示意他閉嘴。

有時候路輕真的挺羨慕鄒嘉嘉這樣快樂得像少根筋,他一動不動,由雲爍靠著,靠了整整一路。

司機把車穩穩停在酒店門口,保安上前來開門,路輕拎著兩個人的外設包牽上雲爍,“走了。”

加州十一月末的早晚溫度相差極大,白天穿外套都嫌熱,晚上冷到骨頭都打顫。光是從下車到進酒店大堂這一截的風就能把人吹傻,“呼。”鄒嘉嘉鬆了口氣,揉著太陽穴,“我差點成速凍腦仁。”

“那今晚我就用你的腦仁包餃子。”路輕淡淡道,“抽煙去?”

鄒嘉嘉一愣,“靠,你還要出去抽煙?外麵那麽大風,你抽煙還是抽風啊。”

“你不去拉倒,沅哥?”

舒沅迅速搖了兩下頭,“太冷了。”

“我去吧。”雲爍忽然開口,然後朝舒沅伸手,“給我一根你那個,薄荷的那個。”

舒沅抽的是薄荷煙,其實要說武癡,舒沅也是個武癡,他連抽煙的原始目的都是提神醒腦。

“哦。”舒沅摸出煙盒,遞了一根給他。

雲爍會抽煙,隻是沒有煙癮,平時也不太抽。不得不說舒沅這個薄荷煙真是夠勁,配合加州晚上的冷風一口涼氣隻竄天靈蓋。

路輕看著他笑,“挺衝的吧,眼淚都衝出來了。”

“跟芥末似的。”雲爍抹了一把,“舒沅對自己是真狠,他一年四季都抽這個。”

“嗯。”路輕伸手去抹他另一隻眼的眼角。酒店後院的吸煙區沒有人,今晚驟然降溫又起風,來這兒還真不是抽煙而是抽風。

路輕彈掉煙灰,風太大,那點煙灰還沒掉進煙灰缸就被吹跑了。

“過來。”路輕朝他招招手。

雲爍叼著煙挪了兩步。

“過來呀。”

雲爍蹙眉,“幹嘛,抽個煙還得貼著你啊?”

“對。”路輕點頭,掐了煙,又掏出來煙盒,“你過來,跟我貼著,擋擋風。”

原本心說都吹了這麽久了這時候幹嘛要擋風,便看見路輕從煙盒裏數了六根煙出來,雲爍一愣,“你這是幹嘛,單抽一根不夠勁兒你要一次抽六根?”

路輕欲言又止,想解釋又想先敲他,“給我擋著點。”

“哦。”雲爍站在風來的方向,但雲爍沒他那麽高,所以路輕彎下腰弓著點了三根煙。

他把三根煙遞給雲爍,“拜一拜。”

雲爍呆住了。

這兒異國他鄉,除了這樣,還真沒其他辦法。點三根煙當作三炷香,讓雲爍拜一拜。其實打從心底裏路輕是不信這些的,人走了就是走了,沒有什麽能證明死去的人還殘存著意識在人間漂泊。

但活著的人總得做點什麽來讓自己好過。

雲爍接過來,三根煙捏在手裏,然後路輕把剩下的三根也點上,“來,說點什麽。”

路輕大概能知道今天為什麽雲爍的狀態這麽差,明天是決賽日,他爸爸就是決賽日當天走的。他在小組賽的表現無可挑剔,但進入決賽後狀態直線下降,路輕完全可以理解。

這就像人在很開心的一段時間裏愛聽某首歌,後來再聽這首歌的時候往往能回憶起當時開心的情緒。

痛苦也是同樣,比如起床鬧鈴的那首歌。

“咳。”雲爍看著被風吹著,燒地格外快的三根煙,“我……我不知道說什麽。”

“我一句你句。”路輕站直了,正經地舉著煙,舉到額頭,“來,爸。”

雲爍頓了頓,他太久沒從嘴裏吐過這個字,竟有些陌生。

“爸、爸……”

“我又上賽場了。”路輕說。

雲爍結結巴巴地跟著重複。

路輕:“不用您保佑,您過好自己的就行。”

“不用您……保佑。”雲爍開始哽咽,“您過好……”

雲爍哭了。

不是泣不成聲的那種哭,隻是有些被風嗆著,但他的確湧出了不少眼淚。

在心理醫生辦公室的時候醫生說過,人越逃避,就會被禁錮得更緊。他要放下,他要徹徹底底地放下。

從前和母親一起上墳,母親總讓他對著那塊碑說點什麽。雲爍不知道該說什麽,說什麽,求父親在天之靈保佑嗎?他不想,他也不需要。

路輕接著說:“雲爍很想念您,雲爍會加油,雲爍會在賽場上拿冠軍,給您爭光。”

這下他真的哭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