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崽種啊。”路輕看著這id感歎道。

動動鼠標,封禁360天。

路輕收起手機打開遊戲。

還在等待其他玩家載入的時間裏,他抬眸,看見淩忱下樓了。

接著是理療師和經理、領隊也下樓了,雲爍跟在他們後麵,顯然是參與了協商。

他收回目光,專心打遊戲。

路輕的想法很簡單,他20歲,鄒嘉嘉20歲,舒沅22歲,如果真的今年不行那麽明年他們還在當打之年。

少一個淩忱又怎麽樣,要不是時間緊迫,這時候臨時再拉一個突擊手來他一樣能把人抬進小組賽前列。

他氣的是淩忱的心態,這麽點破事兒就能魂不守舍把自己傷著,居然還在入職申請單的自我評價一欄裏寫著“冠軍是我的夢想我的初心”。

想來不禁冷笑。

“初心”這倆字真是塊磚,哪裏需要往哪兒搬。

早年中國電競的蠻荒年代裏,問問那些兩個人擠在沒有窗戶的網吧雜物間,家人不理解被掃地出門,吃飯睡覺訓練的選手們,初心是什麽。

初心是活下去。

早年,即使電子競技被體育總局認可,但所謂的電競職業選手在大部分人眼裏依然隻是個“打遊戲的”,是不務正業的。

到如今,有了俱樂部,有了戰隊,有了讚助。選手們鮮有借錢湊路費出去打比賽,更少聽說住不起場館附近的酒店而去睡公園,兩個選手共抽一根煙這類事。

問問他們初心是什麽,沒比賽打就沒有收入,打不贏就沒有錢拿,彼時沒有比賽輸了回家直播,彼時是沒有名次就沒有人生。

多少前人以身殉道換來這條坦途,他淩忱的“初心”就這麽脆弱不堪一擊?

路輕很少這麽義憤填膺,他更不會去和別人講大道理。所以淩忱進訓練房的時候路輕連一個眼神都沒分過去。

“隊長……”

“等等再說,我在打遊戲。”

淩忱隻能又坐回去。

淩忱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因為單方麵失戀而晃神了,但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繼續訓練,他也在理療師麵前再三強調了自己並不是非常痛,再過一個月完全可以康複。

但經理和領隊是擔心他的身體嗎?

是怕他挪鼠標的時候牽扯性疼痛嗎?

他們作為戰隊決策者,在乎的隻有淩忱打出的成績。

這鈍傷勢必會影響到他的發揮,尤其是淩忱下樓後,理療師說,他是忍著痛說自己沒問題的之後,蔣經理和張妙妙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這樣明明是痛的但說自己不同,理療師輾轉過這麽多戰隊看過那麽多選手,一眼就能識破。

他們已經開始緊急尋找可以替補的突擊手了。

渾然不知這一切以為自己說自己不痛就沒事的淩忱還在思考怎麽跟路輕和解,他還想繼續留在這裏和路輕當隊友。

不多時,理療師離開後,經理和領隊先後下樓,最後是雲爍,他走到訓練房玻璃牆,走到路輕機位前方敲了敲。

雲爍指節扣了兩下玻璃牆,迅速指了一下路輕的顯示器後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打完出來。路輕會意,點頭。

經理、領隊、教練、隊長。

四個人坐在二樓會議室裏,桌麵上擺著張妙妙剛整理出來的外麵的自由人突擊手資料。

一共六個人,可選性還挺高。

“這個sue,”蔣經理向雲爍和路輕這兒推了推,“是我們俱樂部cs:go分部的,但他以前是打pubg出身,所以跟我們集訓完應該可以勉強一用,是目前妙妙和我商量出來的首選。”

路輕拿過來,上麵是基本資料。

21周歲,四排勝率33%,kda4,可能是很久沒打了,在亞服的排名已經掉出300,但在眼下很適合拉來應急。

“同一個俱樂部,戰隊都不用轉,直接把id報上去就行。”張妙妙說,“這個也不錯,叫spongebob,現在是自由人,有四年職業經驗,就是年紀大了點,二十六了。”

二十六倒還好,隻是……

路輕接過來,掃了一眼後提問,“我覺得我沒這麽多選項,我們要的是條件滿足在這個月能拿到簽證的人。”

“是的,他們六個不出意外都能在這個月拿到簽證。”蔣經理的業務能力是業內首屈一指的,“這點你不用擔心,隻要挑你覺得合適的,今晚就把人接來基地試訓,以替補身份和我們一起去洛杉磯。”

“替補?”路輕問了之後看向雲爍,雲爍給了個肯定的點頭。

“對,替補。”蔣經理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你想什麽呢,你不會想把淩忱踢了吧,人家跟我們一年合同白紙黑字啊我的路隊。”

路輕恍然,“哦,也不是,我以為……”

“他想當然了。”雲爍打斷他,給他圓了個場,“腦子沒轉過來。”

張妙妙笑笑沒說話,蔣經理則認真提醒路輕,“這話你跟我們說漏嘴兩句就算了,可千萬別在淩忱麵前說岔了,多傷人心哪。”

這就傷心了?路輕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自己受傷陣前換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他迷茫地看了看蔣經理又轉而望向雲爍,不料雲爍的表情告訴他,閉嘴,別問。

商定後,替補定下了經驗豐富的老將spongebob。

隨後經理和領隊立刻聯係spongebob,試訓時間定在兩天後,並且張妙妙遣散了所有人後叫來淩忱,和他進行一對一的談話。

整個過程路輕沒有向雲爍一絲絲複出頂坑的詢問。

這讓雲爍反而有些好奇了,他在訓練房前叫住了路輕,“你下午還直播嗎?”

“嗯?”路輕迅速反應了一下,“有事嗎?我可以不播。”

“那個……”雲爍看了眼訓練房裏雙排的鄒嘉嘉和舒沅,又朝他勾勾手。

一勾就過來了。

“你下午陪我出去一趟吧。”雲爍把他叫去門邊,“行嗎?”

可太行了,路輕想都不想問都不問就點頭了,“行啊。”

“你不問問我去哪兒嗎?”雲爍失笑,“我把你賣了呢?”

“賣了我幫你抬價,絕對不會讓你吃虧。”

雲爍指指二樓,“去換衣服,別穿隊服,戴個帽子,我去把車開來門口。”

“好。”

路輕迅速換了件啥logo都沒有的t恤,壓了個棒球棒。

車停在別墅門口,沒熄火,雲爍坐在駕駛室裏低頭看手機,似乎在回消息。路輕坐進副駕駛拉下安全帶,才終於問,“我們幹嘛去?”

“記得我上回和茉茉吃飯嗎?”

“記得啊。”

雲爍歎氣,“她直播間的榜上有個大哥,原本說上周來這邊出差,想見見茉茉,但茉茉回絕了,這兩天那大哥又纏上……也不是纏上吧,又聯係她了,請他賞個臉。”

“靠。”路輕瞬間腦補出油膩中年大叔色眯眯的樣子,“然後呢?我們這是去揍人嗎?你車裏有什麽裝備沒?”

雲爍掛檔踩油,排量的奧迪a6雖然是老款,但六缸發動機的聲浪依然十分悅耳,轟的一聲踩出去。

“嘖,又不是帶你去找架打。”雲爍扶著方向盤開出小區,“那大哥提了兩回了,這回約了個人多的咖啡廳喝下午茶,茉茉就應下了,我倆去假裝偶遇給她壯壯膽子。”

路輕嗯了一聲,回頭看了看雲爍的後座,沒看見什麽趁手的家夥,“你後備箱裏有工具箱吧,我拿個扳手不過分吧。”

“……”雲爍停下等紅燈,往他帽簷上拍了一巴掌。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又是客流量非常高的黃金地段咖啡廳,雲爍也是覺得在這邊安全係數非常高。咖啡廳旁邊就是大商場,商場前就是保安亭,雲爍叮囑了茉茉選擇帶蓋的飲料,並且多加小心,連下。藥這個可能性都降低了。

但路輕還是覺得裝備在手比什麽都靠譜。

車停在了咖啡廳旁邊的商場地庫,兩個人走去地麵再轉去咖啡廳。雲爍給茉茉發微信,說他們已經到了,茉茉迅速回了過來,她說對方已經到了,還說這不是他們想象中的大哥,是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學生。

茉茉還添了一句,挺可愛的。

雲爍發了個問號過去石沉大海,再把聊天給路輕看,路輕也迷糊了,但還是想回車裏拿個扳手先。

無論如何來都來了,便推門進去看看。

咖啡廳的裝修很舒適,暖暖的木色,雲爍掃了一眼,很快看見了靠窗位置的茉茉,她對麵背對著他們坐了個人,看背影的確很年輕。

“在那兒。”雲爍指給路輕看,“走。”

兩個人走近後茉茉按照原計劃假裝驚訝,然後站起來和雲爍打招呼,“這麽巧呀你們也在這!”

很自然的,茉茉對麵的年輕人也跟著站起來。

一回頭。

年輕人、雲爍、路輕,三人頓時表情凝結,目光從輕鬆愉悅變成晴天霹靂。

路輕的第一反應,我他媽就該強行拿個扳手。

毫不知情的茉茉見勢不對,笑容還掛在臉上,掛得都快僵了。

世界冠軍狙擊手的反應速度讓雲爍直接轉身整個人撲住了路輕,暴怒之下的路輕保持著對待雲爍的最後一絲分寸沒有猛推開他。

雲爍的力道也不小,路輕被雲爍抱住腰固定在原地,他不顧兩邊喝咖啡的客人把自己棒球帽往年輕人身上扔,扔完了指著他大罵──

“我去你媽的徐懿安你在女主播那兒刷到榜一了你掙幾個錢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