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進來麵試的,就是王少川的老熟人——他進衙門第一天,給他殺威棒的那個黑臉大漢。
王少川順手翻了翻這位老兄的資料卡片,發現他的本名叫做周疏朗,但是綽號卻叫做周黑子,隻看這兩個名字的差距,王少川就曉得這廝是如何成長起來的了。
見周疏朗進來以後縮手縮腳噤若寒蟬的樣子,王少川忍不住笑道:“周黑子,傷還沒有好嗎?”
周疏朗愣了一下,摸了摸後腦勺,憨憨地笑道:“傷早就好了,俺皮厚。”
王少川聞言想笑,心想還算你聰明,說自己皮厚而不是臉皮厚。然後板起臉來,喝道:“既然如此,怎麽還像個剛過門兒的小媳婦似的?在我的麵前都放不開手腳,還能指望你做出什麽大事業來?”
周疏朗馬上挺胸昂首,整個人的精氣神兒頓時不同。
王少川滿意地點了點頭,在周疏朗的資料卡片上“啪”地一聲,蓋上了一個大印,漫聲說道:“今天下午過來報道,直接找韓成標副處長,他會分配你的工作。”
周疏朗的嘴巴一下子張的老大,結結巴巴地問道:“老板,俺……俺這是被錄用了麽?”
王少川點了點頭,順手翻出第二個麵試對象的資料卡片。
周疏朗小聲說道:“可是,可是老板,你還沒麵試俺呢?”
見王少川看向自己,周疏朗忙抬起胳膊比劃著自己的肌肉,很有自信地道:“就衝俺這份兒體格和武功,老板你盡管試吧。”
王少川微微一笑:“我第一天上班的時候,就已經麵試過你了。”
周疏朗張了張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王少川,心想難道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在張羅紀律處的事兒了?
王少川擺了擺手,示意周疏朗下去,周疏朗也隻好聽話地恭恭敬敬退出去,腦中還在轉悠著王少川的話,卻不知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王少川把思維給帶進誤區了——其實王少川能當上紀律處處長,完全就是個巧合,紀律處的成立也是曾寶亮臨時拍腦袋想起的,哪裏有半點兒的事先計劃啊。
第二個麵試的東門一個守衛,名叫薑寒,是個已經當差三十二年的老卒,非修真。
“你為什麽來紀律處麵試?你不是修真,又已經五十三歲了,再有不到兩年,你就可以回家領退休金了。”王少川淡淡地發問道:“我的個人感覺,你更適合在門衛係統養老,而不是到紀律處來搏命。”
薑寒嘿嘿一笑,絲毫沒有驚慌或者不滿的樣子,身子向前略微傾斜了一下,低聲說道:“老板,卑職有一技之長,以前從給對人說過,您一定會感興趣的。”
王少川不太喜歡這樣的老油條,於是麵無表情地道:“說來聽聽。”
薑寒也不以為意,低聲說道:“咱們衙門中人斷案,有兩個最重要的地方,就是人證和物證。物證就不必說了,卑職的本事就在人證上麵,保證能給老板您省下大麻煩。”
見王少川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地樣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薑寒激靈了一下,當下也不敢再賣官司了,麻利地就把自己的一技之長給說了出來。
衙門斷案的時候,物證是比人證還要重要的東西,因為人證總歸是比較唯心,人證說了些什麽,是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的,比如在有人威脅的情況下,普通人有幾個敢仗義執言的?幾乎連一個都不會有。比較而言,物證就比較靠譜兒了,就算是偽造的物證,隻要衙門想查,基本上也都能差出來,所以衙門在給普通人斷案的時候,是物證重過人證。又因為普通人的案子又多又繁瑣,所以很多時候,隻要有物證,法官就把案子給斷下來了,一般不是大案子都不用人證的。
薑寒的這個本事就在於,他能夠感受到證人所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王少川頓時就樂了,心想沒想到衙門裏還真是有奇人異事的,大千世界也真是無奇不有,竟然還有人有這種本事,仙界版的人形測謊儀啊。
見王少川笑了,薑寒的一顆心頓時就放進了肚子裏。
王少川沉吟了一下,他畢竟是來自信息爆炸的地球,各種各樣的陰謀陽謀雖然他大都不會擺弄,但是眼界很寬,眼力也不凡,所以略一思索,就提出一個新問題:“老薑,若是人證說的的確是真話,但卻是避重就輕地說了部分真話,以至於說出來的效果,等同於假話,那你是否還能感覺出來?”
薑寒捋著胡須,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算是想明白王少川所說的意思,苦笑著搖了搖頭。
薑寒能想明白,這還是因為他在衙門裏呆了三十二年,各種陰私齷齪的事情見的足夠多,才能這麽快想明白,但是王少川隻是略一沉吟,便能想到他這個異能的缺陷,這讓薑寒不由自主地開始肅然起敬——人家小年輕一來就當上處長,的確是有兩把刷子的,難怪大老板如此的賞識他呢——大老板,自然指的就是曾寶亮了。王少川發現這些人也挺有趣,叫自己部門的長官為老板,叫曾寶亮就叫大老板,卻沒有自己先前想的,按照官職來稱呼或者稱呼大人什麽的。
王少川也沒有因此就拒絕薑寒的申請,異能雖然有缺陷,但總歸也還是一項很有用的本事,放在合適的地方,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畫龍點睛的效果,這樣的異能可不多見,放棄了就有些可惜了。
“老薑,我還有些疑問。”王少川沉吟了一下,不解地問道:“既然你有如此的本事,為何當了三十二年的差,卻還是個卒子呢?”
薑寒沉默了片刻,才澀聲歎道:“老板,卑職沒有後台,卻有一家老小啊。”
王少川恍然。
沒有後台,在衙門這種水深無底的地方,就是沒根兒的浮萍,本事越大,危險就越大,天曉得什麽時候就被人給利用了——利用了倒也不怕,怕的是被人利用完了以後,還順手被滅口了,那才叫一個委屈。想必薑寒也是見多了衙門裏的陰私和齷齪,所以心生懼意,打死都不敢露出半點馬腳。尤其是還有一家老小嗷嗷待哺,拖家帶口的漢子,肩頭上的責任重著呢。
王少川沒有成立家庭,也沒有孩子,但是前世的同事多有這樣的老黃牛,在公司在單位,沒有什麽後台,隻好憑著自己不多的那點能力,苦苦支撐著一個小家,平日裏任勞任怨做牛做馬,生怕丟掉了飯碗,世道不好經濟危機的時候,更是如此。以前王少川每每見到這樣的同事時,心中戚戚然的同時,也同情不已,隻是幫不上什麽忙,也不敢胡亂伸手而已。
“老薑,來我這裏幹吧,否則以你這個能力,要是不過我這邊兒來,遲早會走漏風聲的,那時你就危險了。”王少川歎了口氣,沉吟道:“你先去賬房上支五百個銀圓錢,安頓好你的一家老小,那個啥,我就不給你定確切的時間了,啥時候你安頓好了,你再來上班。”
薑寒頓時感動的熱淚盈眶:“老板能原諒犯過錯的手下,還能根據他們的能力重用,卑職就是衝著這個來的,沒想到,老板不僅胸襟寬廣,還是個仁義之人……”
王少川哭笑不得,心想這老頭兒該不會發自己一張好人卡吧?
折騰了好半天,薑寒千恩萬謝地出去了,第三個進來麵試的,卻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