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老乞丐命人為蒙靈雲奉上茶水,“老朽是大信舵的副舵主,李四季。”

蒙靈雲放下手中杯子,拱手道:“原來是李副舵主,興會。”

李副舵主回禮“不敢。”接著又道:“少俠想要拜會喬幫主,實在不巧。喬幫主和幾位長老都有事外出,也不知什麽時候回來。

蒙靈雲道:“素聞丐幫之俠義,故而前來拜訪,貴幫幫主不在府上,那也沒什麽打緊;隻是在下有一要緊事想通知貴幫,貴幫聽聞後也好早做打算。”

“多謝,”李副舵主起身,拱手拜謝,又問:“不知少俠有何要事?”

蒙靈雲剛想直言,這時隻聽聚義廳外馬蹄急響,跟著傳來一兩聲口哨。廳上的丐幫弟子聽罷臉色大變,立即奔了出去,發哨相應。

蒙靈雲當是西夏人已經殺上山來,心中暗想:“我前腳進門,後腳就跟來,那幫西夏人來得好快!”緊跟著那李副舵主出了聚義廳。

隻見迎麵一寬袍大袖,衣飾甚是華麗的人縱馬入了高牆宅院,那人翻身下鞍,迅速的解去外衣,露出裏麵鶉衣百結的丐幫裝束。蒙靈雲微一思索,便即明白:“丐幫中人乘馬馳驟,極易引人注目,官府中人往往更會查問幹涉,但傳報緊急訊息之人必須乘馬,是以急足信使便裝成富商大賈的模樣,但裏麵仍服鶉衣,不敢忘本。”

那丐幫弟子走到李副舵主跟前,恭恭敬敬的呈上一個小小包裹,說道:“緊急軍事……”隻說了這四個字,便喘氣不已,突然之間,他乘來的那匹馬一聲悲嘶,滾倒在地,竟是脫力而死。

那信使身子搖晃,猛地撲倒,顯而易見,這一人一馬長途奔馳,都已精疲力竭。

李副舵主認得這信使是本舵派往西夏刺探消息的弟子之一。

西夏時時興兵犯境,占土擾民,隻為害不及契丹而已,丐幫常有諜使前往西夏,刺探消息。他見這人如此奮不顧身,所傳的訊息自然極為重要,且必異常緊急,立即命令道:“來人,速備快馬,將此包裹火速送往無錫,麵承幫主!”

“是!”

一名丐幫弟子立即接過包裹,穿上先前那名信使脫掉的衣服,換了匹馬出門而去。

見那丐幫弟子離去,那李副舵主又命人將虛脫昏到的那名信使扶到後堂後,才轉身對蒙靈雲道:“幫中突生變故,怠慢之處,還望少俠見諒。”

蒙靈雲拱手道:“哪裏,貴幫為國為民,幫下弟子具是俠義之士,在下佩服!在下鬥膽問一句,剛剛那名小兄弟緊急傳遞的消息可是為了西夏國之事?”

那李副舵主忽的一楞,指著蒙靈雲道:“你……你怎知道我幫的緊急軍情?”

蒙靈雲連忙解釋道:“前輩不要慌張,我沒有惡意。此次前來,就是想通知貴幫,西夏一品堂招募了一批武林好手,前來洛陽企圖對貴幫不利。”

李副舵主鬆了口氣,喃喃道:“原來如此。”隨即又問:“此等大事,少俠又是從何處得知?”

蒙靈雲道:“我在京城裏曾遇到這支西夏使團,見其出了京城卻不西去,反而南下,心中好奇,便一路跟隨……”

沒等他說完,就聽遠處傳來幾聲淒厲的的慘叫,慘叫聲中隱含著巨大的恐怖、似是遇到極為可怖的洪荒怪獸。接著“呼!呼!呼!”幾聲,六個黑球躍過高牆,從外拋了進來。

眾人盯眼一瞧,那六個黑球竟然皆是人的頭顱,每個人頭全被快刀所斬,頸上的血猶冒著蒸蒸熱氣。其中一枚頭顱頭口中還緊緊的咬著一個包裹,蒙靈雲立即認出,正是那名換了衣裝再去送信的丐幫弟子。

蒙靈雲看著地上的頭顱,心想:“頃刻間連斬六人,刀法之快,簡直匪夷所思,莫非是那背叛明教的金狼刀客?”

李副舵主取下包裹,命人將六枚頭顱聚攏,長嘯一聲,頃刻聚義廳前前後後就多出一幫丐幫弟子,有老有少,個個衣衫襤褸,手持竹棒兵刃。瞧這陣勢,留守丐幫總舵裏的乞丐全都到齊了。

李副舵主抽出自己的竹棒,單手舉過頭頂,喝道:“幫主和各大長老不在幫中,在場弟子聽我號令抵禦外敵!結打狗陣!”

在場的丐幫弟子立即向這李副舵主靠攏,前前後後,錯落有置。

“什麽打狗,打貓陣?全是些花裏花哨的東西,就算你們這幫叫花子一擁而上,嶽爺爺也是左一個,右一個,喀嚓扭斷你們脖子!哈哈!”

南海鱷神一手抗著他的鱷魚剪,一手拽著鱷尾鞭,一路叫喧著走進院來,跟在他身後的是雲中鶴和葉二娘,“惡貫滿盈”和那金狼刀客並排走在最後。

蒙靈雲瞧了瞧同段延慶站在一起的金狼,暗想:“這四惡果然來了,不知這一品堂中暗藏多少高手,若是個個都像那金狼刀客一般,丐幫當真是要大難臨頭!不行的話我想譴走嶽大哥,若他真賣我個麵子,丐幫也少一個對頭。”想罷,忽的叫道:“這不是嶽大哥嗎?大理一別,別來無恙?”

南海鱷神瞧見蒙靈雲顯是高興,“蒙兄弟,你怎麽在這?莫非也是來找這幫乞丐打架的?”

蒙靈雲連忙道:“不!不!這些丐幫的兄弟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到這來喝酒的!”

南海鱷神樂道:“喝酒?好啊,上回老子輸給你,這回我們再比過!不過這些窮叫花子又髒又臭,恐怕也拿不出什麽好酒。不如,待我辦完事,我們兄弟下山去喝個痛快!兄弟,你先等等我啊!”

蒙靈雲道:“嶽大哥怎麽你變得婆婆媽媽的了,喝酒還挑什麽時候?要比現在就比,丐幫可釀了不少好酒,祠堂裏都供奉著酒神爺爺,怎會沒有好酒!”

南海鱷神道:“好!現在就現在,看兄弟麵子就讓這幫叫花子多活幾個時辰!拿酒來!”

蒙靈雲知道南海鱷神是個講信用的漢子,從來說一不二,若一會自己喝酒贏了他,那便能讓他不與丐幫為難,又避免了自己和他動手。所以見南海鱷神肯與自己喝酒,當時就心中歡喜,低聲對李副舵主道:“班門弄斧,讓老前輩見笑了,不知可否借貴幫幾壇子酒喝?”

雖然丐幫弟子穿破衣、脫爛鞋、拿竹棒、捧爛碗,可大多都是性情中人,江湖朋友喝點酒算什麽,蒙靈雲幫丐幫脫難,別說借幾壇酒,就算現在要借他們的人頭一用,眉頭也不會皺上一皺。

李副舵主道:“幾壇酒說什麽借不借的!”說罷,立即命人道:“今日幫主不在,我可不能墮了丐幫的名聲!上酒!”

丐幫眾弟子全都以棒擊地,高聲呐喊,“上酒!上酒!上酒!上酒!”

一片敲打呼聲中,十幾名丐幫弟子各抱著一壇剛從土中挖出的酒,來到院中。

酒壇不算太大,一壇能裝個五、六斤酒的樣子。蒙靈雲抓起兩壇,拋給南海鱷神一壇,道:“嶽大哥,請!”說完,隨即拍掉自己手中那壇酒的封泥,袖子在壇口抹了一把,捧起壇子,仰頭便喝,咕嘟咕嘟一陣,一壇子酒就被喝了就精光!

蒙靈雲將空酒壇在嘴上抖了幾抖,見再不剩幾滴,便將空酒壇往地上一摔,“哐當”一聲,酒壇摔得粉碎,眾人也看得著實清楚,當真是喝得一滴不剩!

在場的丐幫弟子見蒙靈雲喝這烈酒,輕描淡寫、談笑風生,直比喝水飲茶還更瀟灑,無人不為他喝彩,“好!!痛快!!”

南海鱷神嘿嘿的笑了笑,朝蒙靈雲翹了下大拇指,道:“到老子了,瞧好了!”

他也如蒙靈雲一般,一口氣喝完整壇子酒,空壇落地,也是半滴不溢!丐幫弟子雖沒人喝彩,可也都暗自佩服。

蒙靈雲和南海鱷神你一壇,我一壇,喝了個旗鼓相當,片刻功夫,兩人都已喝了七、八來壇,連肚皮都喝得微微鼓起,仿佛有了五、六個月生孕的女人一般,大漢依然挺立著,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吼喊“幹,再來!”

十幾壇酒喝完了,丐幫弟子又抱上十幾壇。蒙靈雲和南海鱷還在喝,但倆人的喊聲已經明顯的低了許多,就連剛才還淅瀝嘩啦的摔酒壇聲,也變成了咚咚哐哐的落地聲。院子裏不再吼喊和狂熱,隻剩下緩慢的喝酒的聲音。所有丐幫弟子的眼睛都看著蒙靈雲和南海鱷神。

隨同南海鱷神來的段延慶依舊麵無表情;金狼刀客還是進來時的一臉漠然,仿佛剛才被他所殺的那幾名弟子和現在院裏發生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一般;葉二娘抱著個孩兒進來後一直哭鬧,她連逗帶哄,“寶貝兒不哭,不哭,這些個叫花又臭又髒,娘一會一股腦全幫你殺了!老三,你還喝得下不,喝不下,認輸便了!別耽誤我們做正事!”

南海鱷神抱起一壇酒,又慢慢地放下,不理兩人,在院裏踱著步,劈哩啪啦又是扇臉,又是拍頭。“吼!”一聲大吼,提起酒壇,又喝起來。丐幫弟子無不驚駭,之見,汗水從南海鱷神黑黑的臉上刷地湧出,匯成了一條小河往下淌。

一旁的雲中鶴笑道:“嘿嘿,沒想到老三背著我們還練了這逼酒的神功,我瞧再喝上十壇,也不成問題,哈哈!”

喝酒的蒙靈雲沒有出汗,一旁觀戰的丐幫弟子們卻是大漢淋漓。那李副幫主眼睛一眨不眨,從蒙靈雲的臉,轉到他手中的酒,從他手中的酒,又轉到他的臉,見他已是一臉醉像,低聲道:“少俠,你還能再喝?”

蒙靈雲沒有答他,兩眼盯著南海鱷神,他知道,南海鱷神用內力將喝下去的酒大部分都逼到腦門上,變成汗水,排出了體外,頓時笑道,“嶽大哥,好功夫啊。”

南海鱷神臉上終於露出得意的笑容,搖晃著身子,伸出手在蒙靈雲肩頭拍了拍,“蒙兄弟,你已差了我一壇酒,這回你又輸了!”

蒙靈雲嘴角綻出一絲微笑,“隻差一壇而已,那有何難?”暗暗使出“八荒唯我獨尊”功,頓時頭頂蒸騰如霧,一臉的醉態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圍觀的丐幫弟子如同呆了一般,倒吸著冷氣,全都不明蒙靈雲這是使的什麽功夫。

段延慶瞧得眼角抽搐,“這小子好高深的內力!老三這回是輸了。”

就連那一直目中無人的金狼刀客也不禁抬起頭,仔細打量蒙靈雲。

所有人驚訝地望著蒙靈雲又摔碎三隻酒壇,屏氣凝神連呼吸都忘了。南海鱷神顯出慌亂的神情,他看了看蒙靈雲摔在地上酒壇的碎片,匆匆忙忙抓起麵前一壇酒就喝,隻喝了一口,便“噗”的一聲像噴水似的噴了出來,接著整個身子“轟”的一下仰倒在地。

先是一片沉寂,頃刻間,丐幫弟子撫掌擊棒發出一片叫好聲。

這回鬥酒,卻是蒙靈雲喝贏了。

李副舵主走到蒙靈雲身邊歎道:“蒙少俠海量,老朽佩服!”他把目光轉向段延慶等人,狠狠道:“不過喝酒歸喝酒,這六位兄弟的大仇還是得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