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湖春點
徐青山好在記性不差,聽老羊倌說了幾遍後,就記紮實了。
眼看著天還沒過晌午,從櫃子裏翻出一身幹淨衣服,和老羊倌打了個招呼,推著自行車就出了門。
這裏到縣城不足十公裏,徐青山騎著自行車,一路猛蹬,一個小時不到,就到了靖宇縣城。沿著靖宇大街,輕車熟路的來到經常賣藥的那家藥店,把自行車停好後,推門直接就走了進去。
藥店裏除了兩個售貨員並沒有其他人,屋子裏有股特殊的消毒水的味道,徐青山剛一進來,還沒等他說話,其中一個燙著卷發的中年婦女就衝徐青山很熟絡的打了個招呼:“喲,小徐啊,從哪兒來啊,咋還滿臉都是汗呢?”
徐青山笑了笑:“騎自行車,油門到底也真出汗啊!劉姐,我來是想問問,你們這裏收不收這種特殊的藥?”
叫劉姐的那個中年婦女知道徐青山經常能弄到些稀奇古玩的東西,聽徐青山這麽一說,趕緊讓徐青山拿出來看看。
旁邊有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一直在看著報紙,見是徐青山過來了,也放下了報紙,走了過來,衝徐青山嗬嗬一笑:“小徐,有什麽好東西啊?我們也開開眼。”
徐青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從包裏把布袋掏了出來,然後把狗寶小心的放在了櫃台上,指著這塊狗寶衝那男的笑了笑:“大哥這不是笑話我呢嘛,你們就是幹這個的,啥沒見過啊,這就是一塊狗寶。”
聽說是狗寶,那中年男子用手扶著眼鏡框前後左右的看了半天,一會點頭,一會搖頭,時不時的看一眼旁邊的中年婦女。那女的也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徐青山,問道:“小徐啊,你這東西打算賣多少錢哪?”
徐青山想起老羊倌臨行前交待的話,硬著頭皮,慢慢的說道:“大瓜無皮,憑人敲打。”
那中年婦女一愣,看了看那男的,顯然沒有聽懂徐青山說的是什麽。
徐青山察言觀色,見人家根本就聽不明白,就知道不是老羊倌所說的行家,緊接著又笑了笑,問那中年男子:“大哥,你看這東西能值多少錢?”
那男子撇著嘴,搖了搖頭,告訴徐青山,這東西現在可不好說,天然狗寶市麵上是一克幾百塊錢,這東西應該能值個六七千塊,不過,話說回來了,要是人工養殖的根本也不值什麽錢。
人工養殖?
徐青山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狗寶還能人工養殖,心裏畫魂兒,眼神不免有些閃爍。
那男子看出徐青山不太相信,嗬嗬一笑,告訴徐青山,他也是聽別人說的,據說這東西現在市場上百分之九十都是人工養殖的,魚目混雜,真假難辨。
聽說隻要把女人的長頭發塞在饅頭或是肉塊裏,然後在傍晚時喂給狗吃,當然要掌握好一定的量。這頭發要是進了狗肚子裏,自然是不好消化的,時間一長,狗就會得胃病,慢慢的開始就不愛吃食了,長得越來越瘦,平時總喝水,半年過後,就會開始脫毛、眼睛變紅,也就是一年左右,肚子裏的狗寶就形成了。
徐青山聽著也覺得新鮮,也聽明白了人家的弦外之音。擺明了是有點懷疑他手裏的東西,至於說的這些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不過,也不新鮮。現在的人啥招都有,既然這東西這麽珍貴,千金難得,自然就會有人動歪腦筋,也不足不怪。
徐青山笑了笑,把東西小心的裝進包裏,說了聲謝謝後,轉身就準備出屋。
那男的一直盯著徐青山,就在徐青山推門要出去的一刹那,又叫住了他,告訴他,這東西如果想賣,可以到頭道街的“和仁堂”去看看,那兒是這縣裏最大的中藥店,裏麵肯定有識貨的,隻要東西好,不愁賣不出去。
徐青山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聽聞此言,趕緊回頭連聲道謝,又打聽了一下具體的位置,一番客氣之後,這才出了門。
頭道街在珠子河南岸,騎到西大街南路,往南一拐,過了河堤公園和靖宇縣中醫院後不遠,果真找到了地方。
三層小樓,中式建築風格,挑簷、門樓,描金彩繪,整棟小樓裝點得古樸典雅。
門樓雕龍畫鳳,金點描漆、宏偉壯觀,正中懸著一塊黑底金漆的碩大匾額,上書三個大字:和仁堂。
徐青山推開厚重的大門,對麵是塊兩米多長的屏風,上麵繪製著華佗、李時珍、張仲景、扁鵲的畫像。暗紅老木的原色,精美細致的雕工,沉靜含蓄,尤如一曲高山流水,意境盎然。
從屏風後轉出來後,正對麵是“七星鬥櫃”,貼牆擺放,四組並排,一共能有六米多長,占了整整的一麵牆,氣勢恢弘。百十個小抽屜上都用兩指寬的紅紙條貼上著藥名,紅紙黑字,放眼望去,整齊劃一,極為工整,井然有序。
“七星鬥櫃”是常見的中藥櫃,這種藥櫃上下左右七排鬥,不包括底層的三個四格抽屜。因其調劑藥品,方便易取,找藥容易,故又有“抬手取,低頭拿,半步可觀全藥匣”之說。
東西兩側的櫃台,都是出售中成藥的,櫃台前圍滿了人。
徐青山左右看了看,趁著抓藥的人少些時,趕緊快步走了上去,衝櫃台後的小姑娘點頭笑了笑,問道:“你們這裏收藥嗎?我這裏有一塊狗寶。”
小姑娘看了看他,皺了皺眉頭,讓他先等一下,她進去問問。
在徐青山連聲道謝中,小姑娘閃身進了旁邊的屋子。
時間不大,小姑娘回來了,用手指了指剛才她進去的屋子,告訴徐青山,何大夫在屋裏,讓他進去再說。
徐青山趕緊道謝,反倒把小姑娘客氣的有些不好意思,臉有些緋紅,連聲說聲不用謝。
象征性的敲了敲敞開的屋門,徐青山衝裏麵的老先生點了點頭,先打了聲招呼,這才走了進去。
老先生七十多歲,穿著長衫,須發皆白,頷下一縷白須,倒是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見徐青山進來後,點了點頭,讓徐青山坐在對麵,笑了笑,問徐青山:“小夥子,聽說你有塊狗寶要賣是嗎?”
徐青山點了點頭,趕緊從包裏把東西取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老先生從旁邊取過老花鏡,戴好後很小心的取過來,拿在手上看了看,點頭笑了笑:“確實是塊好東西,品質不錯,不知道小夥子你打算賣多少錢哪?”
徐青山一聽,慢慢的說道:“大瓜無皮,憑人敲打。”
其實這句話是江湖的切口,江湖人彼此聯係有著特定的隱語,調侃兒,外行人根本就聽不懂。從前江湖人,將一句春點,看的比一錠金子還重,輕易不會告訴外人。有句老話說:寧給一錠金,不給一句“春”。這“春”指的就是這行內隱語,江湖春點了。
江湖上有江湖的規矩,這春點是不可以輕傳的,更不能濫授於旁人,或叫外行人知道了,能把他們的各行買賣都給毀了,就再也治不了“杵兒”了(江湖藝術把掙不了錢,調侃兒說,治不了“杵兒”)。
徐青山說的這幾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是那老先生卻聽的明白,就是想聽聽買家給的價錢,至於“大瓜”則是表明了“牽羊”的身份。
這句話一出口,那老先生抬眼看了看徐青山,半天沒有言語,仔細打量了一陣後,點了點頭:“叫點兒不是客,火點兒山上坐,水點兒兩頭分,門子中間過。”
這幾句話大意是說,上趕子不是買賣,有錢的客隻要貨好不差錢,沒錢的客根本出不起價錢,他也隻是中間加收,隻能給個普通價。
徐青山一聽,當時就大吃一驚,這幾句話和老羊倌交待的竟然是一字不差,趕緊站了起來,左手橫展平伸,右手握空拳立在掌上:“天靈地寶,小風輕捎,踩水落單,全聽相家擺道。”
老先生一見,嗬嗬一笑,起身把門關上,然後交待了一聲門口的店員,又慢步退了回來,指了指椅子,讓徐青山不用客氣,坐下來說話。
徐青山打的手勢也是老羊倌臨行前教他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實江湖上各行各道都有自己的見禮方式,而這種請禮的方法則是牽羊人自報家門的暗語手勢。“天靈地寶”說的是牽羊;而“小風輕捎”是自報家門,姓徐;“踩水落單,全聽相家擺道”則是很客氣的話,大至意思是說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一切按對方的規矩來。
老先生再次坐下後,態度明顯不一樣了,又重新看了看徐青山,感慨道:“真想不到,年紀輕輕,竟然有這等見識。這件東西,既然讓我做主,我就給個價,出價一方。不知道小兄弟是什麽意思?”
這行話中,萬不能說萬,要說“方”,出價一方,也就是出價一萬,這個幸好老羊倌提前也說過,所以徐青山也聽的明白。
一聽說這東西人家給價一萬,徐青山當時就有點懵了,做夢也沒想到這個肉丸子大小的東西會這麽值錢,夠他差不多掙一年的了,自然喜不自勝,敢緊連聲道謝。
老先生見狀,從身上的櫃子裏取出一隻信封,從裏麵抽出一摞子,把餘下的錢連帶信封推給了徐青山,讓徐青山點點。
徐青山雖然說還沒一次性賺過這麽多錢,但是也知道這時候不能太小氣,看也沒看,衝老先生客氣了一下,直接就放進了包裏。
PS:數九隆冬盼春光,夜深三更盼朝陽。花容月貌盼大款,閑散二奶盼流氓。夜讀才子盼女鬼,單身大爺盼大娘。演戲盼著能出名,寫書的盼著多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