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小媳婦

(需要支持,你們懂得……)

眼見著這頭怪牛衝到了近前,老羊倌也來不及多說別的,趕緊大吼了幾聲,招呼徐青山和劉二炮快點兒往山上跑。

徐青山和劉二炮的目力根本比不了老羊倌,還沒等看出來怎麽回事呢,就聽到老羊倌一陣大喊,意識到事情不妙,也顧不上再細看了,跟著老羊倌撒‘腿’就往山坡上狂奔。

腳底下藤蔓‘交’錯,別說晚上,就算是白天,跑起來也十分困難。果然沒跑出去幾步遠,劉二炮腳下一拌,“撲通”一聲就摔了個跟頭。趴在地上回頭看了一眼那頭怪牛,身體一怔,愣住不動了,隨即轉過身跪在地上朝著那頭怪牛竟然叩起頭來。

徐青山差點沒氣背過氣去,不知道劉二炮發的是什麽神經,衝他一陣大吼,讓他趕緊起來,這工夫求爺爺告‘奶’‘奶’都沒有用,逃命要緊。

劉二炮回頭看了一眼徐青山,指了指那頭牛說:“徐老弟,不用跑了那是山神爺,你沒看上麵還馱著他的小媳‘婦’呢嗎?”

山神爺?

小媳‘婦’?

徐青山頓時就愣了,不知道劉二炮說的是什麽鬼話,扭頭看了看老羊倌。

老羊倌也來不及解釋,衝劉二炮撅起的屁股就踢了一腳,大吼道:“劉二炮,你要是再不跑,小命就沒了”

劉二炮被老羊倌踢了一腳,多少清醒了許多,眼見那頭怪牛晃晃悠悠的奔著自己的衝了過來,鼻息如雷,氣勢駭人,心裏一陣緊張。聞著那股嗆人的膻味越來越濃,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兒。

這頭怪牛所經過的地方,剛剛還是枝繁葉茂,綠草茵茵,眨眼間,就像是被一場大火燒過了一樣,草木皆枯,生氣全無,顯然不太正常。這麽一耽誤,那頭怪牛也差不多衝到了近前,眾人就感覺像是被關進了火爐子裏一樣,‘裸’‘露’在外的皮膚瞬間就被燙起了一片豆粒般大小的水泡,嗓子眼都像是著了火似的,口渴難忍,不由得一陣眩暈。

老羊倌勉強支撐著沒有倒下,張著嘴也說不出來話了,趕緊連連擺手,朝著山坡上比劃了一下,帶頭往山坡上跑了過去。

情勢危急,誰也顧不上誰了,都咬緊了牙,強打‘精’神,手刨腳蹬地奔著山坡上猛跑。跑出沒有幾步遠,就感覺‘胸’膛發悶,有點喘不上來氣,全身熱汗淋漓,像是脫了力一般,使不上勁,雖說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不用猜也能想得到,肯定與那頭怪牛脫不了幹係。

馱著大耗子的那頭怪牛並沒有跟隨這些人上山,而是沿著山穀往南跑了下去。一路上吼聲連連,草枯樹斷,聲勢極為駭人。

老羊倌的臉緊貼著地麵,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直到感覺周圍的熱‘浪’消退下去了,這才小心地把腦袋從草叢裏拔了出來,見徐青山蹶著屁股還在旁邊趴著呢,趕緊捅了他一把,把徐青山也叫了起來。

爺倆挽起袖子看了看,簡直是慘不忍睹。胳膊上豆大的水泡一個挨著一個,起了一大片,火燎燎地疼得鑽心,強忍著痛,咬緊牙關仔細地又檢查了一番,好在除了皮膚被燙傷,起了不少的水泡以外,並沒有什麽別的傷,總算是放下心來。

老羊倌從包裏掏出隻小瓶子看了看,擰開蓋子,把裏麵的獾油用手指‘弄’出一些,又把瓶子遞給了徐青山,讓徐青山也往身上抹抹,這種東西治燙傷很管用,抹上就消腫不疼了。爺倆正往身上抹著,突然老羊倌看了看左右,趕緊問徐青山有沒有看到劉二炮。

徐青山這才發現劉二炮竟然不見了,左右看了看,晃了晃腦袋。剛才一陣猛跑,荒不擇路,根本也顧不上別的,隱約聽劉二炮嘴裏念叨著什麽“小媳‘婦’”啥的,再以後就不知道了。

老羊倌氣得拍了一把大‘腿’,長歎了一口氣,一個勁兒地罵劉二炮財‘迷’心竅。

徐青山有些不解,就問老羊倌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羊倌哼了一聲,告訴徐青山,那劉二炮肯定是攆那頭怪牛去了。

說起放山,確實有些辛苦,一天到晚,也看不到別人,四周除了山就是山,除了樹就是樹,時間長了肯定膩味,也就免不了想家。有媳‘婦’的想媳‘婦’,沒有媳‘婦’的也想媳‘婦’。夜裏睡得正香時,耗子有時就會爬到身上,‘迷’‘迷’糊糊時,就誤以為是媳‘婦’在‘摸’著自己,多少也能解些悶,所以都叫它為“小媳‘婦’”。

平時就算是耗子爬進倉子吃米嗑衣服,誰也不會生氣,也不會打它。反而認為,它咬誰的衣服,是和誰有‘交’情,這種說法自古就有,成了山規,誰也不會違背。為啥對耗子這麽情有獨鍾,這個誰也說不清楚,估計十有八九與耗子吃人參籽有關。因為耗子吃完人參籽後再拉出來,拉到哪兒,哪兒就能長出參苗,也算是個種參能手,把它當成放山人的吉祥物也不足為過。估計是劉二炮也看到了那頭怪牛腦袋上的那隻耗子,覺得那隻耗子不簡單,不是普通的小媳‘婦’,這才豁出命追了過去。

徐青山聽完後也是哭笑不得,這種事聽著雖然有些好笑,但是放山人就認這一套,也沒別的辦法。

老羊倌見山坡下太平了,拉著徐青山又回到了倉子裏,看著地上鋪著的那塊麅子皮,皺起了眉頭。

徐青山見老羊倌盯著那張麅子皮一動不動,也往地上掃了兩眼,就問老羊倌在看什麽。

老羊倌指著地上的那塊麅子皮告訴徐青山,拉幫放山,人數是有講究的。有三人一夥的,也有七人一幫的。但是不管咋說,都得是單數,抬到人參後,帶著人參下山,這叫“去單回雙”。拉幫上山講究“二人不放山,五人不入幫”。眼前就這麽一塊麅皮褥子,顯然是個“撮單棍”的。看這倉子裏除了米麵糧食,別的什麽工具都沒有,怎麽看都不像是懂行的人,說不準就是個財‘迷’,上山撞大運來了。

二人不放山,說白了,一人為‘私’,二人無證,三人為公。兩個人放山,真要是在懸崖上發現根參,誰也不敢輕易冒險下去,怕不怕死先不說,真萬一下去後,好不容易把參遞上來,再讓上麵的人一腳給蹬下去,死的無憑無證,不明不白的就做了冤死鬼。據說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所以自古也就有了個這麽個不成文的規矩。而“四”和“死”,“五”和“無”都是諧音,放山人忌諱這個些字。

撮單棍,也叫放單棍、放溜達山的。敢一個人撮單棍放山的,一種是有經驗的人,懂得山規,會觀山景,會巡山,會抬‘棒’槌(挖人參),會打兆頭,會打參包子,可以說是全能型的人才。還有一種就是做夢都想發財的財‘迷’,多少知道一些放山的規矩,又擔心在參幫裏放山吃虧,這才偷偷自己上山撮單棍。這種人最受放山人鄙視,一般都是從山東、河北或是山西過來的,上山就是撞大運,聽天由命。

徐青山聽老羊倌說完後,點了點頭,眉梢一挑,問道:“師傅,你說這一個人孤零零地上山,深更半夜能跑哪兒去了?大半夜的不會是被人參姑娘給勾走了吧?”

老羊倌白了一眼徐青山,罵道:“屁人參姑娘,別瞎白話。看這人明顯就不懂得放山,找參的家夥一件沒有,不僅這倉子,就連這張麅子皮都是用現成的,沒準是出去蹲茅坑拉屎去了。”

徐青山嘿嘿笑了笑,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麽,問老羊倌,會不會這人根本就不是找參的,也和他們一樣,也是個收參客呢?

老羊倌“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倉子裏應用的物品一應俱全,米袋子口紮得很緊,上麵落了一層灰,顯然是先前參幫留下的,住這兒的人根本就沒有動過。要麽是剛上山,還沒吃飯,要麽是自己有吃的,用不上這裏的米麵。如果說下山了,不會連麅皮褥子都不收起來,看樣子像是倉惶離開的,可是深更半夜的,這人能去哪兒呢?

先是從火堆裏鑽出來的那隻鳥,然後又是一頭馱著老鼠的怪牛,這些事放在一起考慮,老羊倌也倒吸了一口冷氣,看來這次上山還真不順利。雖說這頭怪牛到底是什麽玩意兒自己不認得,但是那隻鳥根本就不是什麽火鳳凰,當時也是為了不讓關把頭他們擔心才順口胡縐。

如果沒認錯,那隻鳥應該就是“火綄鳥”。這種鳥老羊倌以前也沒有見過,還是聽他師傅說起過,據說在昆倉山裏有處山穀,常年大火不熄,大山上的鳥獸草木,都是在熾烈的火焰中生長繁衍,其中有一種鳥就叫做火綄鳥。

在漢代時,西域曾經貢獻過一種布,稱為“火綄布”。這種布並不是用山裏的草木纖維編製的,火燒不破,是用火綄鳥的羽‘毛’製成的。而這種布,西域也隻貢獻過一次,以後很久沒有貢獻過。到了三國曹魏初年,魏文帝認為火的‘性’質爆烈,不可能包含生物生長的氣息,並在他的著作《典論》裏明確記述:火綄布是不可能存在的。等到魏明帝即位後,把《典論》刊刻在了石碑上,豎在了太廟大‘門’和太學裏,同石經並存,奉為經典。恰好就在這時,西域派人竟然送來了火綄布製成的袈裟。魏明帝大冏,趕緊派人把碑刻中關於火綄布的論述全都鏟除了,當時引為笑談。

千百年過去了,做夢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火綄鳥。這種鳥火中生長,體內生有火‘精’,雖說是至寶,但是先前也沒有準備,也不敢冒然出手,隻要稍不留神,恐怕就會引火自殘,片刻之間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