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後悔了。
他之所以改口把‘鎮國府’變成‘唐風’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還代表不了鎮國府,更不能以鎮國府的名義做什麽,所以他就隻好改口換成自己。
而且在他看來,自己的威懾力比鎮國府大得多。
這倒不是他自大,這是事實。明麵上自己深得帝王寵愛,又是大陸第一強者的徒弟,在背地裏自己與星辰族、龍族也都有很微妙的關係,這些勢力加起來能嚇死人。
按理說這個承諾的確很靠得住,也能鎮得住人,但唐風說完後看見楚青雪那更加紅透的小臉時,便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惹青雪,便是惹唐風-----這話是不是有些曖昧了?
感覺這句話就像是說打狗也要看主人-雖然這話不是很恰當,但也從客觀解釋了唐風話中的深一層意思----雖然唐風沒有。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那個,我不是----”唐風看著楚青雪紅嫩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的俏臉,不禁支支吾吾的想說清楚。
“嗯?”楚青雪抬頭,兩隻汪汪的眼眸仿佛能將唐風淹死。
唐風發誓,就算現在殺了自己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沒事。”唐風笑著說道,“剛剛那個安華的確長得很禍國殃民啊,讓他去前線打仗就好了,往那一站就可以嚇死一群人。”
楚青雪一怔,便咯咯的笑了起來,如是山澗流動的溪流一樣幹淨清脆。
唐風看著楚青雪破涕為笑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發誓哄女人開心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起碼比跟宋翔打一場還累,唐風想。
楚青雪笑笑,看著唐風的臉頰,不由得問道,“公子這次回京是來幹什麽?”
聰明的楚青雪知道戰爭再沒停歇的情況下沒有任何人能擅離職守,尤其唐風的地位舉重若輕,如果不是有什麽大事唐風不可能回京。
唐風聽見楚青雪的問話,剛想脫口說出‘為了來看看你’,卻一下子閉上了嘴巴。
他怕自己這麽說,會更讓楚青雪誤會。
“我有事,要出去一段時間。”唐風微笑著說道,“這次回來是在臨走前看看我娘,聽說你也在帝都,正好也來看看你。”
言畢,唐風看見了楚青雪美麗的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失望,不由得心疼。
“那公子什麽時候走?”楚青雪強顏歡笑,努力在唐風麵前掩飾住自己的傷心。
“一會就走了。”唐風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
楚青雪看著唐風的眼神一震,緩緩低下了頭,額前青絲遮住了她的容顏,讓唐風看不見她的喜怒哀樂。
“這麽快啊----”
娓娓的聲音傳來,像是詠頌著美人的心誌。
“沒辦法,戰爭時期,不得不讓自己忙一些。”唐風有些慌張的解釋道。
跟著,兩個人便又陷入了沉默。
楚青雪不說話,唐風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唐風從不是個善談的人,尤其是在女人麵前。
終於,楚青雪抬起了頭,那微紅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不開心,甚至那嘴角的弧度仿佛證明著她沒有任何事情一樣。
這麽多年來,楚青雪早已經學會了偽裝自己的的情緒。
隻是,直到現在她還沒學會偽裝自己的心。
“公子。”楚青雪眼神突然閃動了一下,像是夜空中微弱的星辰。
“嗯?”唐風輕輕應道。
“今晚------可以留下來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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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小姐很勤勞的將一盆一盆的涼水擺放在地上。因為這是冬末春初,氣溫還很低,所以涼水即使放再久也不會暖和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韓小姐還學會了燒爐子-----這對於她這種身份的人來說很是奇異。
一方麵,韓小姐要為杜華降溫;一方麵,韓小姐又怕杜華冷。
兩件事情充滿矛盾,卻讓杜華看在眼裏,幸福在心裏。
這時,韓小姐又將從杜華額頭上拿下來的毛巾放在涼水裏,不停的涮洗著。任刺骨的涼水如同針刺一樣凍著自己的雙手通紅通紅,卻還是仔仔細細的洗了一遍又一遍。
這是陰天,明明隻是下午也有些黑暗。小屋內,微弱的燈光閃爍個不停,搖搖晃晃。
韓小姐將洗好的毛巾再次疊整齊,放在了杜華的額頭上。
寒冷的涼意,讓杜華此時如火燒的身子感覺舒服不少。
“歇一歇吧。”杜華輕聲對著韓小姐說道。
“我不累。”韓小姐說道,並將那一盆用過的涼水端了起來,回頭,對著杜華說道,“聖女告訴我找她去拿藥,現在已經到時候了。”
言畢,韓小姐便端著涼水離開了。
杜華看著韓小姐離開的身影笑了笑,腦袋在柔軟的枕頭上動了動,像是在享受著這一刻的舒服一樣。
他不急,他知道她心中的那一層芥蒂已經消失了,現在就差父女兩人的關係一點點恢複正常了。
他感覺,自己雖然失去了一隻手臂,卻換回了女兒,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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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小姐從小屋裏出來,便馬上跑到了聖女的治療區。杜華一直都沒有回官府,而是選擇了在偏僻的小屋靜養。
一是穩定軍心,二是讓他自己與女兒有多一些的相處時間。
韓小姐落在了治療區內,有很多眼尖的傷兵看見了韓小姐的到來,馬上對著韓小姐行禮。
“韓小姐好。”
腿腳還好的人站起來對韓小姐行禮,腿腳不好的也掙紮著要站起來對韓小姐行禮。
韓小姐看著這群傷兵有很多跟自己父親一樣斷了手腳,不由得心裏有些心疼----這在她以前看來,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都快坐下吧!”韓小姐馬上對這些人說道,揮揮手示意他們坐下。
然後,她便馬不停蹄的去找聖女。
隻是那些傷兵看著韓小姐一愣,明明還是那個女人,卻仿佛有哪裏不一樣了。
終於,韓小姐在整個治療區轉了大半圈後,在一處小院子裏找到了聖女,此時此刻她正在為一個人治療。
或者說為很多人治療,隻不過那些人很守秩序的排著長隊。
韓小姐在這一刻才發現,認真的女人是那麽的迷人。
聖女帶著麵紗,一身極為素雅的服裝,白嫩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容妝,甚至可以看得到因為勞累與環境不好所沾染上的一點點灰塵。
她不高貴,不優雅,隻是坐在那裏,像是一個鄰家女孩一樣專心致誌,任憑自己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
韓小姐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向聖女走了過去。
聖女聽到了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側頭,用餘光掃了一眼,便看見了來人正是韓小姐。
“來拿藥了?”聖女言簡意賅,將視線轉回自己麵前的傷口,仿佛一刻也不能離開一樣。
“嗯。”韓小姐輕聲應道,像是怕打擾了聖女的工作。
“等我一會。”聖女頭也沒抬的說道,“等我處理完這個病人,就帶你去拿藥。”
“好。”韓小姐輕聲答道,不知道為什麽,她甚至覺得自己在聖女麵前竟然顯得有些拘謹。
閑來無事,她索性就在一旁看著聖女如何為人治病。
上一次,她在治療杜華的時候把自己拒之門外,自己根本沒看見她是如何治療自己父親的,而現在,她終於有機會能一睹為快。
跟著,韓小姐將視線移向了聖女麵前的傷口。
傷口在心口前,很長,從肩膀一直延伸到胸中。傷口甚至已向外翻,裏麵的肌肉清晰可見。
韓小姐皺眉,這傷口再往裏一些就是心髒了。
而且,韓小姐還發現,這嚴重的傷口中所流出的鮮血竟然是黑色的----那黑色如同墨汁一樣,一點一滴順著男人的胸膛淌下,看著就覺得讓人驚悚。
韓小姐一怔,發現這傷口根本不是平常的刀傷或者劍傷---跟著韓小姐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將視線移向所有排著隊等著看病的傷兵。
這時,她才赫然發現,所有在這裏排隊的人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病,根本就不是什麽正常的傷口!
所以,韓小姐抓住了一個跑來看病的人,對他小聲問道,“怎麽這些人的傷口都這麽奇怪?”
這被抓住的傷兵看見是韓小姐明顯有些膽怯,顫巍巍的馬上答道,“這是因為那些正常的傷口隻要找木行修行者治療就可以了,在這裏排隊的,都是他們治療不了的人。”
聞言,韓小姐恍然大悟。
果然,這麽一來,眼前的景象就可以解釋得通了。
跟著,韓小姐看向了被自己抓住的這個傷兵,看著他沒什麽事,更沒有什麽傷口,便對他問道,“我看你也沒什麽病,那你來這裏幹嘛?”
“我已經被聖女治療過了,聖女讓我三天之後來‘複查’--”這人明顯有些害怕的說道,“然後,我就來了-”
“複查?”韓小姐聽到後重複了一遍,仿佛對這個新名詞很感興趣。
而這傷兵趁著韓小姐出神的空擋,馬上跑到了隊伍的最後麵排隊---因為剛才韓小姐的問話,已經有五個人排在了他的前麵。
這時,韓小姐才發現那人已經跑了,想問話已經不可能,隻好將視線轉到聖女身上。
此時她發現,聖女將那傷口上不知道塗抹了什麽東西,那東西是粘稠的墨綠色,還與黑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順著傷口向外流淌著。
“你的傷口已經愈合了,隻是這毒素還沒清理幹淨。”聖女抬頭,對著這個人囑咐道,“以後每天中午來我這裏領一次藥,回去按我今天的做法塗抹,一周之後就會好了。”
這人一聽,馬上感激得朝著聖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眼神激動而堅定。
跟著,他用奇特的方言,和沙啞的嗓音哽咽的說著他的感激。
“多謝聖女,多謝聖女,俺以為俺這次真的活不成了。俺以前打仗的時候就有兄弟得過這病,那些修行者都說沒得救,現在聖女您把俺治好了,您就是俺的再生父母啊!”
說著,這人還‘咚咚咚’使勁的磕頭,甚至激動得眼淚都往外淌。
他是真心感謝聖女,他知道自己得的是瘟疫,雖然不是能傳染的瘟疫,卻能要人命。他看過自己的戰友因為這種大大小小的傷口一個個倒下,如今輪到自己,他幾乎崩潰了!
是聖女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給了他繼續活下去的機會,說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絕為過!
聖女淡然的看著眼前這一幕,輕聲說道,“起來,我不想讓我的努力白費。”
這大漢一聽,也不磕頭了,馬上從地上站了起來,隻是看著聖女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著自己的信仰一樣。
然後,轉身走掉了。
韓小姐相信,現在就算是讓那個大漢為聖女去死,他都沒有一句怨言!
聖女將這個病人處理完後,拿起一旁的手巾將染上了綠色藥草的手擦幹淨,才轉頭,看向了一直在一旁等待的韓小姐。
韓小姐發現聖女看向自己,馬上像站軍姿一樣筆直的站著。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隻是覺得聖女值得她這麽敬重。
聖女看著韓小姐笑了笑,仿佛好笑於韓小姐的拘謹,說道,“來跟我取藥吧。”
韓小姐聽後點點頭,跟在了聖女的身後。
走了十餘步,韓小姐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是怎麽學會如此精湛的醫術的?”韓小姐出聲問道,隻是問完之後,頓時發現自己有些唐突了。
聖女回頭看了韓小姐一眼,跟著便轉了回去。
沒有說話,更沒有回答,韓小姐也沒敢再問。
“努力。”聖女走著走著,突然說道。
韓小姐一怔,“因為愛好?”
聖女搖搖頭,隻是看著手中形影不離的銀針笑了笑,仿佛透過銀針看到了什麽。
“因為信仰。”聖女說道。
(因為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