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念愣了一下。
不明白陸決為什麽忽然說這個。
她不在意什麽多少年,多少年的。
她隻知道,人得先愛自己。
所以,她從來沒有後悔過在陸決需要的時候離開他。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嗯,十幾年了,’白念念太會偽裝,她心裏揣著惡毒的心思,麵上卻仍舊是良善的摸樣,她附身,把陸決放到桌子上的藥端起來,笑眯眯的端到陸決的麵前,“所以,你要保重好自己呀,因為我們還有十年,二十年,之後,還有很多很多年。”
白念念說的認真。
陸決也端詳的認真。
白念念被陸決的直白的眼神瞧的歡喜。
她以為,這是藥效起來了。
她以為陸決的眼神裏,是飽含愛意的。
“是麽?”陸決垂眸滴低低一笑,笑的諷刺又涼薄,“還會有這麽多年嗎?”
白念念立即抬起頭,不假思索,“當然!”
陸決看著眼前的白念念,有幾秒的失神。
當然兩個字,白念念說的不帶一絲考慮,就像是付出了全然的真心,不圖回報。
這讓陸決想起了從前的許知意。
她也是這樣純良。
陸決一直以為,白念念跟許知意一樣,赤忱一片。
卻不曾想,是他看錯了白念念!
白念念笑著回答陸決的話,“自然會有許多年,陸決,這輩子認識你,是我最幸福的事情了!”
陸決聞言,楞了一下,而後哈哈哈大笑起來。
一開始,白念念也跟著笑。
也笑到後來,白念念莫名的有些心虛,在之後,白念念看著笑彎了腰的陸決,隱隱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勁。
陸決是真的覺得好笑。
他從沒這麽笑過,眼淚從眼角緩緩滴落,陸決笑的胃都痛了。
可他還是沒停。
他笑了很久。
笑他一輩子要強,卻不曾想,識人不清!
以至於,家破人亡!
如今,他的身側一個親人都沒有!
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甚至沒有親人!
念頭到這裏,陸決忽然頓住了笑意,他腦子裏浮現老爺子死的時候的慘狀!
他看著眼前的白念念。
忽然覺得——
毛骨悚然!
他腦子裏迅速閃過一惡搞想法,這是第一次,陸決說話不過腦子。
他居然直接問白念念,“你還記得老爺子的死嗎?”
白念念果然愣住。
她臉上的笑意在那一瞬間凝結成冰塊。
陸決的問話太猝不及防,以至於聽見這話的白念念也毫無心理準備。
所以,這一次,他們彼此之間都懂了彼此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白念念愣住了。
陸決卻表情淡淡的移開了視線。
之後。
客廳陷入短短的沉默中。
可這沉默在白念念這裏,震耳欲聾!
她纂了纂拳頭,又緩緩鬆開。
然後,白念念站起身,低頭看了兩眼陸決,說,“陸決,那你好好休息,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或許白念念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她生疏的喊了:“陸決,”而不是“阿時。”
陸決沒有開口攔,隻是安靜的,又安靜著。
在白念念要抬步時候,陸決忽然問,,“這藥,我還喝麽?”
白念念很努力的笑了一下。
不過,笑容牽強,完全不能看。
不過陸決也沒看,他甚至沒等白念念的回答,隻是背對著白念念,抬起手揮了揮,示意她可以離開。
腳步聲漸漸遠走。
陸決麻木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寂冷的風透過落地窗吹進來。
從前,許知意在的時候,總會在起風之前關好,後來,許知意走了,老爺子會交代下人,他怕風。
之後,他們都走了,白念念偶爾來,卻從不記得要給她帶上窗。
其實,很早的時候,細枝末節裏,已然能夠透露一個人的用心。
隻不過——
他眼瞎心盲,並不識破真相。
陸決無力的靠在沙發上,舉目四望,空虛寂寞。
以後漫漫長夜,他該如何?
……
陸決在沙發上坐了一夜。
天微微亮的時候,傭人起來坐早飯,看見陸決的時候嚇了一跳。
“先生,您是剛起來,還是一晚上沒睡?”
陸決靜靜的抬起僵硬的頭,好久後,才恍惚的“啊”了一聲。
他的表情有點茫然。
傭人歎氣搖頭,進了廚房。
之後,陸陸續續有人起來。
廚房裏傭人們低低議論著-
【先生這情況看著,可不太好?】
【是呢?最近一直在吃藥,我看著白小姐拿過來的要,也沒什麽效果,我今天看著,先生更加恍惚了。】
【那,不會影響咱們的工資吧?】
【那應該不會,陸家,還是有家底的,咱這三瓜兩栆的,不會的,哎,要我說啊我,家裏還是得有個女人。】
廚房裏,下人們在做事,以為水流聲能夠蓋過議論,畢竟客廳足夠遠。
卻不曾想,陸決麵無表情的站在門口。
裏頭的人,還在繼續。
【家裏是得有個女人,可也要看是什麽樣的女人。】
【對,王嬸說的對,白念念那種的,我都不明白先生為什麽那種袒護著,白念念一看就是隻能共富貴的人,同富貴多簡單啊,我老公那種死鬼,都還有幾個酒肉朋友呢,人啊,你得看自己的最低處的時候,誰在身邊。】
【男人嘛,可能都喜歡那種虛偽的,應合著自己的,要我看,許小姐就很不錯,貼心,能幹,漂亮,大方,對下人也好,不像白念念那種的,用下巴看人,還沒嫁進來呢,已經一副女主人的派頭了。】
【許小姐是好,人配得起更好的人呢,你們看最近的新聞了麽?】
【啊?什麽?】
【聽說,許小姐跟那個叫許墨的在一起了.】
【是那個國外回來的房產大亨麽?】
【可不是,聽說新聞剛出來,許墨的家人都從國外回來了,大家一家人在高檔酒店吃的飯,許墨家的人,已經直接喊許知意兒媳婦了,】
【啊,那許小姐跟先生結過婚,還有兩個孩子,許墨家,不介意啊?】
【介意什麽?】傭人摘著菜,可驕傲了,【許墨家人特別體貼,還心疼許知意前半生遇人不淑,不容易呢,他們來的時候,還個小小姐跟小小少爺送了禮物,聽說,他們家老奶奶送的連鎖玩具品牌公司百分百股權,值這個價。】
下人比了個數字。
陸決抬起眼看。
八個億。
廚房裏響起跌宕起伏的驚歎聲。
【要我說啊,女人就不應該拘泥於一個男人,你們看,大家外頭的人當初都說,先生多好,多好,可不會疼人有什麽用,可按理說,人都有個怕的心思,怕日後自己過不好,怕日後找不到這樣好的了,怕日後找的,連目前這個都比不上,
可人許小姐不怕啊,豪門又怎麽樣,不合適,過的不如意,就要離婚!甚至不惜假死離婚!即便那個時候肚子裏已經有兩個孩子了,也不依靠男人,不拿孩子做借口,遵從自己的內心,多麽難得?
要我說啊,這種明白自己要什麽的女人,就該活的如意又幸福!你們看如今許小姐自己的事業好,找的男人也好,你們知道嗎?昨天許墨家的家長接受采訪,直接對著鏡頭說,是自己家許墨高攀了許知意,
許知意自己爭氣啊,不靠男人養著也能成就自己一番事業,就應該被尊重,若是她當初沒有離開,我跟你們打賭!咱家少爺根本就不會允許她出去做事,也不會願意許知意有自己的事業,
這個天底下的,有的是男人一味的要求女人成為他們的附屬品!】
傭人說的激動,其他聽的人連連點頭。
門外的陸決垂眸,手裏捏著杯子。
是嗎?
他是這樣的人麽?
若是許知意還跟著他,他會讓她成為今天的許總嗎?
陸決不想承認。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他確實不喜歡女人拋頭露麵。
他喜歡把她當做一朵嬌花,隻在自己的光芒下生活就可以了。
他始終覺得,女人太有本事了,就不好控製了。
在這一點上,他比不上許墨的胸襟,在家人這一方麵,老爺子也比不上許家的大度跟貼心。
陸決心裏煩躁,他發現,他也看不得許知意在離婚之後,比自己過的好。
甚至,似乎會越來越好!
陸決陰暗的眯起眼睛,既然無法一起在陽光下生活,那他也不要一個人在冰冷的地獄裏生活!
陸決上了樓。
躺到**,睜著眼睛看著雪白的天花板,腦子裏漸漸浮現一個想法。
等一切想法形成雛形的時候,陸決沉沉睡去。
……
而這一邊,許知意跟許墨送走了許家人。
回程的路上,許墨將許知意的手包裹在手掌中,他眉眼溫柔,毫無平日裏的淩厲。
人都說,愛是最好的情緒柔和劑。
跟在許墨多年的秘書覺得,許墨這一刻,終於柔軟的像個人了。
許墨一步三回頭的將許知意送回家。
許知意嘴角掛著笑,許嬌嬌上來抱著許知意的腿,問,“媽媽,許墨叔叔,以後會是我爸爸嗎?”
許知意摸了摸許嬌嬌的頭,“你願意嗎?”
許嬌嬌已經十二歲了,褪去了稚氣,有點嬌,但是不作,很懂事。
“願意啊,許墨幹爹對我很好,而且,他對媽媽也很好,很用心,許家的老祖宗也很好,我都特別喜歡。”
許知意輕輕一笑,抬起頭,看向不發一言的許嘉延。
“小延,你呢?你願意嗎?”
許嘉延沒有遲疑的點頭,“我同意嬌嬌的話,媽媽,許叔叔很有擔當,我也很喜歡他,他是個有肩膀的男人。”
許嘉延性格寡淡,也不喜歡跟人親近。
他對人的態度通常都不太明朗,這一次,倒是說的直白。
許知意親了親閨女,小子的額頭,"媽媽永遠愛你們,未來,會有更多人來愛你們,許墨很好,媽媽希望以後跟他會是一家人,但是,你們是獨立的個體了,媽媽也不會強迫你們一定要接受我的選擇,知道嗎?"
許知意說著話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門口站了一個人。
她是從許嘉延上移的視線中判斷出來的。
許知意臉上的笑意淺淺,她站起來,然後看見了門口的陸決。
陸決的眼底下一大片的烏青。
陸決透過進門前的鏡子看見許知意最初臉上的笑容,也看見了她僵硬在臉上的微笑,那是從知道自己進門後開始的。
他就這麽惹她煩麽?
從前,她也是雀躍看著他的。
嗬。
變心的女人。
陸決麵上沒有什麽情緒,隻是淡淡對許知意說,“我看見新聞了,你跟許墨在一起了嗎?”
許知意應,“對。”
這個“對。”沒有絲毫遲疑跟顧慮。
陸決口中酸澀,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他顯得一如既往的高傲。
“是麽?那麽恭喜你了。”
“我是來看孩子的,臨時過來的,沒事先通知你,你不介意吧?”
許知意看著他。
陸決淡淡說,“哦,我也有個好消息要通知你,我要跟白念念結婚了,到時候,兩個小孩就會多許多人來愛他們。”
陸決說這個話的時候,始終在觀察許知意。
她臉上的表情紋絲未動,這叫陸決失望。
“婚禮到時候請你跟許墨去,對了,你會去吧?”
許知意聞言,點頭,“我代表不了許墨,但是,如果你邀請我,我到時候會帶著孩子出席,畢竟你是孩子的父親,我們都希望你好。”
陸決聽見這話,拳頭都攢緊了!
他咬著後槽牙,“是麽?”臉上的笑意諷刺,“那我先謝謝你了!大度的前妻!”
許嘉延站在一旁,目睹全程。
他走到了許知意的麵前,對許知意說,“媽媽,既然爸爸來找我跟嬌嬌的,那你先上樓休息吧,現在也不太早了,我們跟爸爸說兩句,也去睡了,”
許知意點點頭。
“行,那我上樓了。”
許知意說著,抬步要走。
門還開著,卷了一陣過堂風,陸決站在風口,聞見了許知意身上淡淡的甜橙味裏,夾雜著一絲絲男性身上的冷杉味。
陸決眼裏的怒火幾乎要控製不住!
他沉著氣息,冷著一股氣,一直看著許知意上了樓。
“爸爸,時間也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確定許知意已經離開後,許嘉延開了口。
陸決的視線緩緩下垂,落在了兒子的臉上。
他的神色晦暗,“小延,你要記得,你是誰的兒子。”
許嬌嬌站在一側,覺得氣氛有些可怕。
許嘉延挺直了腰背,一字一句,“我永遠記得,我是媽媽養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