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決的話說的羞辱,若是從前,許知意或許會答應回國。

可如今——

七年了。

她見識過商場的爾虞我詐,也見識多涼薄的人心,她不是那個陸決三言兩語,她就沉溺進去的許知意了。

再者,她還有兩個孩子,她不允許自己出現任何差錯。

“陸決,我不會回國的,我還是剛剛的意思,若是你想要離婚證,我可以委托律師配合你處理流程,其餘的,我想我們沒有商量的必要。”

許知意的眸光清淺而冷淡,“陸總,還有別的事嗎?”她的手始終捏在門板上,“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

陸決怎麽受得了這樣的冷淡?!

曾經心心念念都是他的人,如今眼底涼薄,恨不得從來不曾認識過他!

陸決在許知意抬手要關門時,一把摁住了門板。

過近的距離讓陸決聞到了許知意身上淺淡的花香味,一如當年,清淺而溫柔。

陸決的語調在沉默片刻後,緩緩鬆懈下來,他低頭,看著許知意,語調微微的軟和著,“許知意,七年,你走了七年,這七年裏,你就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麽?”

陸決覺得許知意心狠。

“當初無論我做的如何,我始終是願意跟你白頭偕老的,你走,我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如今你忽然出現,你就沒有什麽要跟我交代的麽?許知意,隻要我不願意的話,你就始終是我陸決的妻子!”

許知意不明白陸決為什麽忽然去而複返,也沒有要跟他敘舊的想法。

七年。

她懂的示弱,也懂的審時度勢。

她對陸決溫和的說,“陸決,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始終希望跟你能好好聚好散,你若非要我一個交代,可以的,我跟你說清楚當年的始末,但是,現在這個點,不是好時間,明天早上十點可以嗎嗎?”

陸決眸光晦暗的看著許知意。

再一次深刻的察覺到,許知意真的變了。

她從前不會這樣應付他的,她也不會覺得他是危險的人物。

更不會像此刻這般防備著他。

一男一女在深夜中距離曖昧,氣氛騰升,許知意但凡一個應激的話惹陸決不高興,他若真的推門進去,許知意深知自己無力招架。

發生點什麽,許知意也無法阻止。

所以,她權衡著利弊,沒有跟他起衝突。

“街尾的那間咖啡館不錯,明天早上九點,可以嗎?”

陸決深深的看著許知意,在許知意防備的眼神中,嗤笑一聲。

陸決低頭,看見了許知意顫抖的手。

他覺得索然無味,“你把我陸決當什麽了?!我再需要女人,也從來沒強迫過誰!”

許知意點頭,“那明天見。”

說完,當著陸決的麵,直接帶上了房門。

許知意的動作很輕,可陸決看著緊閉的房門,幾乎都能夠想象到,從自己這裏脫身後,許知意纖細的後背靠在門板上,輕輕鬆了口氣的樣子。

陸決攥緊了拳頭。

不知是對身後的王秘書說,還是對自己說,“許知意變聰明了,對吧?”

王秘書舔了舔唇,不得不承認,“是的。”

七年了。

許知意,確實成長了很多。

不是當年那個被保護的很好,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

“去查一下許知意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麽,身邊都有過什麽人!”陸決這些話幾乎脫口而出。

可下一秒。

在王秘書要去辦時,陸決卻忽然抬手,阻止了他。

“算了。”

“我看看她明天自己能跟我說出個什麽花來!”

那一刻,陸決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怕了。

他怕。

怕許知意這些年身邊有男人,也怕,如今她這般耀眼的模樣是經過別的男人**出來的。

王秘書怎麽會不明白陸決的心思。

他低頭,應了聲,“好的。”之後,兩人便沉默下去。

……

回去的路上,經過一整片一整片薰衣草花海。

陸決看著窗外,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是幾分合同。

林氏牽頭,把利益給他的那些合同。

王秘書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陸決的手機屏幕,“陸總,合同傳過來了,條件……很優渥,”等同於是送錢了,“要把合同給市場部那邊嗎?”

車內安靜又沉默。

幾分鍾後,陸決的手機再度亮起。

是林父發過來的消息,“陸決啊,曉曉說你去墨國考察訂婚儀式上用的薰衣草花海了?你用心了,曉曉從小嬌養著長大,日後,還希望你多多包容了,這些合同是我們林家誠意,我把這些連同女兒一起交到你手裏,我很放心。”

說是放心,其實是交代,也是敲打。

天底下沒有送上門的好事。

這一點,林家清楚,陸決也清楚。

這幾份合同,事成之後,盈利百分六十,等同於是送錢了。

為了林曉曉,林家如此用心,確實是捧在掌心的明珠了。

“陸總……”王秘書看著林決說,“您……要早做決定,猶豫不決,隻會讓場麵越發難以控製,林家……不是之前那些人家,您若訂婚日反悔,他們不會罷休的,若您做了決定,明日,就不該去見許知意,就像許知意自己說的,在國內的戶籍上,她早就是死人一個,您就當做今日沒見過她,一切按照原計劃的去進行,不好麽?”

陸決沒回王秘書這個話。

或許說。

他其實也在心裏問自己。

不好麽?

是啊。

不好麽?

許知意明顯對他毫無輕易,他何必去熱臉貼冷屁股。

拿了林家這幾個合同,陸氏從此之後,在國內所向睥睨,再無對手!

他可以穩坐國內市場頭把交椅,可以休息許多年。

何必為了一個假死離開的許知意,耗費心力?

許知意不配!

車子一路沉默著開會酒店。

一直到陸決回酒店,王秘書都沒有聽見陸決的回答。

但是王秘書想,陸決心裏,早就有了決斷。

商人重利,又怎麽會為了兒女情長舍棄利益呢?

……

第二天一早。

陸決從酒店的房間裏出來,吃早飯時,陸決對王秘書說,“訂一張回國的機票。”

王秘書點頭,毫不意外,“幾點。”

陸決,“八點半。”

跟許知意約的時間是十點。

所以,陸決已經做了選擇。

王秘書應了聲:“好,”他走出酒店,去聯係電話,同時,叫了個跑腿,寫了張紙條遞出去。

回來的時候,陸決已經不在座位上了,服務員說,那位臉黑成煤炭的先生上樓了。

王秘書定了八點半的飛機票。

整理好東西,他站在樓下等,陸決下來的時候,正好七點半。

酒店距離車場很近,大約十五分鍾抵達機場,之後值機,就徹底跟這裏,跟許知意告別了。

……

許知意正在吃早飯時,收到了跑腿送來的一張紙條。

字跡很熟悉。

是王秘書的字。

內容很簡單,【陸總今天早上八點半的飛機。】

許知意原本灰蒙蒙的眼神在這一瞬間被這幾個字點亮。

一種由內而外的雀躍讓她整個人都散發欣喜。

她收拾了桌麵,之後給陳琳去電話。

陳琳在電話那頭哼哼,“渣男!”雖然陳琳也不希望陸決糾纏許知意,可是,在這一刻,在被選擇放棄了的這一刻,陳琳還是怒火中燒,"不管過去了多少年!陸決都始終是渣男!果然本性難移!"

許知意沒那麽多感慨,她昨天緊張的做了好幾個版本的解釋。

陸決聰明,且老練,她擔心會被識破。

一個晚上戰戰兢兢,如今施加壓力的人離開了,她雀躍的隻想抱著自己的孩子慶祝!

她笑眯眯的,“那你們等我過去。”

陳琳也高興,對著電話給了許知意一個大大的“mua!”之後說,“我們等你!”

許知意溫柔一笑,“以後,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跟兩個小孩。

那畫麵……

“跟誰在一起?”許知意嘴角的笑意,在身後冰冷的話傳遞過來的那一刻,凝滯住。

陳琳在電話那頭驚詫想大吼,可又擔心會暴露孩子,於是,跟許知意兩人默契的掛了電話。

許知意深吸了一口氣才轉頭。

她手裏還捏著王秘書寫的那張字條,她挺直著腰背,沒有問陸決為什麽去而複返,她隻是撤下了身上的溫柔。

轉頭身,淡淡的跟陸決對視,“陸總,現在似乎,還不到十點。”

陸決垂著眸,有些漫不經心。

事實上,開往機場的車已經停在機場的地下停車場了,可陸決遲遲沒有下車。

他說不清楚心頭縈繞的情緒是什麽,酸酸的,澀澀的,牽扯著他叫司機往回走。

“你的解釋什麽時候聽,看的不是你什麽時候有空,得看我什麽時候有時間,就現在說吧。”

陸決的口吻難得的急躁,不耐煩。

他先一步走出了許知意的地盤,走到了對麵街口的咖啡廳。

陸決的氣場去哪裏都一如既往的強大,冷著一張臉,嚴肅坐在門口,嚇跑了諸多客人。

“說吧。”

許知意給自己點了杯檸檬水,然後才輕聲說,“你想聽什麽。”

“都說說看。”

許知意點點頭,“那我長話短說,不耽誤陸總時間。”

"用不著,時間耽不耽誤,我說了算!"

許知意好脾氣的很,有些事情,終歸是要交代的。

她也沒有要跟陸決起衝突的想法,於是,她淡淡說,“當初產房大出血,之後我就暈厥了,在之後,我就出現在了歐國的一個酒店裏,身邊有一袋錢跟我的護照,之後我就在歐國生活,前段日子,我搬到了墨國,在這裏經營薰衣草的種植,就是這樣。”

七年時間。

許知意輕描淡寫,說的極盡省略。

叫人窺探不出任何。

陸決盯著她,“為什麽不回去找我?!”

許知意聞言,搖搖頭,說:“沒必要。”

陸決幾乎一瞬間就動怒了,不過他克製著,“孩子呢?生了嗎?還是……”

“不在了,”許知意從兜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資料,“之後我去醫院檢查過,醫生說,我經曆了那一次的流產,以我當時的身體狀況,生不出孩子。”

陸決始終看著許知意。

用那種完深沉的,究根究底的眼神,“誰把你送到歐國來的?”

許知意,“我不知道,不過若是未來我知道了的話,我先我會當麵跟他說一聲謝謝。”

陸決額間戾氣騰然升起,“你就這麽想要脫離我?!許知意,你現在提到當初的那個孩子,你一點惋惜都沒有?!你還配做一個母親嗎?!”

許知意看向別處,又緩緩看向陸決,她笑著涼薄的說,“陸決,人總要往前看的,不是麽?”

“當初那個孩子,即便真的生出來,也未見的好,或許這話自私,可是,不妨告訴你,當初醫生告訴我,孩子流掉的時候,我鬆了一口氣,你知道的,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開了,可是我是在哎的環境裏長大的,我對婚姻,對孩子的所有想象,當時都被顛覆了,我確實不想要那個孩子,孩子沒了,隻覺得是解脫,是上天給了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所以,七年了,陸決,已經七年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去找你,一次都沒有,我甚至希望,我們從來不曾認識過,今天在這裏遇見你,我很意外,但是,我想或許是上天讓我跟你做個徹底的了斷,雖然,我覺得沒有必要,不過,既然事情來了,我也能麵對。”

許知意的話說的疏離且涼薄。

她最後,甚至看著陸決的眼睛,輕輕一笑,“陸總,我已經麵對,你不會不能麵對吧?如你所說,你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七年,若你說,這七年裏,你心裏始終有我一席之地,那我就覺得太可笑了。”

許知意的笑意揶揄,她跟陸決對視著,“陸總,不至於的,對吧?”

許知意將了陸決一軍。

陸決心口一窒。

他深深的感受到許知意跟從前不同了,如今竟然會說這樣的話來傷他!

“陸總,聽說,您要結婚了,從前過往,隨風而去,我住您新婚愉快,婚姻美滿。”

許知意從兜裏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書,“離婚證書我無所謂,不過唯恐玷汙陸總人生履曆,我叫律師連夜做了一份協議書出來,條件如同七年前,我淨身出戶。”

許知意站起來,她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陸總,過往一切我和盤托出,從前種種就當做上輩子發生的事,今天一見,就此別過,別再見了。”

許知意說完,沒有給陸決開口的機會。

直接轉身,利落離開。

墨國的風淺淺的吹動潔白長裙,陸決雙眼通紅,緊緊的捏著那份離婚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