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拉著許知意飛快的要逃離陸家。
外頭下了雨,踩在腳下,濺起稀薄的水花。
那一日,雨漸漸下大。
在陳琳跟許知意踏出陸家的第一秒,黑色的轎車全數圍攏上來。
陳琳跟許知意被水泄不通的圍在中間。
陳家的人撐著傘從車上矜貴下來,一群人遠遠的以螻蟻的眼神看向中間的兩個人。
陳家大哥大手一揮。
保鏢過來。
他們沒有給許知意跟陳琳任何思考的時間,在兩人都來不及開口的時候,直接帶走了陳琳。
“你們不能這樣!”許知意要上去,被陳家大哥一把拉住。
陳天宇,“許知意,我勸你別管閑事!”
許知意臉上混雜著雨水,她憤怒的對陳天宇道:“這是陳琳自己的孩子,她有權利決定要不要生下來!”
陳天宇的臉在昏暗的氣氛中,顯得陰冷。
他說:‘這就是陳琳的命!是人,都得認命!’
許知意被保鏢攔著,透過雨幕她看見陳琳被拉上了一輛巨型救護車。
車內居然直接搭建了一個簡易的透明玻璃手術室!
陳琳被整個架在上麵,那些人直接將陳琳摁在了手術台上,淒厲的叫聲貫徹長空。
許知意整個人狠狠呆住。
她親眼看見醫生拿著粗大的針管將麻藥打進了陳琳的身體裏。
陳琳淒厲的叫聲一點點的淡下去,最後,陳琳癱軟在手術台上,細瘦的手軟趴趴的落在桌前。
“啊!!!!”
許知意幾乎要瘋了,她沒想過,會麵對這一幕,她瘋了一般的喊著。
抱著頭,不敢去看手術室裏發生的那一幕。
“許小姐,這就是現實,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人要有話語權,首先得站在高處!”
許知意混亂的腦子裏湧進陳天宇這句話,她猛然抬頭,而後,她轉過頭,去敲陸家的門。
沉重的門,緩緩打開。
許知意透過雨水,仰視著陸決,她抓著陸決的衣袖,哭著,“陸決,你救救她!”
……
話音才落。
身後的簡易手術室裏門被打開,許知意倉皇看過去,聽見那醫生對陳家人說:“已經處理好了。”
那一瞬間,許知意整個愣住。
“什麽……叫處理好了?”
“怎麽就……處理好了?!”
許知意瘋了一般的要過去,陳家人攔著不讓,她轉頭,眼神薨動的看向陸決。
陸決走過去,勾住了許知意的肩。
這像是陸決對許知意身份的某種認定,周遭的人散開,讓出了一條路。
陳琳懷孕的時間太短了,甚至都不用手術,一碗紅湯下去,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沒有了。
“陸總,這畢竟是我們陳家的家務事,”陳天宇對陸決客客氣氣的說,“陳琳自小在家裏長大,總該為家裏多一些貢獻的,”
陸決看了眼許知意,她握著陳琳的手,癱軟在地上,渾身都在發抖。
“我太太跟陳琳關係好,日後怎麽說,先不論,陳琳如今身體這樣,需要修養,人廢了,什麽價值也體現不了,你們說,對吧?”
陳天宇沉默。
“果斷時間吧,人就交由我太太照顧,日後怎麽說,到時候再說。”
陳天宇還想開口,陸決已經揮揮手,結束了這個話題。
陳家的人退下。
許知意顫抖著手去抹陳琳的蒼白沒有血色的臉。
前一秒鍾,陳琳還活蹦亂跳,她說要給教授家留個後,不過短短半日,一切就都成為灰燼。
許知意第一次,感受到無能為力。
最後,許知意帶著陳琳回了許家老宅,陸決沒有攔。
他願意給她世間,讓她自己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他依舊要她的心。
隻不過這一次,要比之前更加臣服!
……
回到許家,許知意給陳琳找了醫生。
陳琳在隔天之後就醒了。
知道孩子沒了之後,陳琳狠狠的哭了一場,然後,便沉默著不再說話。
她呆呆的一直看著某處,像個行屍走肉。
許知意知道她難過,晚上的時候,抱著陳琳兩人大哭了一場。
日子平靜的過了幾天。
直到——
電視新聞上,諾大的字樣顯示在熒幕上。
【陳家千金陳琳,不日將聯姻盛家總裁,兩家強強聯手】
之後電視屏幕上出現的是陳天宇的臉,麵對鏡頭,他笑的道貌盎然,“我聽見外界都在說,家妹跟盛總的年齡差距有點大,可我想說的是,這個世間上,多的是錯位時空的愛情,他們隻是生在不同的時代,但是,他們現在生活在同一片天空!”
“有情人的世界,應該跨越年紀,跨越世俗,被所有人祝福!”
“……”
陳天宇說的很多話,可接下去的,陳琳跟許知意都聽不進了。
古色古香的客廳裏,安靜了好久好久。
許久後,陳琳才白著一張臉,努力的長了長唇。
她哭了很久,聲音沙啞像是冬日裏的倉皇的烏鴉。
她指著電視,唇瓣顫抖的問許知意,“小意……你剛剛……聽見陳天宇說什麽了麽?他說……我跟誰是有情人?”
許知意嘴角苦澀。
她安撫了很久陳琳才沉沉睡去。
夜深了。
許知意抱著自己在院子裏仰頭看請冷的月。
拉開家門她看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在門口的陳浩。
在見到陳浩的那一刻,許知意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決堤崩塌。
她抿著唇,眼底猩紅。
陳浩看著許知意小巧的臉,卷而長的睫毛沾染濕潤,顯得可憐,又叫人憐惜。
“別怕。”
沉穩如陳浩,卻也見不得心愛的人難過,他上前一步,克製不住地將許知意往自己的懷裏帶。
寬大的手掌輕輕的拍著許知意的後背,“會有解決辦法的,”
許知意哭的壓抑,她知道,即便問了,也是徒勞。
可她還是開口,她問陳浩,“你們不是親戚關係麽?有辦法說說話麽?”
陳浩沉默了。
親戚關係,有些時候在利益麵前也得讓步。
利益的妥協,隻能用更大的利益去換。
成年人的世界,從來不玩虛假遊戲。
許知意的心裏冰涼一片,她眼眶裏的淚水決堤而下,她身子微微顫抖著,帶著哭腔,在陳琳麵前偽裝的堅強此刻都被現實撕碎。
她想問陳浩。
那怎麽辦?
她應該怎麽辦?
可她咬著唇,不允許自己泄露半個字。
因為許知意知道,陳浩也為難。
……
巷口處。
陸決剛剛結束了一場跨國會議,匆匆而來。
看到的就是他的妻子跟一個男人擁抱在一起。
那個男人穿著風衣,高高大大的。
許知意穿著白色的家居服,被男人擁在懷裏,嬌小而溫順。
陸決握著方向盤的手狠狠一緊!
許知意是個很乖,很有分寸感的女人。
她的邊界感跟防備適用任何一個成年男性。
可如今,她居然允許陳浩抱她!
這就說明,陳浩在許知意的心裏有了不一樣的位置!
陸決的眸色晦暗,他記起來,許知意申請的國外學校,是陳浩的母校!
種種跡象表明。
許知意或許心裏,早就有了陳浩!
在跟他離婚的時候,她已經預想著要跟陳浩雙宿雙飛了!
所以,很早之前,他就不在許知意心裏了麽?
夜漸漸深了。
陸決的心裏,隻剩下一片昏暗的潮濕。
……
“還要抱多久?”
陸決踏步下車,冷冷的走過去。
擁抱著的兩人才分開,陳浩看了眼陸決,將許知乎護在身後。
陸決沉沉的笑了一聲,笑聲短暫,“陳浩,你以為你自己是個什麽角色?!你知不知道,你護著的人,之前是我的人!”
陳浩麵對著陸決,絲毫不怯,“可現在不是了,許知意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
“是嗎?”陸決丟了手裏的煙,他的視線越過陳浩,落在許知意身上,“許知意,”陸決的聲音很沉,很沉,帶著某種深意,“過來。”
許知意站在原地,不動。
陸決低低一笑,舌頭掃過臉頰內側的軟肉,他沒太咄咄逼人。
他簡簡單單一句,“今天的新聞,我看了,許知意,我想跟你聊聊陳琳的事。”
陳浩戒備的看著陸決,誰都知道,這是借口。
“你要聊什麽,直接說。”
“我跟你說不著!”一想到剛剛兩人抱在一起的畫麵,陸決內心深處的戾氣都爆發出來了,"許知意!你要不要現在說,明天我沒空!"
許知意知道,陸決生氣了。
她不在乎陸決是不是生氣,可是,她不能任由陳琳嫁給那個盛家的老頭!
‘陳浩哥,你先回去吧。’許知意輕輕的開了口。
聲音像是在夜黑中碎裂。
陳浩看了許知意好幾眼,然後才低聲說,“那你自己注意點,”
許知意點頭。
陳浩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等陳浩離開,許知意臉上的戒備一點點的染起。
陸決看著都氣笑了,“許知意,我是會吃了你嗎?你麵對陳浩的時候,綿綿軟軟的,怎麽,麵對我的時候,跟個刺蝟一樣,我是會現在就把你辦了是怎麽的?”
許知意眸光有些散,白日裏的事情,其實還是嚇到她了。
“你要跟我說陳琳的什麽事,你說。”許知意不想周旋,可也不能走。
“我不想說她,我想跟你說我們兩,我跟你。”
“陸決,我們離婚了,我跟你,早就沒有我們了。”
“是麽?”陸決笑起來,“那你現在跟誰是我們?跟陳浩嗎?你跟他在一起了?你們一起約好了出國對吧?”
那沒有人認識的國度裏,他們會判若無人的相愛,然後開始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
陸決怎麽能夠允許!
“行,你要聊陳琳,那就聊陳琳,陳家勢頭大,整個a城市,隻有我能夠說得上話,你就給我一句話,你要不要陳琳嫁給盛總?”
“陳浩是跟陳琳家裏是表親關係,但是,說到底他們插手不了這件事,陳浩他幫不了陳琳,也幫不了你,”
“許知意,你還看不明白嗎?你最好的唯一的選擇,從來就隻有我!”
……
陸決說的鏗鏘篤定。
可自己心裏有多虛,他心裏清楚。
許知意跟陳浩真的在一起了嗎?
他們有感情了麽?
他強迫了許知意從新回到自己身邊,許知意會恨他麽?
他曾經冷遇了她三年,許家老爺子死,她才心灰意冷,那麽陳浩呢?許家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死了,許知意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對陳浩心灰意冷了?
許知意是那樣長情的一個人。
她心裏有人,他是不是這輩子,也隻能得到她的身體了?
那之後呢?
她跟陳浩會愛而不得,最後,私密的跨越世俗的界限嗎?
許知意會不會背叛他?
陸決的腦子很亂,他一邊覺得自己可笑,居然要用這樣的手段逼迫一個女人留在自己身邊,一邊又瘋狂的嫉妒著陳浩。
“許知意,”陸決心裏多煩躁,麵上依舊淡淡的,他甚至說:“決定權在你自己手裏,人,不能要了又要,總要取舍,你要自由,那就要舍棄陳琳後半輩子的幸福,你想好了,告訴我你的決定。”
陸決說完,轉頭就走。
他知道,許知意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
隔天。
許知意出門的時候,陸決已經等在門口了。
許知意甚至懷疑陸決昨晚根本沒有走!
陸決坐在車裏,對許知意說:“上車吧。”
許知意看了眼家的方向,“不行,陳琳情緒還不穩定,而且,我不知道什麽時候陳家的人會來。”
“來了,你攔得住麽?”陸決一針見血。
許知意啞口無言。
“上車吧,帶你吃早茶,見個人,這裏我會叫王秘書帶人看著的。”
許知意被陸決拉著上車。
車子停在一個高檔的茶餐廳。
許知意沒胃口吃,陸決也不逼著他點。
十分鍾後,,門口進來一個人,陸決抬手跟對方示意。
許知意抬頭看過去,看見了一個白發老人,身上依舊穿著得體,可是確實是上了年紀了。
手背上的老年斑都出來了,脖子上掛著老花鏡。
笑眯眯過來的時候,眼尾堆滿了皺紋。
“陸總,今天這麽有空請我吃早茶。”
陸決笑笑,“帶朋友過來,這位是許知意,”陸決抬了抬下巴,對許知意說:“叫盛總.”
許知意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明白陸決為什麽要帶她過來了。
就是為了看這位盛總!
“這位是朋友?”盛總笑了笑,給自己倒了杯茶,“我看跟新聞裏頭,之前陸太太的樣子,一模一樣,年輕人就是好,樂趣多。”
陸決也笑。
盛總對許知意笑道,“聽說你才二十三歲,陸太太,按照輩分你叫我一聲爺爺都不過分。”
許知意的身子在“爺爺”兩個字落下的一瞬間,狠狠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