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百刃眉頭緊蹙,他有些想不明白,祁驊雖然為人浮躁蠢笨,但也不至於這樣膽大包天,且百刃隱隱約約的聽人提起過,相比於女色,祁驊更偏好南風,那宮女就是再好看,也不至於讓祁驊這樣把持不住,冒著得罪皇帝的風險在這個要命日子裏將人受用了。
百刃想了想低聲道:“二皇子不知道那宮女是馮皇後預備著獻給皇帝的吧?”
祁驍搖頭一笑:“這事兒闔宮都知道,且那兩個宮女是馮府送上來的,說祁驊半分不知鬼也不信。”
百刃依舊想不透:“那二皇子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膽子?”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祁驍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也不急著過去,淡淡一笑道,“且他本來就喝了不少酒,酒後亂|性罷了,有什麽想不通的?”
百刃搖搖頭,看著祁驍猶豫道:“我怎麽總是覺得……這事同殿下有些幹係呢?”
祁驍失笑:“百刃,難不成就因為我害過他幾次,他以後倒黴就都是我陰的了?世子殿下,我在你心裏就這樣不堪麽?”
百刃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出了這樣的事,你還這麽雲淡風輕的……罷了,我不知道怎麽說。”
祁驍輕聲一笑:“祁驊倒了大黴,我不這樣難道還要急吼吼的衝過去想盡一切辦法替他遮掩麽?”,祁驍起身,抬手在百刃臉上刮了下一笑:“你放心,若是你有事,我定然是頭一個要過去的。”
百刃偏過臉躲過祁驍的手,低聲道:“敦肅長公主方才不就叫你了麽,快去吧。”
祁驍點頭一笑:“嗯,這是家醜,你就別過去了,免得一些人惱羞成怒害你受了連累。”,他說罷轉身去了,依舊留下江德清陪著百刃。
百刃一個人在暖閣中怔怔的,江德清上前給百刃續了杯茶輕聲笑道:“殿下可是困了?已經是亥時三刻了,再過一會兒就散了,等完了事兒老奴伺候您回海晏殿。”
百刃接過茶杯來抿了一口,忽而轉頭看向江德清,蹙眉道:“你不去陪著太子麽?”
江德清一笑:“不,自世子進宮後太子就吩咐奴才了,太子若是不在您身邊,奴才就不能離開,您身邊沒人不行。”
百刃心中先是一暖,隨即又什麽一閃而過,他放下茶盞抿了抿嘴唇,片刻道:“這次的事……太子是知道的,對吧?”
江德清淡淡一笑沒說話,百刃越發篤定了,失笑道:“他何必同我遮遮掩掩的,我又不會去告他的密,我隻是有些擔心,他在皇帝眼皮子底下這樣,萬一……”
江德清麵帶猶豫,頓了下低聲道:“殿下誤會了,倒不是太子故意瞞著您,隻是……這次的事本是衝著您來的。”
江德清看著百刃錯愕的臉苦笑一聲:“殿下……老奴同您說了,回頭太子問起來,還得勞煩您替我描補幾句。”
百刃點點頭,江德清這才將之前馮皇後如何讓娘家送了姑娘進來,如何卡著時間沒讓皇帝收用了,又如何算計著借那兩個姑娘害百刃,再用百刃反過來將這兩個姑娘除去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江德清輕歎一聲:“世子知道的,您就是咱們太子的心尖子,太子知道了這事兒後動了怒,一定要給馮皇後一個教訓,這才有了今天的事。”
百刃眼中俱是不可思議,不自覺地壓低聲音道:“那……又這麽卷到了二皇子那邊……”
江德清淡淡一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不瞞殿下,方才宴飲時二皇子的酒是下了藥的,所以他才會醉的那樣快,還……還會有些情動,而那個丫頭……今晚馮皇後總以侍奉皇帝為由差遣那兩個姑娘,麵上大家以為馮皇後是想讓她們在皇帝麵前露臉,其實馮皇後醉翁之意不在酒,還是存了要害殿下您的心,剛才您同太子在暖閣中說笑的時候,老奴在外麵跟小太監們說了聲讓他們去看看,世子殿下出去醒酒為何還不回來,嗬嗬……估計老奴這話沒落到地上,那邊兒的耗子就已經出洞了呢。”
江德清自得一笑:“太子猜的不錯,果然馮皇後那心腹太監帶著那兩個姑娘下去了,隻是樓還沒下去,其中一個姑娘就被太子的人借故攔下了,那太監大概這些天也被馮皇後催逼的狠了,隻一心想著找殿下您,也不管那個姑娘了,任由薑嬤嬤差使那姑娘去,自己帶著另一個匆匆忙下樓去找您了……”
下麵的話江德清就是不說百刃也猜到了,百刃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這個姑娘,讓人差事到二皇子房裏去了……”
江德清搖頭一笑:“薑嬤嬤隻說皇上在樓上久坐有些乏了,讓她去那屋裏尋幾個美人拳上去給皇上捶捶,那姑娘得了這差事高興的很,忙不迭的去了,但怎麽就一進去就沒出來,這可就沒人知道了,可惜了……好好一個黃花大閨女,沒能伺候上皇上,倒讓二皇子先嚐了尖兒。”
百刃回過頭細想了一頓,忽而有有些擔心:“那晚宴時的酒……”
“今晚用的酒壺酒盞這會兒早就洗淨了擦幹了入庫了。”江德清笑的慈和,“就是有人想起要查,也晚了。”
百刃徹底服氣,回過頭細想,竟是一點岔子都尋不出,江德清歎了口氣低聲道:“殿下這下明白了吧?不是太子不跟您通氣兒,隻是……殿下贖罪,隻是這回的事本是衝著您來的,太子雖不是那靦腆之人,也總不好過來跟您說,你招著麻煩了,我為了你如何如何吧?再說太子之前三令五申的吩咐過我們了,一定要讓世子過個好年,大年下的,不許我們多嘴害的您擔著心,現在事兒已經完了老奴才敢跟您說呢。”
百刃聽完江德清的話心中五味雜陳,怔怔的出了好一會兒神,江德清目的達到,也就不再多言了,依舊小心的侍奉著百刃,時不時的說幾句話寬他的心。
清和殿偏殿中,敦肅長公主沉著臉看著地上啼哭不已宮女冷聲道:“把她的嘴塞上,大過年的,宮裏不能有哭聲。”
那姑娘見狀連忙大聲喊冤:“公主……奴婢冤枉啊,方才有人讓奴婢來拿東西,我……我不知道這屋裏有人,我進來二皇子就將我抱住了,我……我真的……”
敦肅長公主皺眉看向身邊宮人,厲聲道:“沒聽到本宮的話麽?!”
幾個太監連忙將人綁了,拿帕子給她堵住了嘴,敦肅長公主轉頭看向臉色青白的馮皇後:“皇後娘娘……我若是沒記錯,這丫頭是您準備給皇上的吧?”
馮皇後死死咬著唇點了點頭,驀然轉頭看向猶自坐在地上大醉的祁驊厲聲道:“孽障!你……”
“皇後……”敦肅長公主歎了口氣,“事已如此,大吵大鬧隻能讓更多人知道,安靜些,先想想怎麽應對吧。”
馮皇後氣的雙目赤紅,恨不得活活撕了那丫頭,狠聲道:“下作婢子不知廉恥,妄圖勾引皇子,直接送去暴室結果了她……”
敦肅長公主皺眉:“皇後且消消氣,年還沒過去,宮中不能見血腥,這丫頭就是有再大的罪責也得過了年才能處置。”
祁驊出了這事兒,敦肅長公主雖然也暗自幸災樂禍但還是有些堵心,若是平時也就罷了,祁驊好死不死的非要在今日惹出這種事兒來,若萬一走漏了風聲,皇室顏麵何在?
敦肅長公主略想了想低聲道:“皇後……依著我的意思,先不要聲張,還是讓祁驊在這躺著,這丫頭……對外隻說她突發急病,先關起來吧,等過了年憑著皇後處置。”
馮皇後這會兒完全失了陣腳了,她還怕敦肅長公主要故意聲張,見她也要遮掩這才稍稍放下心,看著敦肅長公主再沒了往日的厭惡,拉著她的手撲簌簌的落下淚來:“公主……你是看見的,本宮好意抬舉這賤婢,想讓她伺候皇上,誰知她竟藏著壞心,趁人不備就來勾引驊兒,可憐驊兒醉成這樣,生生被她帶累了……”
敦肅長公主心中冷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是祁驊強了人家姑娘,到了馮皇後這裏卻翻了案,敦肅長公主抿了抿鬢角點點頭:“皇後一片苦心,明眼人都看得到。”
馮皇後本想著今夜要一舉拿下百刃和這兩個丫頭的,誰知現在竟將這外鬼召到了自己家裏來,一時叫苦不迭,拉著敦肅長公主苦聲道:“那……不如就將這事這樣蓋過去吧,幸得皇帝還未寵幸這賤人,隻要說……”
“皇後。”敦肅長公主不著痕跡的將被馮皇後握著的手抽了出,淡淡一笑道,“今日的事本宮雖看見了,但皇後放心,我自然不會對外聲張,但若皇上問起來……本宮自是不敢欺君的。”
馮皇後原本見敦肅長公主是要遮掩的意思,就想著說幾句好話誘的敦肅長公主幫著自己將這事壓下去,卻沒想敦肅長公主突然轉了口,忍不住道:“公主……竟忍心把驊兒往火坑裏推麽?”
敦肅長公主聽了這話瞬間來了氣,笑了一聲:“聽皇後娘娘這意思,竟是本宮讓二皇子去強|奸這丫頭的嗎?嗬嗬……這麽大的罪名,本宮可不敢當。”
馮皇後連忙道:“本宮被這賤人氣暈了,常言道胳膊折了往袖子裏藏,本宮隻是想……”
敦肅長公主徹底放下臉來,冷聲道:“出了這樣的事,本宮心裏也有氣,也知道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的道理,所以本宮說了,不會聲張,但皇上呢?就是本宮不說,皇上問起別人來,皇後娘娘敢保證他們也不會說麽?難不成為了幫皇後娘娘遮醜,大家全擔上欺君的罪名麽?!”
敦肅長公主越想越有氣,又冷冷道:“皇後娘娘心裏有主意,本宮就不多言了,免得說的多了聽得多了,要擔更多的不是,隻盼著皇上來日處置祁驊時,皇後娘娘別將這事兒賴到本宮頭上。”
敦肅長公主說罷轉身就走,馮皇後苦留不住,心中又是怒又是怕又是恨,幾下子匯在一處,急的眼淚直落,馮皇後的貼身女官連忙勸著:“娘娘當心身子……”
貼身女官看著馮皇後慌了神的樣子忍不住勸道:“方才娘娘實在不該說那話……皇上的耳目遍布宮中,哪裏遮掩的住?這會兒怕是已經傳到皇上耳朵裏了呢,娘娘還是先將這邊壓下來,別再讓外人知道了才是正經。”
馮皇後聞言愣了下一把抓住那女官的手,怔怔道:“你是說……皇上他可能已經知道了?”
女官小心的點了點頭,馮皇後眼前一黑,隻覺得天昏地轉,屋裏的連忙來扶,馮皇後半晌才穩住心神,頹然坐在繡墩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清和殿二樓正中的大暖閣中,福海祿匆匆走到皇帝身邊,躬身耳語了一番,皇上麵上始終沒動,末了點了點頭,甚至還笑了下,眾人看了也隻以為是些平常小事,沒人在意,暖閣門口的祁驍捧著手爐含笑看著裏麵,看著福海祿匆匆的進去又出來,看著皇帝同身邊的幾位親王說笑,看著皇帝半藏在袖口的拳頭緊緊攥起,青筋爆出。
江德清慢慢的走到祁驍身邊來,低聲道:“殿下……”
祁驍微微蹙眉:“不是不讓你出來麽。”
“殿下恕罪,老奴讓那幾個小的看著呢,這就回去。”江德清順著祁驍的目光看過去,淡淡一笑,壓低聲音道,“老奴方才將前事都跟世子說了,特意說了殿下不想讓世子知道,世子聽了後沒說什麽,但看那神色……感動的很呢。”
祁驍愜意一笑,點了點頭,自此,這次的事才算是圓上了最後一筆,祁驍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