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群魔亂舞 第四節 舔犢之情

同樣是兩千零六年十一月二日下午五點,段天狼正在上海陪伴著淩雪傷。

淩雪傷原本是想去倫敦的,但是龍過海那邊傳過消息來,龍天翔的靈柩今天晚上就將要抵達上海。所以,淩雪傷又沒有去。

而此時,段天狼和淩雪傷正在前往機場迎接歸來的龍過海和淩夢蝶,淩雪傷的父親淩遠山也坐在同一輛車上。龍誌遠原本也想去的,但是這個噩耗對他的身體造成很大的衝擊,他甚至已經無法起床,自然也無法一起來到機場。

在前往機場的路上,淩遠山一直在安慰淩雪傷,所以靠窗坐著的段天狼可以分神來專心思考。

此時此刻,段天狼的心裏在想些什麽呢?

他在想兩件事——第一,他現在已經確定淩夢蝶就是在幕後綁架孫雲夢的弟弟,並且要挾孫雲夢來調查自己的人。他也知道她身在羅斯切爾德家族之中,但是致力於培植自身的勢力,和羅斯切爾德家族並不是一條心。他在想,當見到淩夢蝶之後,他該如何反應,在留在上海的這段日子裏,他又到底該不該跟淩夢蝶說些什麽。

第二,他在想,龍天翔為什麽會突然自殺?是察覺到了自己被淩夢蝶利用而感到心痛而自殺,還是說別的什麽原因?

這兩個問題是彼此獨立的,但是同時又是相互關聯的。因為第二件事,可以決定段天狼最終對淩夢蝶的觀感,從而影響她的做法。

如果說,龍天翔地自殺真的是因為知道淩夢蝶利用他。感到痛苦而自殺,又或者是一直以來就受到淩夢蝶的利用,而在這個時候不堪重負選擇自殺的話。

那麽,段天狼對於淩夢蝶地定位。馬上就將會變成嚴加防範的對象,並且在必要的時候,可以不顧龍天翔的遺言,將她除掉的人。因為段天狼知道,一個人既然可以利用和傷害一個最愛她的人,那麽她還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呢?對於這種人,隻要有必要,段天狼是絲毫不會手軟的。

如果說淩夢蝶的狠,隻是一種情緒化的,近乎有些病態和偏執地狠的話。那麽段天狼的狠,就是經過精密計算和衡量地,理性化的狠。兩種狠比起來。淩夢蝶的狠固然有其可怕之處,但是段天狼的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卻比淩夢蝶的狠更有殺傷力,因為他將更加有計劃和有效率。

而如果。龍天翔地死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而與淩夢蝶本人無關的話。那麽有鑒於她不但是淩雪傷地姐姐,而且是龍家兄弟同時愛慕的人這一層特殊身份。又有龍天翔的遺言在那,段天狼會考慮原諒她對孫雲夢所做的一切,親自調和他跟孫雲夢的關係。

在需要的時候,他甚至還可以跟淩夢蝶聯合一下。畢竟對於雙方來說,對方的力量有很強的互補性,聯合起來對雙方都有好處,各取所需罷了。

所以,歸根結底,段天狼要先搞清楚一件事——龍天翔究竟是什麽原因而自殺的。

段天狼正這麽想著。車子已經到了機場,略等了半個小時之後,龍過海和淩夢蝶從出口處走了出來。兩個人都穿上了黑衣,手臂上也都戴上了黑色地袖圈。

隻是幾天的時間,龍過海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顯得很憔悴。

而淩夢蝶的臉上戴著一副墨鏡,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她盡量將背挺得很直,想要顯出很有精神的樣子,但是她眉眼之間,卻依然流露出深深的疲憊之感,這種氣息就連戴著墨鏡也無法遮擋。

如果說,第一次看到淩夢蝶的時候,段天狼更多的是感到靈氣,從容淡定,以及微笑背後深不可測的城府的話。那麽這一次,段天狼再次見到淩夢蝶,更多的是疲倦,冷豔,以及一種莫名的蕭瑟之感。

段天狼看得出來,龍天翔的死,確實是給淩夢蝶帶來了很大的衝擊。

見到這情形,段天狼在心裏暗暗想,“也許,她隻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倒也談不上有點壞吧?嗯……但願真的是如此。”

從機場將龍天翔的靈柩送到龍家早就已布置好的靈堂之後,淩家姐妹留在靈堂,處理各種雜事,而段天狼則陪著龍過海,去醫院看他那已經躺在床上的父親。

為了不讓段天狼擔心,在回去的路上,龍過海一直努力顯得很正常。為了不讓車裏安靜下來,龍過海主動跟段天狼說話,“我爸爸他還行嗎?”

段天狼說道:“嗯,我昨天和小雪去醫院看過他了。醫生說他身體已經沒什麽大礙了,隻是身子似乎還不大方便走動,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車廂裏安靜了一陣,龍過海又說道:“現在我爸爸就剩下我一個兒子了,我以後再也不跟我爸爸吵架了。”

聽到這裏,段天狼在心裏說道:“你哥哥地下有知的話,一定會感到欣慰的。隻要能做到這一點,他的死就不算是毫無價值了吧。”

接下來,龍過海一直張開嘴巴想說話,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會一次次地拍著段天狼的肩膀,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沒事……你放心……我沒事,我挺得住。”

而段天狼則一直什麽都沒說,隻是閉著嘴巴,一遍又一遍地默默點頭。

數十分鍾之後,兩人到達醫院。

走進龍誌遠的病房,兩人看到龍誌遠正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仰首眺望遠方。

龍過海和段天狼見到他的表情安寧祥和,也不敢打擾他,隻是站在門口,靜靜地望著。

好一陣之後。眺望著遠方的龍誌遠開聲了,“天翔回來了?”

龍誌遠是軍人出身,說話一向鏗鏘有力,中氣十足。每一個字都好像機槍噴子彈一樣,有一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氣勢。

然而,此時此刻,龍誌遠地聲音卻仿佛秋天的落葉一般,輕飄柔軟。

此時此刻,龍誌遠第一次讓他身邊的人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他是個老人。

一聽到龍誌遠的這聲音,龍過海地眼淚馬上就衝到了眼眶,可是為了不刺激龍誌遠的情緒,龍過海盡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他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問道:“爸爸。哥哥的追悼會,你的身體方便嗎?”

龍誌遠還沒有回答,就聽到旁邊守著他的護士說道:“恐怕不方便吧?龍先生的腿這幾天走不動路。”

龍過海點了點頭。說道:“哦,那……爸爸你在醫院好好休養吧,哥哥……”

龍過海剛說到這裏,就聽到龍誌遠突然出聲打斷他道:“我要去。”

這一次,龍誌遠的聲音比剛才大了許多。也有力了很多。

“龍先生,你的腿不是很方便。”這時候,護士出聲勸道。

而龍誌遠聽到這裏。馬上用力一拍桌子,用近乎咆哮地聲音吼道:“我就是爬,我也要去!我要去看我兒子!”

護士被龍誌遠突如其來的暴怒嚇壞了,她害怕地縮著身子,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龍誌遠。

而這個時候,龍誌遠卻又突然失聲痛哭起來,“我死了兒子,還不讓我去見他最後一麵,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這時候。龍過海終於再也克製不住了,他哽咽著一步衝到龍誌遠身邊,將龍誌遠背在背上,含淚道:“爸爸你別哭,我帶你去見哥哥,我帶你去。”

剛才這一幕,段天狼一直站在原地親眼看著。和往常一樣,他地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他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發生。然而,實際上,這一幕對段天狼造成的心靈衝擊,絕對不是尋常語言所可以形容的。

段天狼是個孤兒,但是這不代表他沒有親情,在他心目中,方衝和王廉兩個人就是他的親人。所以,當他見到眼前這一幕,他的腦海中不禁馬上浮現出方衝和王廉地模樣。

於是,段天狼一邊跟著龍過海後麵,一邊從口袋裏掏出PDA撥通了家裏的電話。接電話的是方衝,說話地時候,發音直打晃,一聽就是喝醉了的樣子,“誰啊?大晚上的不睡覺打什麽電話?”

“是我。”段天狼說道。

聽到是天狼的聲音,方衝便馬上醒了過來,“是天狼啊,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段天狼趕緊否認。

方衝鬆了口氣,然後嗬嗬笑了起來,“沒有?那你打什麽電話?不會是要跟我借錢吧?老規矩,三分息哦。”

“老鬼,你最近還好吧?”段天狼問道。

“我?當然很好啊。你問這個幹嘛?”方衝奇怪的問道。

段天狼又問道:“老師呢?”

“他比我還好,就是打遊戲老輸給我,比較鬱悶,哈哈哈。”方衝說到這裏,開朗地笑了起來。

笑完之後,方衝又說道:“得了吧,小子,有什麽事求我們你就直接說吧,別拐彎抹角的,這可不是你風格。”

“我什麽事也沒有,隻是跟你們問聲好。”段天狼說道。

“嗯?”方衝在電話機前木住了,“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沒有,我怪了。”段天狼說著,將PKA掛掉,仰頭長歎一口氣,加快腳步,跟上了龍過海的步子。

而方衝在電話機前呆了一陣之後,馬上給王廉撥通了電話,“老家夥,剛才段天狼給我打電話了。”

“啊?他出什麽事了?”王廉跟方衝的反應幾乎是一模一樣。

方衝喜滋滋地笑道:“什麽事也沒出,就給我們問好來著。”

“啊?”王廉愣了一下,然後也跟著笑了起來,“天狼終於長大了啊。”

“就是啊,這個臭小子……”

方衝再一次喜滋滋的笑了起來。

之後,兩個老家夥在電話裏什麽也說不出來,就知道對著電話相互傻笑。在這笑聲中,兩個人一起共同體味著他們一生中最為沁人心脾地歡樂和幸福。

上天之所以創造黑夜,並不是為了讓你在無邊黑暗中顫抖,而是為了讓你看到那無數閃閃發亮的繁星。

每一個人的生命裏,都一定擁有這樣美麗的星星,問題是,你有用心去體會嗎?

隻有用心體會,你才會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