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有種的兄弟(下)

舉了有一個多星期的槍,大家終於達到了教官們的要求,可以打靶了!!!

教射擊的是簡艾教官,他站在隊伍麵前,一臉嚴肅,道,“不管你們以前有沒有打過靶,都給我好好聽!”

他平時總是不言不語的,也就跟齊冀教官還能說幾句話,所以此刻他一嚴肅,大家都拔著筆直的軍姿,等他訓話。來了利劍也有兩三個星期了,對於利劍的情況,大家也了解得差不多了,這個簡艾教官,在利劍就是槍神一樣的存在,能被槍神教著打槍,這輩子真是他媽的無悔了!

“你們已經練了一個多星期的瞄準,這也是最基本的。你們的身體已經可以控製穩了,但是你們的心穩了嗎?槍王跟菜鳥之間的區別是什麽?不是他們的技術又多大差別,而是素質,有身體素質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心理素質!你們覺得我在說著假大空的東西是不是?”簡艾教官突然嘴角一彎,轉身朝向靶子,連著10槍,然後換彈夾,又10槍,直到換了三個彈夾,打滿40槍,全程用了不到1分鍾的時間。

常江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聽槍聲,震得他心突突跳,他承認,簡教官說的對,心理素質比身體素質更重要,心跳這麽快,怎麽敢保證真槍上的時候不哆嗦?

“400環!”那邊報靶的人大喊。

嚴冬,寒風凜冽,25個學員驚訝地看著槍神簡艾!呆滯了一會兒之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就連老兵們也都佩服的不行。

後來常江才知道,其實一般部隊打靶的機會很少,不像特種部隊這樣,子彈往死了造。

“你們將來要比我打得還好,這樣將來的某一天我才能放心地離開利劍,把擔子交給你們!”簡艾的一句話,聲音不大,很平靜的一句話讓所有的學員信心滿滿,這是教官的期望!!!

“今天先練臥射,一分鍾,打40發!準備!!!”簡艾一聲令下,大家衝向各自的靶位趴好。

常江不知道別人什麽心情,他反正是緊張得要死。

“開始!!!”簡艾一聲大喊,常江趕緊把思緒拉回來,瞄準,扣動扳機,簡教官說要輕輕地扣,注意呼吸,把槍當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它不是一隻冰冷的槍,它是活生生的,一個真正的槍王,與槍是融為一體的,同呼吸,共命運。

常江回憶簡教官說得每一句話,但是卻遲遲沒有勇氣打出去第一槍,聽著左右兩邊砰砰的槍聲,他腦子越來越亂,冒了一額頭的汗。

“打!!!”屁股傳來一陣劇痛,常江回頭一看,是簡教官,他大聲吼著,才沒被這此起彼伏的槍聲蓋過去。

常江搖了搖頭,繼續瞄準,可是手指卻像是僵硬了一樣,就是扣不了扳機。

常江還在掙紮,一分鍾已經過去,很多人都沒有打完40發,但是都沒有常江這麽慘,一發都沒有打出去。

“起來!”簡艾教官聲音低沉,對常江道。

常江抱著槍從地上爬起來,身前都是土,但他也顧不得了。

“為什麽不打?”簡艾教官盯著常江的眼睛嚴厲地問道。

“我,我不知道。”好像也不是害怕,但是就是覺得很難打出去,是心理上的障礙,或許是因為有槍的地方或多或少的都伴隨著死亡,一想到這兒,常江就很難邁出這第一步。

“跪下,走到靶子那邊,再走回來!想想你是什麽?你來這兒幹什麽!”簡艾教官說得很嚴肅,不是開玩笑,男兒膝下有黃金,常江雖不至於覺得有黃金,但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這算什麽!

“我不!”常江抬頭正視著簡艾的目光,堅定地說道,這算是他來了利劍這麽久說得第一聲“不”,這個懲罰簡直超出了他的底線。

不光是常江,其他學員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是啊怎麽能有這麽屈辱的懲罰呢?

簡艾絲毫沒有驚訝,隻是道,“列隊!”

待大家列好隊之後,簡艾道,“舉槍瞄準動作!”大家刷得做好,當然不包括站在隊伍外的常江。

“我是教官,你是學員,你有你的底線,我也有我的規矩!今天你不完成我的懲罰,大家就在這兒練,反正這才10點,離睡覺還有10來個小時,大不了不睡了也陪著你!”簡艾說得輕鬆,用兄弟們做要挾,最後輸得肯定是常江。

果然,不到一個小時,常江屈服了,他知道,這裏的教官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三個星期的相處,兄弟比麵子重要。

常江跪下的那一刻哭了,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槍放下,他又沒犯錯,憑什麽跟著你受罰!”簡艾的話字字都戳到常江的心上,他把槍放到一邊兒,又被簡艾要求手抱頭,即使是如此屈辱的動作,他都接受了,因為沒有選擇!

100米的距離,一步一步膝行過去,真得很長很長,常江不是想哭,隻是眼淚會不爭氣地往下流,他腦子轟轟響,根本考慮不了簡艾的問題。

膝行到靶子那邊倒還好,留給兄弟們的是背影,但是回去呢?常江從來沒有這麽難過。他摸了一把眼淚,轉身往回膝行,他看到他的兄弟們,一起吃苦受罪的兄弟們都背對著靶子,他們不想讓常江難堪,常江的眼淚流得更凶了,他的選擇無愧於兄弟們,兄弟們也值得他做這樣的選擇。

人生最艱難的200米,常江走完了,站到簡艾麵前,他想自己站在的樣子一定沒出息極了,一身的黃土,滿臉的淚水。

“你是什麽?”簡艾問。

“軍人。”

“你來利劍做什麽?”

“保家衛國。”

“連槍都不敢的懦夫還保什麽家,衛什麽國?”簡艾訓道。

常江沒有回嘴,轉身拿起自己的槍,到自己的靶位趴好,瞄準,射擊,沒有停歇,一氣嗬成,一發連一發,一個彈夾連一個彈夾,沒有人阻止他,他自己也不想停,他的世界裏沒有其他,隻有槍和靶子。

那天,他總共打了15個彈夾,150發子彈,1495環,幾乎是完美的成績,當他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驚訝地盯著他看,這個新兵,這個第一次打靶的新兵,竟然幾乎全是滿環。

他沒有說話,回到隊列裏,很安靜,臉上掛著淚痕,看著著實可憐。

“槍王,不能有任何的失誤!”即使是大家都驚訝常江的成績,簡艾依然不滿意。

常江今天全是豁出去了,他沒有喊報告就出列了,拿了15個彈夾,趴下就開始打,靶場上隻有他的槍聲,3分鍾過去,常江起身,那邊傳來報靶的聲音,“1500環!”

全靶場的兄弟都給常江鼓掌,常江依然很安靜,忽然,簡艾也給常江鼓掌,常江卻隻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太驚訝,他累了,太累了,這一場打靶幾乎耗盡了他的心力。

他不想打槍,因為子彈太冰冷,對於他來說,摸一摸槍就很知足了。

他很累,很累。

他的心不在這兒,卻要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在這裏掙紮著。

他快要堅持不下去了,真得,不是身體,而是心,越來越堅持不下去了。

他每天拚命訓練的目的就是不想受到侮辱的懲罰,不想餓著肚子去訓練,他試圖勸說自己好好拚搏,跟兄弟們在部隊幹出一番事業,然後光榮地退伍,不負來軍隊走這一趟,但他找不到理由,找不到一個讓自己堅持下去的理由。每天拚命的訓練也隻是一種麻痹,麻痹自己,不再有精力去想這些問題。

從那次打靶結束以後,常江每天都努力地訓練,他幾乎是全隊最努力的一個。但是他的話少了,也很少再像以前那樣傻傻地笑嗬嗬的了,整個人很安靜,眼神總是那麽憂鬱,黃禾很擔心他,田野很擔心他,就連心高高在上的武裝也擔心他,但是無論問他什麽,他都會苦笑著說“沒事兒”。

常江的狀態搞得簡艾都有些後悔,他原本是覺得常江很有潛力,響鼓要用重錘,可是,難道是現在的大學生心理都太脆弱了?這錘太重了?他擔心地去找齊冀,讓齊冀去開導開導常江,因為齊冀最擅長做這事兒了。

於是常江就被齊冀叫了過去。

齊冀坐在椅子上,微笑著對常江道,“常江,家裏最近還好吧?”

常江無奈,這個問題這些日子他都被問了好多遍了......

“還好。”常江很誠實地說,他都不敢給家裏打電話,他真得會忍不住哭,聽到爸爸媽媽的聲音,他或許真得就再也在這裏堅持不下去了。

“你最近訓練很刻苦,教官們也都看在眼裏,我們都很欣慰,我還記得我當初去你們**經貿大學招兵的時候,你說你想來當兵,我看了你的運動會成績,而且你還是校籃球隊的,尤其是你那陽光的眼神,當時就吸引了我,可能你不知道,是我拍板要的你!”

好啊,原來是因為你我才來的......虧我還一直覺得這些教官裏你最好......結果把我拖入這苦海的就是你啊%>_

“你當時隻說想來當兵,我也一直沒機會再問你,你為什麽想來當兵啊?”齊冀還是那春風般的微笑,可以掃去冬天寒冷的微笑。

常江被問楞了,齊冀都那麽說了,常江總不能說,我不想當兵的!他糾結了一陣兒道,“保家衛國。”雖然很空很大的一個詞,但是常江腦子裏浮現的隻有這一個詞,如果戰爭真的來臨,如果祖國需要他,他會毫不猶豫地參軍,原因隻有一個——保家衛國。

“那你想留在這兒嗎?有多想?”齊冀似乎是認定了常江這麽努力訓練就是想留在這裏的,所以還問了‘有多想?’。

隻不過常江讓他失望了,常江無奈地笑道,“我曾經願意來,不代表我現在不願意走。”

齊冀很驚訝。

“你們魔鬼的訓練我能撐,但是你們侮辱的懲罰我不能忍。為了我的兄弟們,我不會反抗,我會默默地接受你們的懲罰,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內心能夠容忍!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寧願忍受自尊被踩在腳下也想要拚命的留下,但是對於我,我做不到。或許我本性不適合這裏,在外麵,雖然沒有這麽掏心窩子的兄弟,但是我有我的驕傲,我有的輝煌,可是在這裏呢?”常江很平靜,很平靜,他想得太多了,想累了,所以平靜。

齊冀很適合開導人,但前提是他之前開導的那些人跟常江完全不一樣,對於常江這種情況,齊冀沒有任何經驗,看著常江眼睛裏的悲傷,他甚至開始反思他們的訓練對不對,該不該這麽殘忍,雖然這套訓練多少年都是這麽執行的。

“其實你們的侮辱和折磨挺能激發人的潛能的,隻不過,我可能不適合這裏罷了。”常江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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