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喬喬離開了醫院, 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會兒。外麵狂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天陰的厲害，隨時都有下雨的可能。她攏了下大衣, 回身, 和一直跟在身後的李相舟相視而笑。
李相舟知她此時可以靠近了，快走兩步，到了她的身邊。
“沒事了？”
顧喬喬搖頭, “本來也沒什麽事情。畢竟我和梁絡一路走來, 經曆了這麽多，也分開了這麽久，我早就不是之前的我了。”說道這裏, 她的視線往遠處厚積的烏雲望去, “隻是可惜了。”
可惜了, 她差一點就覺得能和梁絡白頭到老了。
李相舟在她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的感情, 仿佛就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簡單的陳訴, 直白的表達。連那“可惜”二字, 都覺得隻是兩個文字而已。
“你不怪他？”
顧喬喬藏在口袋裏的手不自覺的拳了起來，但很快又鬆開了。
“他隻是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擔任著自己肩上該有的擔子。我怪不著他。”
隻是, 不夠愛罷了。有的人, 愛就要愛滿, 而有的人, 投入了三分已經覺得很多了。所以梁絡在這場追逐的愛情裏, 保留了理智, 研判了風險, 甚至衡量了如何才能將效益最大化。他有所保留，是他的自由。每個人的感情觀不同，她如果接受不了，隻能遠離。
她和梁絡並不是一路人。她的感性一旦占了上風，那麽相對而言，投入的就會比對方多。
經過今天這一鬧，更印證了他不是自己的良配。包括性格，也包括家庭。
結兩姓之好，並不隻是她和梁絡兩個人的事情。身後的家族尤為重要。她甚至有些理解了，為什麽當初兩個人在一起一年多的時間，他從未提及過家裏的事情，也從未說過要把這段感情過到明麵上去。
他這樣的家庭，這樣獨斷專行的父親，隻會讓他們的感情變得不純粹，難以進行。
就像現在，真的進行不下去了。
“嗯，你既然有了決定，就要趕緊進行。不能再栽在他的身上了，李黎那樣要死要活的做派，你當個教訓。”李相舟很欣慰，自己身邊的女孩，在意的無非兩個人。一個李黎已經被感情折騰的不成樣子了，他不希望另一個也變成那樣。
好在，顧喬喬是個頭腦清楚的人。
“放心吧，相舟哥哥。”她展顏笑了笑。
現在不是為了這些小事悲春傷秋的時候，家裏家外麵臨著很大的問題，哥哥一個人肩上扛著的擔子那麽重，她無論如何也要分擔一二。
“對了，我剛剛從梁絡父親那裏得知，購入的那塊地皮確實有問題，具體是什麽問題，查出來了嗎？”
顧喬喬記起視頻裏梁絡說的話，如果問題真的很嚴重，那麽光是前期投入就要花費過多資金。細算下來，還真的是得不償失。
“我之前不是和你提過，這幾天我的員工也一直在接洽，可能是地表汙染超標問題。要投入使用前，需要先做土壤的淨化。”
“這樣怎麽能拿出來賣？”
李相舟沉著氣，還能有什麽原因呢。
“怪我，之前沒考察清楚，就拉你們入股，前期投入的話由我負擔。”
顧喬喬搖頭，“先別急，我爸可能有辦法也說不定。如果他有可實行的辦法，咱們即刻啟程回東城。”
李相舟拉住她，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她眉眼堅定，並沒有任何情傷之態。
“也不是很急，雖然知道你性子堅韌，但，這也太......”
“不值得。他早就不是我的第一位了。走吧。”
顧振山從商多年，對於這些問題頗有些門路，聽了就讓他們放心，很多時候有可能是取樣的問題。這麽大的麵積，也許隻有十分之一有問題的土，偏偏就拿了這點兒土去化驗。
顧喬喬不讓他賣關子，追著問解決辦法。
顧振山嗬嗬笑著，很欣慰女兒熱心事業，而不是兒女情長。也願意給她牽線搭橋。
“你們去東城，找沈興國沈老先生。讓他幫忙鋪鋪門路。”
顧喬喬和李相舟互看一眼，點了頭。
得了指點，李相舟不敢耽擱，連忙去打探合適的機會，沒一會兒就得了消息，過幾天正好是沈老先生的孫女過生日，在酒店辦了個宴會。找個入場的機會應該不難。
想到要走，顧喬喬很舍不得顧振山，等沒人的時候，她偎在爸爸懷裏，“你可一定要注意身體啊。公司裏的事情，就讓哥哥去做。你看，現在我也能幫些忙了。”
顧振山摸摸她的頭，“爸爸知道了，你可比你媽還囉嗦。”
宋雅美正在給爺倆削蘋果，聞言瞪了他一眼。
一家人能聚在一起的時間十分稀缺，不是少這個，就是缺那個，這不，顧錚又好久沒能來了。
說到好久，那個小梁也好久沒來了。老梁卻破天荒的來了一趟，這裏麵沒聯係嗎？雖然他們對梁家不怎麽待見，但對事不對人，這年輕一輩兒的事，還是不能以偏概全。
宋雅美問：“小梁好久沒消息了，你倆還有聯係嗎？”
顧喬喬搖頭，“我跟他又沒關係，閑著沒事總聯係什麽。”
宋雅美那蘋果皮卡的斷了，皺著眉頭不信這套說辭，“那他來看你爸爸，鞍前馬後的，你說你倆沒關係，他是吃飽了撐的嗎？”
“誰知道。”
“你啊，沒個正經。”宋雅美懶得理她，“快回家吧，別在這裏礙眼了。”
顧喬喬看了下時間，也不早了。
“那您二位休息，我先撤了。”她說著，拿起衣架上的衣服，挎在臂彎裏。
卻不防，打開病房的門時，看到了梁絡的身影。
他站在門一邊，一身黑色的風衣，幾日不見，頭發長了些，有種懶散的灑脫勁兒，狹長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睨著她，唇角勾著，仿佛在等著她自投羅網。
這麽快就放出來了。顧喬喬對他的到來並沒有多少驚訝，她慢慢的將房門帶上，省的讓二老聽到什麽動靜。
梁絡看時機正好，手臂攬上她的腰，把人往麵前一帶，“生我氣了？”
剛剛都說那些氣話了。
“沒有啊。”顧喬喬麵色不變，視線在他的臉上掃了一圈，後將眸子垂下，看著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
梁絡覺得被她看的那雙手有些不自然的灼熱感，下意識鬆了鬆。
“這幾天不方便，所以沒能和你聯係，也沒能趕過來。”這對梁絡來說，已經是在給她做解釋了。
顧喬喬手撐在他的胸口，推了推，讓二人之間分開些距離後，問他：“哦，那是什麽事這麽不方便呢。”
梁絡挑眉，卻沒說話。
顧喬喬笑了下，她這聲音很輕，也似往常那樣甜甜的，頭發軟軟的披在肩後，味道很熟悉。她的手抬起來，輕輕佛過他的肩膀，替他整理了下衣服。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走，換個地方。”
梁絡點頭，鬆開她，欲牽她的手。
顧喬喬輕巧的躲開，然後摸了摸耳邊的碎發。
醫院樓下有個咖啡廳，這個時間人很少，他們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麵對麵而坐。
服務生來，她給自己點了杯拿鐵，然後把菜單推到了他的麵前，“喝什麽自己點。”
梁絡靠在椅子上，長腿伸著，看了眼她推菜單過來時那瑩白的小手，隨意指了個。
“對了，相舟哥哥那塊兒地現在有些問題，這事兒你知道嗎？”顧喬喬神色淡淡的，這時服務生把咖啡端來，她接過，說了句“謝謝。”
莫名的，梁絡覺得她對自己的口吻和態度，與對這陌生的服務生沒什麽區別。
“知道一些。”梁絡在短暫的時間裏，選擇了實話實說。
顧喬喬聞言，點了點頭。
“什麽時候知道的。”
梁絡放在桌麵上的手，無規律的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麵，顧喬喬恍若未見，低頭抿了一口咖啡。
味道濃鬱，但充斥著勾兌的廉價感。她喝過一口，就不肯再喝了。
她抬頭看向對麵的男人，認真的等著他的回答。
梁絡換了種姿勢，他身體前傾，靠在桌邊，笑道：“確實知道的很早。”
他突然勾起唇角，“為了這事質問我，是心疼李相舟花出去的錢嗎？”
“不是為他。我和你說想參與投資的時候，怎麽沒有阻止我？還是說，你怕阻止我的話，會引我懷疑你之前的種種行為嗎？”
不是為李相舟就好。
“這件事不是秘密，就算我不告訴你，你早晚也會知道。而作為商人的話，及時止損是最基本的技能。”梁絡雖然說著很理智的話語，但心裏卻兵荒馬亂。
“那如果說我很需要這個機會呢？”
“投資需要冷靜。”
顧喬喬點了點頭。
不可否認，梁絡說的沒錯，這事早晚都會被知道。這不，即便梁絡沒有告訴她，她也還是通過別的途徑了解了。
之後是良久的無言，顧喬喬手動攪拌著杯子裏的咖啡，那**隨著她的動作，一圈一圈的轉動著，像一個漩渦，將她吸入一個無底洞中。
梁絡試圖打破這種沉默，他語重心長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喬喬。”
顧喬喬手裏的動作突然停下，將勺子冷冷的扔在了杯子裏，直視著梁絡的眼睛。
“之前我不是說過，有話要和你說。現在時機正好，氣氛也不錯。”
“喬喬！”梁絡又沉沉的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但這都不能阻止顧喬喬。
“相處了一段時間，我發現和你還是不怎麽合適。算了吧，觀察期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