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唯一的我下
剛才得知裂縫會通往太空,她有些心神恍惚,拿起床邊的衣服,看都沒看,下意識就換上了。
但她清楚記得,放在床邊的,明明是件長袖t恤和深灰色長裙。誰把它們換走了?
而且……這身象征不幸的裙子,不是早在青年旅館時,就被她扔掉了嗎?
全身徹骨發寒,抬手剛要脫掉,卻已來不及了。
狹窄的帳篷裏,她清晰感覺到另一個人的氣息,另一個人的存在。
她抬起頭,看著就這麽出現,站在自己麵前的女人。
同樣的長發,同樣的長裙。而她的那張臉,槿知這一生已看了無數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是跟槿知一模一樣的臉,隻是眼神冷寂無比。
唯一的區別,大概是她沒有穿鞋,赤足站在那裏。裙子下擺,已經濕了一大片。
兩人沉默凝視了一瞬間。
“來……”槿知幾乎是立刻做出反應,但是呼救聲依舊沒來得及發出。
她嗓子裏剛冒出這一個字,刹那間銀光已至她的麵前。夏清知冷著臉,握住她的胳膊,銀光如同盛開的繁花,在兩人身邊綻開。槿知的眼前,已是物轉人移。帳篷、森林、天空、城市……如同流瀉的光影,從她倆身邊掠過。
仿佛任何東西,都再也停不住。
——
在夏清知的時空裂縫中,槿知隻暈眩了很短的時間。
當她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個陌生的房間裏。
她被繩索牢牢綁在了椅子上。而夏清知坐在離她一米外的床上,雙手按在床沿,目光清冷。
這大概是夏清知的臥室。布置得很簡陋的房間,桌上櫃上卻堆滿了各種東西:珠寶首飾、漂亮的衣物、裝飾品……
槿知的雙手暗暗掙了掙,發現掙不脫。她抬眸看著清知:“你想做什麽?”
盡管之前,她對清知和穆岩的愛情,是同情的,甚至會感同身受。她也大致猜到,同樣擁有時空裂縫的清知,會不會就是這個時空中的自己?
但是她萬沒料到,清知會突然出現,將她擄走,並且還換上了跟她一樣的衣服。
槿知心中,浮現某個可怕的猜測。
難道她是想……
“知道嗎?”清知也抬頭看著她,兩人甚至連神態語氣,都是十分相似的,溫婉中帶著疏離,“我第一次看到你,你穿的就是這身衣服,站在那個外星人的身邊。當時我想,這條裙子,你穿著真漂亮。”
“你想做什麽?”槿知冷聲說。
清知低下頭,赤著白皙纖細的雙足,一下下踢著床邊垂落的被子。
“謝槿知,夏清知。我曾經聽穆岩講過平行空間的存在,據說我們倆這樣的存在,是千萬分之一。”她的雙手輕輕攥住床單,“可是我們兩個這樣相似,為什麽命運差這麽多呢?”
槿知靜默片刻,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即使我們相似,也是不同的人,沒必要相比。”
“是嗎?”清知笑了笑,說,“我從小……那時候不太能控製裂縫,所以經常走著走著,就走丟了,到了我自己都不認識的地方,嚇得大哭。我的爸爸媽媽,因此搬了很多次家,可我還是被人視為異類、怪物,連我爸媽看我的目光,都很古怪。”
“當然了。”她淡淡地道,“他們的婚姻,所謂的家,也沒有維持多長時間。我就一個人生活了。”
“我很少出門,我也沒有興趣交朋友。可是看得出來,你生活得很好,你的身邊,都是為你好的朋友。
我們擁有同樣的裂縫,你活在陽光下,我卻生活在黑暗中。
直至遇見了穆岩,我以為這一次,上天終於厚愛,我終於會擁有幸福。可是連他,也死在黑暗中了。”
她講這些話時,語氣是非常平靜的,目光也顯得清亮安靜。
“我答應過穆岩的,要開始新的生活。完美的,幸福的生活。”她看著槿知,“你既然能洞見未來,那你是否看到,我打算對你做什麽?”
槿知的心頭,有陣陣冷意淌過。
清知的意圖,不需遇見。她不相信眼前清秀冷靜的女子,會做出這樣的事。但是她的目的,已經十分明顯。
“你想……成為我?”
“嗯。”她輕聲答道,然後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對不起,謝槿知。對不起,我想過自殺,但是我承諾過穆岩的,怎麽辦呢?我愛他已經愛到骨子裏了,我不能死。我要開始新生活。我再也不想,不想在這個黑暗的空間裏,多呆一秒鍾。我想成為你,我好想成為你。身邊有朋友,也許還會有親人對不對?你的外星愛人,不曾死去。他會永遠陪伴你,他也會永遠陪伴我。剛才我代替你,去溪邊見過他了,他並沒有認出我和你的差別。他現在還聽我的話,在那裏等著,我會馬上去他身邊。隻要你留在這裏,隻要我跟著他去了那一個空間,清知就會成為槿知。”
槿知隻感覺到全身的血脈,仿佛都在慢慢凝結。她緩緩地、一字字說道:“你冷靜下來,應寒時不是穆岩,你愛的不是他。”
她抬起頭,平靜地注視著槿知:“我知道,我永遠也不會愛上他。我很冷靜,我要的隻是那一份命運。我要這輩子,還可以推倒重來,跟他白頭到老。”
“他會認出來的。”槿知打斷了她,“應寒時會認出來的。你不要做傻事。”
清知卻隻是搖了搖頭,不再多說,起身,走到了旁邊的廚房裏。槿知看到她擰開了燃氣閥門,然後拔掉了管子。
空氣裏瞬間彌漫著刺鼻的煤氣味。槿知這才注意到,每一扇窗戶,都是緊閉著的。她心頭一震,清知竟然……
“對不起。”清知低聲說,“我要做唯一的槿知。”
銀光乍現,她的裙擺泯滅於空氣中。屋內變得空蕩蕩的,隻餘槿知一人,動彈不得,聞著煤氣味道,越來越濃。而當她抬起頭,看到黑色窗簾外,飛鳥無聲掠過。高樓上的時鍾,剛好指向9點32分。
——
夏清知瞬移到了溪水旁。
周圍依舊是安靜的,她離開不過幾分鍾時間。
她彎腰,用水打濕了臉龐和頭發,然後提起鞋襪,走上了山坡。
遠遠的,就看到一個男人背對著她站在樹下,似乎依舊等待著。
“我們走吧,寒時。”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