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這大概是餘瑤此時腦中僅剩下的一個念頭了。
並不覺得感動。
反而更多的是厭倦和無力。
對他，也是對自己。
餘瑤抬手推開窗戶，迎著清冷的夜風站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不需要。”
“你記得上次見麵，我最後跟你說的兩句話嗎？”
“我討厭你的人來找我，同理，我當然不會做出連我自己都討厭的事情。我跟他之間的事情，跟你沒關係。我跟你之間的事……啊不對，我跟你之間已經兩清了。”
“小魚，我隻是擔心你。”沈征程試圖解釋。
“不需要，你已經沒有這個立場了。”餘瑤很鄭重地警告他，“希望你不要再來消耗我和你爸媽之間的情分了。”
“小魚，你能不能冷靜一點不要任性，我跟你解釋過了，我是被何亭算計的……”
餘瑤打斷他：“你不用再說了，我對你們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不用對我解釋。”
沈征程很不甘心：“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小魚，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呢？即便對我冷言冷語那麽決絕，但我這段時間依舊放心不下你，很擔心你，可你呢？
你說你喜歡我，難道你的喜歡隻是嘴上說說，你的感情就那麽單薄嗎？被人一挑撥，就要和我斷絕關係，把我拉黑？”
餘瑤：“……”
看，又到了她最討厭的環節。
為什麽就不能好聚好散呢？
原來這麽多年的有求必應隨叫隨到都不算是喜歡嗎？
餘瑤連和他爭辯的心情都沒有。
她不喜歡、也做不出，把過往相處的細節一點一點地摳出來，去證明誰的喜歡更多一些，誰的付出更多一些。
很難堪。
她從來沒想過要把自己的感情，放上天平去評估稱重，和別人做對比。
餘瑤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征程的聲音越來越低，心慌意亂地喊她的名字，她才再次開口。
“你怎麽想我，怎麽理解，都沒有關係。我不在意了，沈征程。如果你覺得，我沒喜歡過你，那就是吧，我不需要、也不想去證明過去的事情，沒有意義。”
餘瑤頓了頓，向他舉了個例子：“人在旅途中的時候，一般很難明確地感知到，自己正處於哪個城市的轄區，直到看到路牌或者地標性建築，才會恍然，‘哦，原來我已經處在另外一座城市了’。我們之間便是如此，已經過去了。”
“小魚……”
“你聽我說完。”
餘瑤深呼吸，長長地歎了口氣：“我不會吵架，也沒什麽好辯解自證的，你覺得我沒良心也好，不夠喜歡你也好，移情別戀也好，都可以，我自己知道我問心無愧。我今天給你打這個電話，隻是想再次跟你說清楚，我對你爸媽確實還心存感激，但再深厚的感情，也經不起你這麽消磨的。”
餘瑤以前話很少，性格內向，不擅長社交，更不擅長吵架。
沈征程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長篇大論地和自己說出這番話。
他原以為，隻要給她一段時間，讓她冷靜一下，她就會反省、自責、主動求和。
她向來是記恩不記仇的。
可是，過往的經驗怎麽突然就不管用了呢？
“小魚！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想事情要長遠一點現實一點。這世間並不是隻有夫妻一種關係，我確實一直把你當成最親近的人，想要好好保護你。”
沈征程被她的態度弄得心浮氣躁，一不小心，口不擇言地道：“你沒有爸爸，和你媽兩個女人，萬一以後哪天受委屈了，我和我們家都能成為……”
“沈征程！”餘瑤厲聲打斷他。
她的聲音都在抖，很難相信，這種話會從沈征程的口中說出來。
“我爸爸是去世了，那又怎麽樣？我和我媽認真工作好好生活，在你眼裏很可憐嗎？你到底哪裏來的性別優越感？你在明知道我喜歡你的時候，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也是因為這個嗎？是覺得我性子軟顧慮多好欺負是嗎？”
“小魚，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沈征程，你真是個垃圾。”
餘瑤掛了電話，順著窗邊的牆壁滑坐在地，把沈征程的這個號碼拉黑，把沈媽媽沈爸爸的號碼一並刪除拉黑。
然後，她直接按下關機鍵，把手機丟到一旁，雙臂環住腿，把臉埋進了臂彎裏。
餘瑤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一邊忍不住想要拚命地回憶過往細節，去求證沈征程對她的好，是不是隻是因為同情和可憐；一邊又在理智上提醒自己，不要被帶回過去的泥潭，不要去推敲“回憶”。
她已經給過去畫上句號了，媽媽告訴過她，沒必要懷疑否定自己的過去的。
餘瑤攥著自己的胳膊，反複地深呼吸，逼著自己忘掉剛才的話，去想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直到酒店房間的門被敲響，她才陡然一個激靈，從膝蓋上抬起頭。
“瑤瑤？是我，薑赫，你在不在房間？”薑赫的聲音隔著房門傳進來。
餘瑤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把臉往外走。
到玄關為止的時候，她想了想，又拐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捧起冷水用力地往臉上潑了幾下，然後才匆匆出來開門。
“怎麽赫姐？找我有事嗎？”餘瑤如無其事地問道。
薑赫握著手機，先是仔細打量了餘瑤幾眼，看到她泛紅的眼圈以及臉和頭發上沒擦幹的水珠，忍不住擔心地皺了下眉。
不過她什麽也沒說，隻是把手機屏幕轉向餘瑤，小聲道：“唐先生聯係不上你，打到我這邊來了。”
手機屏幕上，和唐雲澤的通話還沒掛斷……
“哦。”餘瑤打了個磕巴，“我手機……關機了……”
薑赫把手機往前伸了伸，餘瑤先是捂住嘴巴清了清嗓子，然後才湊過去，低聲道：“唐雲澤，我沒事，手機不小心關機了而已，你先掛了吧，不打擾赫姐了，我等下充電開機了，就給你打回去。”
“嗯。”
唐雲澤的話音未落，餘瑤隔著手機，聽到了他那邊的汽車鳴笛聲。
餘瑤不由地愣了一下：“你不在家？剛下班嗎？”
唐雲澤還沒想好要不要說實話，薑赫已經直接戳穿了真相：“我猜他應該是想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