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月對大家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抱歉,我去一下衛生間。”丟下這句話,她像是逃離災難現場似的,動作比思維還敏捷快速。

陳逸明正要追趕過去時,章若伊突然撲到他懷裏,一支手臂緊緊攀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握著手提包,嘴唇貼在陳逸明耳邊,以隻有他聽得到的音量說著話。

季羽的雙手握成拳狀,怒視著章若伊和陳逸明的舉止,好像隨時都會把拳頭送到陳逸明臉上去。

江星河的目光緊隨在姚知月身上,看到她離開,恨不得馬上跟過去,甚至把她帶離這裏。鍾磊捂住文文的眼睛,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

宋玲玲的雙眸似乎能噴出火來,惡狠狠地瞪著章若伊。直到姚知月離開才反應過來,目光追隨著好友的背影而去。

薑璐妍似乎正要撲上去撕了章若伊和陳逸明這對狗.男女,卻被嚴哲宇拉住了手腕,兩人暗暗較勁著,直到嚴哲宇低語了一句才作罷。

突然,陳逸明把章若伊從身上推開,盡管極力克製著滿腔的怒火,但力道還是很重。章若伊踉蹌兩步,而後撲坐在地上,掌心露出一個車鑰匙扣似的遙控。

章若伊木楞地看著陳逸明,而後又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冷笑,原本哀怨的眼神漸漸變得瘋狂狠戾,“我沒有得到的,她也別想得到。”

陳逸明周身的血液瞬間像被冰凍起來,那股寒意令章若伊全身一顫。姚知月的一顰一笑在他的腦海裏像電影一樣回放著,他的血液似乎又暢通了,他冷淡地開口問道:“你想要我怎麽樣?”

章若伊重新站了起來,走到陳逸明麵前,一字一句地說道:“現在就跟我走。”

陳逸明冷冰冰地瞪了一樣章若伊,而後率先邁開步伐離開現場。章若伊臉上浮現出一抹驚愕之情,而後發出一聲得逞的笑,仿佛在場所有的人都是隱形人,大搖大擺地跟著陳逸明離開。

“明仔,今天可是你和知月訂婚的日子,你不留在這裏去哪裏?”嚴哲宇看陳逸明要離開的樣子,急得脫口而出。

陳逸明的腳步停頓了幾秒,而後繼續邁開步伐離開。在場所有的人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陳逸明和章若伊離開,而後才慢慢反應過來。

宋玲玲將女兒交給鍾磊,對他說道:“你照顧好文文,我去看看月月怎麽樣了。”

她剛走到門口,正要出門時,與薑璐妍撞了個滿懷。她們默契地對視了一眼,而後前後走出包廂,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姚知月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裏,她眼神空茫,雙臂交叉抱住自己,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冷得厲害,全身控製不住瑟瑟發抖。

她雖然雙腳踩在地板上,可是卻覺得如墜雲霧之中,一切都感覺不真實,甚至不知道她是怎麽來到這裏的?現在她躲在這裏的目的又是什麽?

突然,外麵一陣輕穩的敲門聲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她一個激靈,萬分驚恐的樣子。

“月月,你在裏麵嗎?”

“你要是在這裏吱一聲啊,不然我們會擔心的。”

姚知月突然打開鎖走了出去,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眼眸空茫卻依然明亮。她若無其事地看著一臉擔憂的宋玲玲和薑璐妍,像平時那樣,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就是上個衛生間而已,懷孕了就是尿頻嘛。”

薑璐妍嚇了一跳,以為姚知月是被氣出了幻覺,她看了宋玲玲一眼,但見她點了個頭,顯然是默認了姚知月懷孕這件事。

薑璐妍的心一下子低沉了下來,她竟然跟別的人分享這個秘密也不願意告訴她,而她卻對姚知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眼下的處境,讓她很快將這種低落感忘卻,注意力重新轉移到姚知月身上。

宋玲玲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月月,你、你沒事吧?”

姚知月洗幹淨了手,隨手抽了一張紙巾,笑盈盈地應道:“沒事啊,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我開心還來不及,能有什麽事情?”

薑璐妍見姚知月強顏歡笑的樣子,心裏更加擔心了,“你別裝了,想哭就哭吧,不要憋出什麽病來。”

姚知月輕輕擁抱了下薑璐妍,拍了拍她的後背,反而安慰道:“我相信他能處理好的。”

她放開薑璐妍,對宋玲玲露出一個笑容,示意讓她放心,而後徑直離開了衛生間。從頭到尾,姚知月的動作都顯得灑脫有力,似乎她們的擔心是多餘的。

薑璐妍和宋玲玲麵麵相覷,隻聽宋玲玲輕聲說道:“我沒看到她的眼睛是紅腫的。”

薑璐妍點頭,亦是輕聲應道:“我也沒看到她情緒激動的樣子。可能,是我們多慮了。”

姚知月回到了包廂,鴉雀無聲的氣氛讓她差點露出原形。措手不及的表情在她的臉上稍縱即逝,但見她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滿臉雀躍道:“我就以水代酒敬大家一杯了,大家該吃吃該喝喝啊。”

季羽和江星河同時向她投去擔憂的目光,他們默默地跟姚知月碰了杯子,意趣闌珊般地啜飲了兩口酒,卻都是欲言又止。

按理說,看到陳逸明不在,她不是應該憤怒嗎?或者說驚慌無措,總之總該有些情緒吧。可是,她自然如常的樣子就好像壓根沒發生過這些。

江星河隱隱猜到,姚知月這很可能是應激反應,麵對湊手不及卻又十分痛苦的意外時,她應該是把自己抽離了出來,假裝這種事是發生在別人身上。

這時,薑璐妍和宋玲玲回到了包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們倆身上,露出了同一種表情,那就是探尋。

薑璐妍和宋玲玲用眼神表達了無解。於是,所有人都極力配合姚知月,沒人點破發生的一幕,更沒有人提到不在場的陳逸明。

姚知月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了一句話,你看,所有人都在陪你演一出鬧劇。這時,笑容瞬間在她的臉上僵硬,她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像是被抽空了力氣,虛弱地說道:“很高興你們能來參加我的訂婚宴,很抱歉這場訂婚宴要提前結束了。”

聽到姚知月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可是大家依然斂聲屏息的,最後隻是默默點頭。

姚知月離開了包廂,季羽馬上跟了過去,溫聲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姚知月停下腳步,看著季羽的臉,在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嘲諷的意味,反而是掩飾不住的關切。她露出一個無力的笑容,“不用了,我想自己回去。”

姚知月繼續邁開步伐,季羽跟了兩步最終停下來,沒有再勉強。站在後頭的江星河看到了這一幕,等季羽走過來的時候,淡淡地說道:“她應該是想自己靜一靜吧。這個時候,我們說再多的話都沒有意義。”

季羽點點頭,和江星河一起離開了酒店。就在他倆走到停車場的時候,看到了薑璐妍攔在了姚知月麵前,兩人說了幾句話,而後姚知月頭也不回地坐進了自己的車,留下擔憂卻無可奈何的薑璐妍站在原地。

姚知月驅車離開了酒店,不覺加快了車速,她並沒有回公寓,直到在一處天橋後,她才把車停下來。

好像在這個時候,她那出竅的靈魂才落回這個軀殼上,遭遇這一係列糟心事造成的痛苦才開始瘋狂蔓延,像是海嘯一樣要把她吞沒了。

姚知月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她雙手捂住臉,無聲地痛哭起來了。陳逸明還是跟著章若伊離開了,就好像多年以前,他全心全意地陪在她的身邊。就在她放下心的時候,他毫無征兆的離開了她。

隻不過,這一次她心裏早已經做了準備,而章若伊從幕後走到了幕前,毫無保留地展示著把自己化成武器的優勢。

她為什麽會像逃兵似的慌不擇路地逃離?因為她實在沒有勇氣麵對陳逸明離去時的痛苦。好在,這一次她沒有像多年前那樣崩潰,甚至失態。

姚知月從車裏走了下來,春天的夜還是很冷。她雖然穿著長袖,可是那股冷還是浸入她的四肢百脈,從而與心底生出的寒涼不期而遇,讓她整個人從內而外地覺得孤涼。

她看著天橋下的汽車,那深紅和橘黃的車燈匯聚成一條長龍,看不到它的頭尾到底在哪裏?有那麽一刻,她想從這裏跳了下去,好像這條長龍是個誘人的美景,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夢幻。

這時,一股惡心感湧來,繼而胃部一陣翻江倒海,讓她忍不住幹嘔了兩聲。突然間,她清醒了過來,攀附在天橋欄杆上的手慢慢放了下來,轉移到了她那平坦的小腹上。

她現在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生命在她體內醞釀,然後會一天一天生長和蓬**來。她的淚水又滑落了下來,那死灰般的心好像漸漸有了色彩,絕望裏長出了一簇希望。

就算再大的困難,她也不是一個人麵對,還有肚子裏的小生命陪著她啊。她為什麽會這麽絕望,除了陳逸明的再次離開,她無法麵對這麽多人共同見證她被拋棄的恥辱,以及大家善意的同情目光。

“讓一切見鬼去吧,我要和我的孩子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