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明兩天前去荷蘭出差,合作洽談順利後,他的客戶舉辦了一個遊艇派對慶功宴。就是在商界人物雲集的那艘遊艇上,他無意間聽到了睿達的商業機密。
那是他的母親宋敏靜還未離世前,陳嵩嶺和她苦口婆心地勸導他回睿達為繼承產業做準備,並且將睿達正在籌備的宏大商業規劃告訴他。
所以,盡管對話的兩個人竊竊私語,然而他卻可以敏感地捕捉到重點。當時,陳逸明馬上給陳嵩嶺打電話確認是否有合作方?
聽到此事,陳嵩嶺十分震怒,這個商業機密就是在睿達集團內部也隻是高層知道,而且還在最後一輪的評估測試中。
陳逸明見事態嚴重,從派對上直接訂了回國的機票,馬不停蹄的趕回來。陳嵩嶺來不及開董事會,直接讓黎承皓召開記者會。
陳逸明想到了章若伊,她在紐約擔任時尚記者,擅長跟媒體打交道,於是媒體這方麵的統籌安排就交付給她。
陳逸明在飛機上的時候,睿達集團的記者召開會正在如火如荼地進展著。等他下飛機來到睿達公司,記者會剛好結束。
不等陳嵩嶺感動和兒子之間患難見真情,陳逸明疏離冷淡地問道:“找到泄露商業機密的人了嗎?”
陳嵩嶺推敲到了半天,將董事會的人幾乎全部排出了。然而,如果所有人都沒這個可能性,那也意味著所有人都可能是嫌疑人。
陳逸明在旁邊沉默不語,神情冷酷,眸光斂著一層冷冽的鋒芒,許久才緩聲開口說道:“有沒有想過,可能是那個女人幹的?”
陳嵩嶺的臉上滿是驚愕,他審慎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好像第一次認識到他。隨即,他的神情恢複常色,嘴角溢出一絲自嘲。
也許從那個丫頭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就該知道,寡言少語的兒子心思沉重,很多事他都知道,隻是不說,甚至當做不知道。
陳逸明的腦海裏一直浮現出父親那張突然蒼老的錯愕的臉,氣息逐漸不穩,心口湧上一絲煩躁。為什麽他還是不想坦白?
從小到大,他一直覺得和父親之間橫著一道鴻溝,他嚐試過去突破和跨越,可是他的早出晚歸和長年忙於事業甚至讓他們父子都沒有正經地吃過一次飯。
“到了。”
姚知月的聲音將陳逸明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將車停下來,情緒很快恢複了平靜。姚知月突然有點緊張,那雙明淨的眼睛看著陳逸明,撲閃撲閃的,像蒼穹下的星星,“六棟二十二層。”
這是一個高檔小區,外來人員不能輕易出入。但姚知月有的是辦法,最終讓物業領著他們進去。
物業給二十二樓的業主打了好幾個電話,可是都無人接聽,無奈地說道:“業主好像不在家。”
陳逸明和姚知月無功而返,他們並不想打草驚蛇。
姚知月自從回來後,心裏一直記掛著這件事。然而,陳逸明每天早出晚歸,忙得焦頭爛額,似乎早已經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姚知月來不及跟陳逸明商量,自己驅車再次來到那個高檔小區。她直接找到那天接待他們的那個物業。
姚知月語氣促然沉重,臉上浮現出慌張擔憂的神色,催促道:“拜托你開門吧。我現在很擔心,他是不是死在裏頭都沒人知道。前幾天我們通過電話,他一直說心髒不舒服來著。”
見物業有些動容,姚知月趁熱打鐵地說道:“人命攸關好不好。如果我朋友真的隻是單純不在家,大家都放心啊,你說對不對。”
“行吧。”
姚知月暗暗在心裏歡呼,可是跟著物業來到二十二樓的時候,緊張感席卷而來,五髒六腑一陣泛酸,甚至想上衛生間。
她佯裝鎮定,可是大腦像是一台機器,快速咬合的齒輪讓她無法負荷的樣子。
門被打開了,姚知月的神經促然緊繃起來,隻聽物業歉然道:“您好,請問有人在嗎?”
可是,整個屋子裏靜悄悄,根本沒有聽到任何一絲聲響。物業鬆了一口氣,臉上帶著有驚無險的神情,看著姚知月不悅道:“這下你放心了吧。”
姚知月的目光快速卻細致地掃視著屋子裏的東西,桌麵上布滿了一層灰塵,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打掃過。
房子裝修以日係的簡白為主,紫紅色的陽台窗簾。裝飾品寥寥無幾,主打空間的留白風格。她打開臥室的門,但見雪白的毛絨地毯鋪滿整個地板,隔著玻璃門,看到衣帽間整齊有序地擺放著鞋包和衣服。
姚知月心裏一個咯噔,無論是房間的裝修還是衣帽間的衣物,這個屋子的主人確定無疑是個女性。
“行了,我們走吧。”
物業催促著姚知月離開,她口中答應著,目光卻不停地在屋子裏巡視,企圖找到些蛛絲馬跡。
突然,姚知月撞到了客廳和餐廳的隔間木架裝飾櫃,發出一聲痛呼,但見一個物體從其中一個格子裏掉下來,啪的一聲掉在她腳邊,原來是一部手機。
姚知月秀眉微蹙,將手機撿起來,一時忘記了痛感。難怪物業一直打不通她的電話,原來手機根本沒在她身上。
如果真的像陳逸明說的,這個手機號碼是陳嵩嶺給出去的,那麽很大可能性,住在這裏的就是康柔。
“別磨蹭了,趕緊吧。”
姚知月回過神來,將手機放回原處,跟著物業離開屋子。
手機震動聲響起,姚知月掃了眼手機屏幕,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臉上浮現出一抹驚愣,而後快速戴上藍牙耳機,深吸一口氣後按下了接聽鍵,有點艱難地說道:“喂,承、承皓。”
那頭傳來溫厚舒緩的聲音,“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以為你會請我吃飯。”
姚知月尷尬地笑了一聲,語氣有點無措,“我、我有想過請你吃飯感謝你來著,就是擔心你沒時間……”
“今天吧。”
姚知月驚訝得有些說不出話來,更多的是想不到黎承皓會這麽突然。在她看來,黎承皓儒雅自矜,進退得當,將矜貴和親和把握得恰到好處。
她和黎承皓總共也隻見過三次麵,如果不是看在陳逸明的麵子上,人家怎麽會記得住她這麽一個小人物啊。
要記住也該是章若伊那樣過目難忘的佳人才對,至少連石蕊的珠光寶氣也是可以給人留下印象。哪裏像她,全身上下灰撲撲的。
不是姚知月妄自菲薄,而是她是被生活教訓過的人,真的很難相信非常態的被人關注。
“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姚知月回過神來,慌張地應道:“我在開車呢。這樣吧,你說一個地方,我直接過去。”
差不多半個小時後,姚知月來到黎承皓說的地方。下車後,看到裝修得高級奢華的店麵,姚知月微微蹙眉,心裏撲上一層陰影,不由然想起上次在那個瑪菲咖啡館的窘迫。
姚知月鼓起勇氣走過去,突然一道欣長的身影緩緩朝她走過來。她微微嚇了一條,抬眸就看到黎承皓那張令人安心的俊臉。
姚知月不由然想起陳逸明的臉,暗自對比了一番。比起陳逸明剛毅冷峻的輪廓,黎承皓的輪廓線條相對流暢柔和。如果說,陳逸明是凜冬時銀裝素裹的淩冽,那麽黎承皓就是初秋時濃綠漸收的柔和。
“你來了。”
姚知月點頭,笑意從內而外地溢出眼角,難得帶著一絲不自知的羞澀,細細地應道:“抱歉,等很久了吧?”
黎承皓搖頭,接過姚知月手中的包,自然卻又很有風度,溫潤地笑說道:“聽說你是南方人,這家餐廳的粵菜可能你會喜歡。”
姚知月跟著黎承皓來到三樓靠窗的位置坐下,剛好可以將都市的輝煌燈火盡收眼底。黎承皓點了幾套菜,不忘征求姚知月的意見。
姚知月端起麵前的紅酒,微微傾向黎承皓,明淨的眼眸含著笑意,誠懇道:“為了表達感謝,我先幹為敬。”
看著姚知月將紅酒一飲而盡,黎承皓有些微楞,隨即輕笑出聲,桃花眼裏含著能把人溺醉的柔情,“慢點喝,不要嗆到了。”
菜陸續上齊了,姚知月的肚子早就餓了,一開始吃得還算矜持,後麵漸漸就把持不住美食的**,大口大口吃起來,真誠地誇讚道:“很不錯哦。”
黎承皓隻是隨意吃了幾口,而後一直在喝酒,看著姚知月吃得津津有味,好像是在欣賞一部讓他會心的電影。
他啜飲了一口紅酒,開口緩聲說道:“我父母都是普通的國企職員,我大學畢業回國就在睿達任職市場總監。”
姚知月點頭,不用他說,就是光看他的言談舉止,大家都知道他應該有優渥的家境以及良好的家教。隻是,她不知道黎承皓為什麽跟她說這些。
看到姚知月驚詫和意外的神情,黎承皓溫潤一笑,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慌張,解釋道:“我,隻是想讓你了解我。”
姚知月雖然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但是看過愛情影視劇啊,那什麽來著,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
她瞬間有點手足無措,又怕自己意會錯黎承皓的意思,聲音淺淺地應道:“嗯,曉得了。”
看到姚知月的局促,黎承皓轉移了話題,語氣倏而輕鬆起來,說道:“住在逸明那邊還習慣嗎?”
姚知月促然抬眸看著黎承皓,見他神情溫淡,並沒有其他不明的意味,她暗自鬆了一口氣,解釋道:“其實,我是因為被房東趕出來一時又找不到住的地方,然後剛好又拿錢替陳逸明做事,所以暫時住在他那裏而已。我、我空閑的時候也一直在找房子。”
姚知月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緊張,好像一定要解釋清楚才行。黎承皓眼眸的光悄然溢出,不動聲色地笑著,溫朗地說道:“我有個朋友剛好想把房子租出去,我幫你問問?”
姚知月搖頭,她不想麻煩黎承皓,同時也知道以她目前的財力狀況,稍微好一點的房子根本租不起。
黎承皓沒有勉強,等姚知月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提前付了賬單。姚知月自然十分過意不去,與黎承皓說好下次必須她付錢。
姚知月跟著黎承皓走出餐廳,正說笑間,兩個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她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