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明趕回來,看到姚知月安靜地坐在陽台的秋千上,懷裏的筠筠已然睡著了,長長的睫毛一片潮濕,顯然是哭過的樣子。
紅霞從廚房裏走出來迎接陳逸明,一臉擔憂地對他說道:“太太下午回來後就一直抱著筠筠坐那裏了。”
陳逸明一愣,難道妻子今天沒去上班嗎?他看著紅霞的神情不似平日放鬆,納悶道:“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筠筠哭得厲害,太太就提前把我們帶回來了。”頓了頓,眼光掃了眼姚知月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說道:“太太今天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陳逸明換了鞋,走到陽台上,緩聲說道:“兒子睡了,我把他抱回**睡吧。”
姚知月回過神來,可目光依然有點空茫,木楞地把筠筠遞到陳逸明手中。陳逸明接過孩子,看著妻子雙目紅腫的樣子,似乎哭過了,擔憂道:“怎麽了?”
姚知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心裏那股濃濃的愧疚感和矛盾感再次升起,哽咽道:“逸明,我是不是錯了?”
陳逸明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替姚知月擦幹眼淚,看著她的目光滿含疼惜,關切地問道:“別著急,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有我在。”
姚知月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陳逸明,忍不住自我懷疑道:“我以為我可以兼顧的,可是卻被事實打了耳光。”
陳逸明眉頭微皺,一臉凝重地說道:“其實我也是建議,等筠筠再大一點,你在重新進入職場比較好。”
姚知月深深地看了一眼陳逸明,臉上的低落又添加了幾分憤怒,微微提高了音量辯駁道:“你倒是說得輕巧。筠筠是我們的孩子,為什麽孩子出生後,隻有我需要麵對那麽多的改變,想方設法平衡好一切,可是使盡全力卻還是辦不到。而你呢,什麽都沒有改變。憑什麽?”
陳逸明擔心兒子被吵醒,也不願在外人麵前吵架,臉色嚴肅,簡單地應道:“我把兒子抱進去下。”
等陳逸明重新返回陽台上的時候,姚知月的情緒已然平靜了下來,似乎做出這個決定花費了她極大的元氣,隻聽她虛弱地說道:“從明天開始,我會正式成為一名全職媽媽。”
陳逸明知道妻子做出這個決定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可是這也是目前來說,相對符合實際的做法。
他走過去從姚知月背後環抱住她,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語氣略顯疲憊地說道:“月月,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一個人去承受這一切,我很努力想給你們母子幸福快樂的生活。”
姚知月的身體緊挨著陳逸明,神情一片釋然,歉然道:“我知道,剛才是我太激動了,隻是我真的很害怕落在你後麵太遠了,害怕追不上你,甚至因此被你拋棄。我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又變成了從前的那個姚知月,那麽得不自信。”
陳逸明將姚知月轉過來,認真地注視著她的雙眸,一字一句說道:“傻瓜,我已經把我的人和心全部交給你了。”
筠筠紅屁股的第二天突然發燒了,無論姚知月怎麽給他物理降溫,筠筠總是反複發熱。姚知月給陳逸明打了電話,讓他趕緊回來帶著兒子去醫院。
醫生給筠筠開了藥,囑咐道:“孩子剛斷奶不久,免疫力下降很正常,所以輔食添加務必要保證營養均衡,也要讓孩子保持充足的睡眠。”
姚知月的心被愧疚感絞得生疼,筠筠現在已經八個月了,早就到了吃輔食的階段。可是因為在外頭實在不好蒸煮,所以至今還是隻喝奶粉,再加上每天來回奔波,因為環境的改變而擔驚受怕,哪裏能夠睡得安穩。
從醫院回來後,筠筠吃了退燒藥後很快就退燒了,總算睡得安穩了。陳逸明和姚知月的心總算落後肚子裏,看著受罪的孩子皆是滿目心疼,恨不得能夠替孩子承擔一切痛苦。
自筠筠那場接二連三的狀況後,姚知月終於將最後的一點不甘泯滅了,老老實實地開始適應作為全職媽媽的生活,好在紅霞最後還是留下來了,她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姚知月成為全職媽媽一個月後,筠筠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小臉蛋終於顯得肉嘟嘟的了,同時精神頭也比從前更好。看著兒子一天比一天健康和愛笑,姚知月總算覺得放棄自己的工作是值得的。
這天是周末,陳逸明難得在家。趁這個機會,姚知月總算有時間約見宋玲玲。她倆興致勃勃地逛完了商場,然後才找了家甜品店坐下休息和聊天。
安靜下來後的姚知月顯得有些落寞,宋玲玲看著她,眼裏綻放出羨慕的神色,笑說道:“你說我什麽時候才能過上你這樣安逸的日子啊?”
姚知月苦笑了一聲,“我倒是羨慕你的生活方式,既可以陪伴孩子,又不用放棄自己的工作。不像我,雖然請了個保姆,可是身邊沒有老人幫襯,終歸是不放心。”
“哎,有老人帶孩子體力上是輕鬆點,可是精神上卻一點也不輕鬆。你不知道夾在中間的難處,雖然理解老人家難免寵愛自己的孫女孫子,可是那個度總是沒法把握。說了呢他們不樂意,容易引發矛盾。不說呢,又怕孩子沒教育好。你一個人帶孩子,加上有保姆幫襯,怎麽養育孩子都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省去了人多口雜的許多麻煩。”
姚知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卻也忍不住傾訴自己的苦惱,“我朋友本來就不多,現在在家變成全職媽媽社交圈就更狹窄了。這就算了,最怕自我成長就停滯不前了。”
宋玲玲感同身受地點點頭,很是有共鳴地說道:“完全能理解你的擔心,現在這個社會對女性的要求不斷提高了,既要照顧孩子還要賺錢。雖然大家口口聲聲說,不強迫女性必須像男人一樣賺錢養家糊口什麽的,可是女性對家庭的付出卻並沒有計入社會生產收益。最可怕的是,周圍的人不知不覺中就把全職主婦變成社會上的邊緣人。”
“是啊。這段日子,我的內心時常經受著煎熬。以前我也以為,女人隻要辛苦努力點,家庭和工作還是可以同時兼顧的。可是,自從我兒子被那麽折騰出毛病來,我就明白了,真的無法兼顧。”
宋玲玲看著姚知月耿耿於懷的樣子,發自肺腑地寬慰道:“你也別著急,其實孩子大得很快,最後我們反而會想著陪伴孩子的時光太少了。你現在就盡量平複下你的焦慮感,把陪伴孩子當成你的工作,用一種享受的心態來。至於工作,不是我站著說話不腰疼,差那麽兩三年並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話音剛落,宋玲玲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眉頭不覺緊蹙起來,按下了接聽鍵,語氣頓時變得恭謹起來,“媽,我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
姚知月抿嘴一笑,起身站了起來,笑問道:“你媽催你回去帶娃了?”
宋玲玲拎了袋子跟站了起來,一副一言難盡的樣子,“我媽才舍不得我工作帶娃無縫銜接,剛才那電話是我婆婆打來的。自從二寶出聲後,文文就幾乎交給我爸媽帶了。家裏頭四個大人帶小隻的,難得這周末,磊子也在家啊,愣是把我叫回去,我看是舍不得我多休息一分鍾。”
姚知月跟宋玲玲一起走出商場,宋玲玲已然調整好了心態,大大咧咧一笑,說道:“抱怨歸抱怨,不過我平時上班,帶孩子和做家務的時間相對較少。難得周末,家裏頭老佛爺也要給自己放兩天假嘛。”
姚知月回到家裏,看到客廳裏陳逸明和兒子筠筠坐在爬爬墊上搭積木,他搭上去一塊,筠筠就推到一塊,緊跟著發出快樂的笑聲,逗得陳逸明也咧嘴大笑。
看著父子溫馨相處的這一刻,姚知月突然覺得,心間一直梗著的那個心結似乎漸漸消散了。
就在她臉上帶著笑容默默地觀看著這一幕的時候,兒子筠筠突然間看到了她,小臉上的笑容更歡了,露出兩顆小小的乳牙,朝她撲騰著小手,口齒不清地迸出了兩個字,“媽媽。”
姚知月愣怔了一下,而後臉上的驚喜無盡放大,眼圈一紅,甚是激動地跑過去,抱起兒子疼愛地輕摟在懷裏,興高采烈地說道:“逸明,你聽到了嗎?筠筠會喊我媽媽了。天啊,我兒子怎麽這麽聰明,他會叫媽媽了!這是他第一次叫媽媽。”
陳逸明也是一臉的歡喜,卻佯裝不快道,“小家夥,爸爸陪了你一整天,你竟然先開口喊的是媽媽。來,叫一聲爸爸。”
姚知月笑著丟給陳逸明一個白眼,“急什麽,咱們家筠筠遲早會喊你一聲爸爸的。”
姚知月聽了宋玲玲的一席話,心中的鬱結稍微有所化解,又聽到兒子甜糯糯地喊自己一聲媽媽,她似乎這才看到了自己生活中幸福的那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