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下課還有半個小時,顧淮合上筆記本推給坐在旁邊的室友楊柯,低著頭開始收拾起桌麵上的課本。

他一個小時後有個輔導高中生物理的活,時間有點緊得提前離開。

楊柯俯下身,壓低聲音對他說:“你準備早退?老頭兒說這節課結束要點名。”

老頭兒是這節大課的任課老師,雖說課上得很水,但學生出勤率尤其的高。當然這和他的人格魅力無關,僅僅是因為他們專業有個被奉為a大天菜的人物。

學校不少人為了和天菜搭上話,趕著來上周三的這節大課,導致階梯教室座無虛席。

顧淮今天隻遲到了三分鍾,連前排的位置都沒了,他隻好搬了個凳子坐在室友旁邊,他原本就看不慣喬牧陽,這下更是把新生的怨恨歸結到這人身上。

“別聽他胡說,教室烏壓壓的人,他能點完?”顧淮心裏翻了個白眼,滿不在乎地拉上書包的拉鏈。

楊柯貼心補充了句:“喬牧陽點”。

媽的,狗x學委。

顧淮聞聲,手上的動作一停,目光瞥向了坐在窗邊的喬牧陽。

他今天穿了件低領的米色衛衣,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額間的碎發往下垂著,夕陽毫不吝嗇地灑進來,在他周身籠起一層淡淡的金色,漆黑的瞳仁此時半透著光,顧淮的目光不知不覺被他吸引。

講台上的老頭似乎講了個不鹹不淡的冷笑話,喬牧陽的唇角適時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線,顧淮盯著看了會兒,有些愣神。

確實帥。

就在這時,喬牧陽轉頭迎上了顧淮的目光,隻見他迅速瀲起笑容,微皺起眉頭,眼神中透露出些許嫌棄的意味。

可惜是個傻逼,顧淮挑釁地回了他一眼,然而對方沒有繼續搭理他的想法,迅速轉過頭。

顧淮吃了癟,咬著牙低聲罵了一句,接著背上書包從後門悄悄地離開。

厚重的木門年久失修,金屬鉸鏈鏽跡斑駁,開合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喬牧陽轉過頭淡淡看了眼顧淮剛才坐的位置,空空如也,他勾了勾唇,接著在花名冊找到顧淮的名字,在後麵“缺勤”的位置打了個對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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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陣子,陰雨綿綿連續下了好幾天。夏末那點暑氣徹底被打散,地上的積水到現在還沒幹透。

顧淮抿著嘴巴舔了舔,剛才學生家長一直坐在旁邊旁聽,他不好意思一直喝水,硬生生講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課,他的喉嚨實在有些啞。

a大後門有個小型商業區,小吃店一家挨著一家,還有不少小型的日用百貨超市,到了晚上,各個店鋪門口的招牌閃爍著炫目的彩光。

街上的油煙味有些重,他提起衛衣的衣領微微掩著口鼻,往前走了一會兒,拐進另一條街道。

在他的記憶裏,這條街尾有個藥店,他需要買盒潤喉糖,含一含潤潤喉。

昏暗逼仄的巷子裏傳來一陣雜音,細聽還有人發出的痛苦嗚咽。

顧淮站在拐角往鐵門裏瞅了眼,借著路燈微弱的白光,他看清了其中一人的臉,正是兩個多小時前才見過的喬牧陽。

他身姿筆挺,在漆黑的巷子裏,有種無形的壓迫感。

這傻逼惹誰了?

地上綣縮的人掙紮著爬了起來,握起的拳頭還沒砸到喬牧陽身上,便被一腳踹開。

喬牧陽應該專門學過近身格鬥,攻擊的身法並不雜亂無章。

他觀戰了會兒,大概是覺得喬牧陽一定不會吃虧,沒什麽看頭,抬手勾了勾書包的肩帶就要離開。

剛抬起腳,餘光便掃見了一側鐵門上掛的鎖,顧淮從口袋掏出手一按,落了鎖。

多繞一段路吧,傻x。

巷子裏,喬牧陽揪起男人的衣領,往前一推,手臂抵著那人的鎖骨,將他桎梏在貼滿小廣告的水泥牆麵。

男人是慣犯,常年被人追打,練就了一身保命的本事,但麵前的這個男人力氣實在太大,牢牢地將他壓在牆上,一時間掙脫不開。

深秋的夜晚潮氣重,男人後背貼著牆,眼睛瞪的滾圓。不知道是冷得還是嚇得,身體哆哆嗦嗦打著冷戰。

“我的手機,你都敢偷?”喬牧陽淡淡說完,錯開男人驚恐的眼神,將手伸進那人的上衣口袋,利落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他點開屏幕看了眼,卡還在。

“下次手快點。”隨後看了眼男人突然抬起的右腿,迅速抬腿擋開,接著挺起膝蓋踢向男人的腹部:“老實點。”

“哥,手機都還你了,放過我吧。”男人吃了痛,垂下腦袋連著倒吸了幾口冷氣,聲音十分痛苦。

喬牧陽表情冷漠垂眸看著他:“忍一忍,前麵就是警察局。”

金屬相撞的聲音傳進昏暗狹窄的小巷,喬牧陽抬眸朝那個方向掃了一眼。

直到黑色衛衣的下擺完全消失在巷口,他才幽幽轉過視線。

身前的男人抓準時機,伸手猛地使勁一推,喬牧陽措不及防往後退了兩步,不等他站穩,男人已經拐進一側的巷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見義勇為,沒有了。”

從藥店出來,顧淮把手機塞進口袋,拆開藥盒的外包裝扔進垃圾桶,接著往嘴裏放了個含片,厚重的薄荷味直逼舌根,讓他不自覺皺起眉頭。

晚飯還沒來得及吃,他沒打算立刻回學校,而是在附近逛一逛找家餐館。

這些天溫度降了不少,到了晚上,空氣中的涼意更加明顯,一陣風吹來,顧淮冷不丁打了個哆嗦。

抬腳拐進旁邊的胡同,天色徹底暗了下去,周遭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隻剩下一團黑灰。

暖黃色的街燈下,站著一個身形瘦高的男人,嘴裏叼著根棒棒糖,半截棍子輕輕壓著底下的薄唇,紅白分明,神情慵懶散漫,像是在等什麽人。

顧淮站定微微眯起眸子,打量著不遠處的喬牧陽。

跑的挺快,翻鐵欄杆過來的?

他胡亂想著,視線下意識移到了喬牧陽那兩條腿上,直且長,和他的那張臉一樣,挑不出任何毛病。

這長度確實能翻過來。

不等顧淮腦海裏聯想喬牧陽翻鐵欄杆時的英姿,電光火石間,兩人四目相對,顧淮倏地想起幾分鍾前自己幹的好事,一時心虛。

他沒多猶豫,轉身拔腿就跑。

逼仄的巷子,路燈的光跟玩兒似的,連腳下的路都照不亮。

顧淮深一腳淺一腳向前跑著,北風嗚嗚咽咽仰麵直吹,連著幾口冷風竄進嗓子,原本麻木的嗓子此時跟刀片劃過似的,火辣辣的疼。

等耳畔的風聲徹底停下,他轉頭警惕地看了眼身後,空****的,這才停下腳步,扶著早已看不出本色的矮牆大口喘氣。

他其實並不確定喬牧陽是否追了過來,顧自瞎琢磨了會兒,又覺得自己根本沒必要跑,這樣不妥妥是在告訴喬牧陽,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他懊惱的“嘖”了一聲,拍了拍手上的灰,徑直向外走去。

黑暗中,一隻手伸了過來,顧淮後頸一涼,緊接著聞到了絲縷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