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領導,給大家匯報一下,土地出收入收再分配,以使用土地的項目直接掛鉤是不行的,所以經過我們鎮裏相關領導的論證,采取以村為單位的分配方式。”蔡國良匯報起來。

以三橋鎮最窮的張家村為例,人口為五百,各家各戶田地、宅基地征收的時間肯定不同,不管多少年,在整個張家村被全部征收以後,張家村範圍內所有土地,不管是大項目還是小項目,不管政斧收益多還是少,都統一提出政斧純收益的10%出來,存在一個固定的帳戶裏,等全村的土地征收完成以後,將這筆錢分給原張家村所有人。

白展鴻今天就是來找茬的,他聽得很認真。

蔡國良匯報完畢,白展鴻第一個發言,“嗯,還行,不過大家有沒有覺得太理想化了,嗬嗬,有沒有覺得。”

白展鴻身子放鬆靠在椅背上,對看別的領導笑了笑,他的表情想說明四個字——天方夜譚。

嚴崇喜早就知道白展鴻是來挑骨頭的,雙手盤在胸前說道,“白書記,方案有什麽不妥,盡管說出來,本來就是讓大家討論的。”

“好,那我就講一講。”

白展鴻坐直了身子,眼睛有神起來。

“豐台縣的實際情況,外人不了解,在坐的領導大部分都知道吧,不是個富裕的地方,一年的財政收入,算是賣地的錢,從來沒突破五個億,要想發展,配套工程跟不上肯定不行,要把這些基礎設施建起來,錢得咱們縣提前拿出來,這樣才能吸引外來資金進來。”

白展鴻先講到了縣裏的實際情況,這樣才能對比出資金的重要。

“錢從哪裏來,還不是從各個地方擠出來,政斧純收益怎麽算,大家有沒有想過,隻是拍地的錢減去對應範圍的拆遷成本嗎?”

白展鴻環顧著四下,“項目周圍的路是誰來建、橋是誰來修,給農民建的安置房算不算,安置房使用的土地不能進行對外的拍賣,這部分失去的利潤誰來補,能不能把這成本計算出來!項目引進來了,那地方人多起來了,治安警察需不需要增加,很多政斧部門的巡查範圍需要不需要擴大,人工成本怎麽算……”

白展鴻一口氣指出了拆遷成本以外政斧必須花費的五大費用,聽得在坐領導心裏發冷,這情況可是和嚴崇喜的初衷違背,要按白展鴻所講,保持現狀,那提高農民收入還搞不搞,改革還搞不搞。

白展鴻說完便打開茶杯喝著水,他倒要聽一聽,嚴崇喜用什麽話來應對。

嚴崇喜本以為白展鴻會挑出方案的問題,沒想到白展鴻並沒有找問題,而是從側麵想辦法,從純收益裏挑出了毛病。

嚴崇喜可不能讓白展鴻的想法影響到會議室裏的其他領導,嚴崇喜可不是吃素的,雖然白展鴻的話出乎了他的意料,不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便行了。

嚴崇喜說道,“白書記要把政斧的成本延伸下去計算,沒錯,我也承認你講的這幾大成本,不過我想談一談利益的延伸,大家比較一下。”

楊定聽了心中頓時興奮,剛才還有些失落,此時熱血起來,對呀,白展鴻能突發奇想,嚴書記也可以參考著應對,其實會議室裏很多人都知道嚴崇喜的戰術了,包括白展鴻。

嚴崇喜此時充滿著自信,額頭飽滿一尊主宰。

“我接著白書記的話講,項目引進來了,可以幅射周邊,形成一個小型的商業圈,大型的項目,還可以成為一座新城,商業有了起色,稅收便能上來,這是不是政斧的收益?”

“企業多起了,商業多起來,解決咱們縣裏當地的剩餘勞動力,緩解政斧在就業問題上的難題,這算不算減少了政斧在其他方麵的成本……”

一來二去,政斧的延伸的成本和利潤相仿,也就是說,土地出讓收入裏純收入的10%,大家已經沒有疑問了,並不太多,這個錢完全可以先放起來,未來發放出去。

縣裏的領導互相看了看,大部分在點頭示意,會議室裏形成了支持嚴崇喜的氣氛。

白展鴻又一次擰開了茶杯蓋,大口喝起來,呼吸有些急促,心中鬱悶,這樣也讓嚴崇喜給扳回來了。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的馬俊說話了。

“咳咳,我來講兩句吧,咱們縣要想發展,近幾年需要錢的地方實在太多,要是一個村子永遠也沒有征收完成,已經征收出讓的部分收益永遠放在帳上不發出去,錢放在銀行裏,等著貶值嗎,隻有錢才能生出更多的錢,所以我的意見是,什麽比例不重要,什麽時候發才是關鍵,咱們不能把錢存在銀行,得流通。”

楊定緊緊盯著馬俊,這個家夥是個叛徒,過去楊定一直以為作為常務副縣長的馬俊,是嚴崇喜的左右手,和陳濤一樣,同為嫡係。

不過楊定錯了,最後差點兒壞事兒的人就是這個馬俊,虧了嚴崇喜如此信任,他居然做出這種事情,真是個混蛋。

楊定心裏暗暗罵起,看著馬俊一臉嚴肅正義的表情,楊定就想吐口水奔向他的臉。

白展鴻點著頭,滿意的看向馬俊,說得好呀,不和你們正麵交鋒,我們繼續從旁發起攻勢,這錢不是小數目,一直不發放怎麽辦,躺在帳上等著發黴嗎。

要是提前發了,有幾戶人家還沒拆遷,他們有嗎,不給說不過去,給了這些人以後遇上拆遷,還會再提高要求,所以已經搬走的人也不會同意的,這是個很大的矛盾。

白展鴻接著補充,“馬縣長說得很有道理啊,明天這個村拆兩戶人,後天再拆三戶,十年以後再拆最後一戶,我看這事情不好辦,哈哈。”

一時間沒有了對策,嚴崇喜的眼睛看著桌上的材料,沒有再說話。

蔡國良也沉入了思考,不好,這個方案還不夠成熟,其實再挨嚴崇喜的批鬥沒關係,蔡國良可狠沒把事情辦好,令嚴崇喜失望了。

楊定看自己這方的力量逐漸消退,心生不甘,怎麽會這樣,這個白展鴻,還有他的狗腿馬俊,他們兩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楊定失落的看著四周,很快楊定看到了會議室牆上掛著的一副縣城規劃圖紙,咦,圖紙,有回開會時,不是聽嚴崇喜說過,一切事務的根本和基礎便是圖紙,有了圖紙,便可以事半功倍。

楊定的思緒開闊起來,每個地方不是都有地價圖嗎,聽說最近農村的地價圖也正在製作當中,楊定想到,不需要拆遷,不需要賣地,隻要在地價的基礎上抽出一定的比例,在拆遷當中計算到賠償裏就行了。

嗯,就這樣,楊定認為,之前所有人都陷入了一個誤區,其實再分配並非要等到把土地出收以後,再分配的目的是增加農民的拆遷賠償,在國家、省市規定標準的基礎上,提高農民的直接收入。

當時是這樣考慮的,國家政策是按照當地田地畝產量的倍數計算,比如十倍,二十倍,房子就按結構和麵積來計算,不過這些畢竟是靈活的東西,大家不可能嚴格執行,誰都想當釘子戶,看到拆遷大軍來了,就像看到錢一樣。

所以這種局麵必須改變,不能進行強製拆遷,同樣,社會進步和地域發展,也不能出現漫天要價、趁機發財的釘子。

所以將土地出讓收入再分配,是一項福利,隻要是大家配合,以後還有一筆錢發給你,要是不配合,這個福利可能會“打水漂”。

楊定想明白了,將出讓收入其中部分進行再次分配不是目的,提高福利、再次分配才是目的。

思路不能太固守,從一開始,自己和這些領導們都考慮錯了方向,所以無論怎麽做,也沒有找出一個非常成熟的方案,行了,現在一切都解決了,地價的比例就是一項獎金,隻要大家合氣生財順利成交,便可以互惠互利。

手裏這份材料是個死物,思維必須得靈活,楊定不認為大家今天討論的是這份材料,材料內容不行便否則了這件事情。

在全場一片寂靜之時,楊定開口了,“嚴書記,我想講幾句自己的觀點。”

嚴崇喜向楊定看去,上回也是因為楊定的出現將整件事情翻盤,今天他還有辦法嗎。

白展鴻可不希望出什麽亂子,就算是有別的想法,也可以在下次的會上討論,今天已經差不多了,能拖則拖。

這個楊定,最能搗亂的就是他,白維維一直說要打擊他,怎麽還生龍活虎的。

白展鴻搶在嚴崇喜前邊兒說道,“你什麽身份呀,匯報工作可以,要講自己的觀點,回你們三橋鎮慢慢點發表講話吧。行了,楊定,你有什麽想法,白紙黑字做成文件報上來,別沒大沒小的。”

白展鴻對楊定的眼神是一種蔑視,他完全沒把楊定看上眼。

不過楊定豈會怕他,不過是個庸官而已,楊定挽了挽袖子,做出一副很凶的樣子,“白書記,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我級別低,這個我承認,可我怎麽沒資格了,我幫老百姓說話,腰杆兒直直的,和再大的領導說話,我也有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