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良家裏三兄弟,他是老大,老二在三橋鎮搞磚廠,是個小老板,老三則是地道的農民。
都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小)兒。
蔡國良的父親沒文化沒錢,所以一切都是三兄弟自己闖出來的。
蔡國良愛讀書,國家恢複高考以後他便成功考上了大學,靠著自己的努力最後走上了仕途,不過思想保守的蔡國良,這麽些年來一直原地踏步,就沒能混出三橋鎮去。
老二蔡星良原來是公社裏的會計,因為膽子大、腦子靈,所以沒幹幾年便下海了,自己上銀行借了些錢辦廠,很快便衣食無悠,據說在他們那年代,隻要是膽子大的,賺錢和掃落葉一樣的容易。
老三蔡德良從小被父親慣著寵著,所以什麽也沒做,書也不想念,但時代可不等人,慢慢的蔡德良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沒本事又懶惰的人,隻能種地。
不過種地也是體力活的,於是蔡德良在父親的“幫助”下,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主要時間都在村裏一家麻將館裏打牌,消耗著他無聊的時間,蔡德良的農田自然慢慢的荒了下來。
三橋鎮的拆遷任務很多很重,這不,慢慢的,拆遷大軍就殺到了蔡德良的田和房子前。
從農民轉變為居民,成為城市人口,蔡德良當然想,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多賠一些錢,不怕拆遷辦的人胡來,大哥就是副鎮長,還管著他們呢。
所以蔡德良開出的價格很離譜,以為鎮裏最終會妥協,或是在自己開價的基礎上來談判,不過沒想到,兩周以來,開來的是推土機、挖掘機……
一大早便聽到轟隆隆的聲音,蔡德良打開房門一看,可被嚇壞了,趕緊給大哥打電話。
當蔡國良和楊定、嚴素裙趕到蔡德良房子附近的時候,楊定已經被麵前的場景給鎮住了,把圍觀的農戶除去,參與拆遷工作的人至少有四十幾人,其中還有十幾名穿著警服的人員。
幾輛工程機械車正在蔡德良房子旁邊吞噬著建築。
“給我停手!”
蔡國良下車以後鑽進了人群,站在房子前大聲喊道。
拆遷辦主任張鐵揮手讓所有施工單位停下,走到了蔡國良麵前,“蔡鎮長,你怎麽來了。”
蔡國良怒視滿臉麻子的張鐵,指著他的鼻子,“張麻子,我好歹也是你的分管副鎮長,你拆我弟家的房子,招呼也不給我打一聲,你什麽意思!”
張鐵自然不敢自行作主,這事情是有領導安排的。
張鐵說道,“蔡鎮長,你三弟蔡德良可是這附近唯一的釘子戶了,要不是顧及你的麵子,一個月前早把他房子給掀了,這次我也沒辦法,白書記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內還拆除不了,我沒辦法交待,你也別為難我了,有什麽問題可以向白書記反映。”
張鐵把責任推給了白維維,項目馬上就得動工,拆遷完不成,他確實沒辦法交待。
蔡德良此時走了過來,“大哥,你可得為我作主呀,才十三萬就把我打發了,怎麽也得三十萬吧,我字也沒簽他們就強來,我不服。”
作為親兄弟,蔡國良也希望三弟的房子能多賠一些錢,不過現在情況不同了,周圍鄰居的房子都拆了,價格都差不多,要是三弟的賠償款多,別人也會不服氣的。
他作為鎮裏的領導,更要公平對待此事。
蔡國良沒資格和白維維叫勁兒,這裏安排的項目有多急他心裏也清楚,政策就是這樣,“張麻子,再緩兩天怎麽樣,我找白書記談一談。”
蔡國良了解三弟,遊手好閑、一無事處,這房子就是三弟的命根呀,要是房子沒了,十幾萬塊錢根本不夠他花,鎮上買一套小房子也得花二十幾萬。
有些事情蔡國良知道,這個項目有些背景,不過縣裏能撥付的資金不多,所以隻能低價拆遷,但他不能講出來。
張鐵說道,“真不好意思蔡鎮長,不是我不聽你的指示,白書記那裏請你現在就打電話,否則我馬上就要讓他們開工了。”
“好,你等一等。”
蔡國良不可能讓鎮裏多賠錢給三弟,所以走到一旁給白維維打去電話,建議這個項目涉及的三十幾戶人全統把賠償標準提高。
白維維正在縣裏開會,走出會議室接聽了電話,蔡國良的話無疑是個天大的笑話,別人都簽了字,為什麽還要多發錢,不管用什麽手段讓他們畫押的,他們都已經認可了。
“蔡鎮長,在這件事情上你不要再給什麽意見了,縣裏隻給這麽多錢,你要有別的想法,找縣領導去,不過房子必須今天拆掉。”
白維維可沒把蔡國良這個本地幹部放在眼裏,說完便把電話給掛上了。
張鐵注意到蔡國良灰頭灰臉的模樣,冷冷一笑,示意所有施工單位繼續開工,一時間,幾輛工程機械車又轟鳴起來。
蔡國良拍了拍三弟的肩膀,沒說什麽便走開了,留下蔡德良站在快要倒塌的房門口大聲叫吼。
蔡國良有些泄氣,自己這個領導當得委屈,想為這裏的群眾多爭取一些資金也說不上話。
走到了楊定和嚴素裙麵前。
“你們都看到了吧,我告訴你們,這一片區域的一百多畝地,房子都是十三萬左右賠償的,業主單位有來頭,縣裏也沒這麽多的錢給予賠償。這戶人家是我三弟,沒辦法,我沒能力幫他們的忙。你們要搞改革,你們要頒證,有用嗎,該拆的還是得拆,你們不嫌麻煩嗎。”
楊定可不這麽認為,這些都是土政策,早應該被現在的發展趨勢所淘汰,楊定搖了搖頭,“不對,蔡鎮長,你說得不對。要是他們手裏都握有相關的權證,要拆他們的房子就不可能!國家的存在是為何,就是保護人民的私有財產!”
嚴素裙在一旁舉起了例子。
“蔡鎮長,你認為這是個麻煩嗎,要是他們都有了房屋、田地的權屬證明,這些房子可能就不那麽容易拆除了,沒有合適的價格就不賣,一切都按市場化手段來艸作。”
蔡國良苦笑,哪有這麽簡單啊,要是真的不能強行拆遷,誰不想漫天要價啊,這經濟搞不搞,地方的發展搞不搞,蔡國良就事論事的和楊定討論起來。
楊定當然知道蔡國良講的各種可能,誰不想趁著拆遷的機會多要些補償,楊定自信的說了一句話,“蔡鎮長,國家要發展,地方要發展,沒錯,不過發展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這些老百姓,所以老百姓的根本利益必須要得到保障,還有,拆遷的標準是市場來決定,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開發商,同樣不是這些老百姓,一切以市場和事實來說話。我們這次改革考慮了很多因素,有一個核心內容,不知道蔡鎮長想不想知道。”
蔡國良看向楊定的眼睛,這個人講的都沒錯,但哪有這麽容易啊,“楊股長請講。”
楊定想表明的觀點很簡單,“蔡鎮長,房子的錢給了這隻是第一筆費用,以後這塊地出讓給了開發商或是廠礦企業,政斧出讓土地的收入裏還將拿出一部分平均分配給所涉及的農戶,你說這樣好不好。”
蔡國良聽了果然有些吃驚,這……,這可能嗎,拆遷賠償結束,土地賣出去還能把其中一部分再次分配給這些農民。
這確實是件好事,不過可能嗎。
蔡國良說道,“楊股長,你所講的,不太現實。”
楊定看著蔡德良家裏最後一堵牆倒下,指了過去,“蔡鎮長,就拿你三弟的房子來講,還有已經拆完的附近所有的房子,隻要你希望他們可以再次拿到屬於他們的部分,這事情就是現實的。”
蔡國良歎了歎氣,哎,三弟的房子徹底被掀了,今晚回家不知道老父親又會說什麽難聽的話,對於楊定所講,蔡國良心生疑惑,“楊股長,說實在的,我是真心希望可以這樣,你能把話說明白一點嗎。”
楊定淡淡講道,“你是一鎮之長,你可以按照改革的政策為這些村民謀利益。”
…………
第二周的縣委常委會召開,試點鎮以紅頭文件的形式確定,而三橋鎮的領導班子,也在常委們的唇槍舌劍間產生了,嚴崇喜和白展鴻之間展開了激烈的爭奪,不過新任的縣長省雲飛,倒是笑看風雲,一杯茶喝到會議結束,對一切人事任免都是一笑而過。
白維維,屹立不倒的三橋鎮黨委書記。
蔡國良,破天荒由一個本地農民擔任鎮長一職,兼任黨委副書記。
副鎮長為譚亮、楊定、丁繞勤……
當晚,楊定被嚴崇喜邀請到家裏做客,很多消息他還不知道,不過和嚴素裙一同上樓時,楊定便看出了嚴素裙眼神傳來的神秘。
問了幾次,嚴素裙都沒有回答什麽,楊定發現她眉宇間傳來了一絲的傷感,卻又想不明白是什麽事情,直到嚴崇喜回到家中,楊定才知道了一切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