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
錦屏卻歡喜不已,畢竟茉莉在熬過反複幾輪的高熱後,終於蘇醒過來,雀姑也問診過,隻要安心修養按時喝藥,總會好起來的。
這可真是好消息。
而另一邊,足足兩天沒等到錦屏道歉,衛舒月氣得飯都吃不下。
“好,七郎真是好骨氣,寧肯置親妹妹的婚事前程不顧,也要爭這一口氣,我倒要看看,你這傲骨能撐多久!”
衛舒月看向心腹婢女,“去,想個法子將那賤婢喚來,我倒要看看強摁著腦袋,還能不認錯!”
清水塢有一棵近百年的銀杏樹,秋意濃時,銀杏便金燦燦的耀目。
錦屏站在銀杏樹前,看得是目眩神迷。
風吹過樹稍,嘩啦啦的聲響如同交響樂,時不時還落下一片銀杏葉下來,半扇形的葉子簡直就是天然書簽。
錦屏正在歡快撿樹葉,待會兒回去便拉著九姑娘衛蓉一塊做手工,原先隻需用洗衣粉水浸泡和刷子洗刷,就能將樹葉變得透明。
這個時代比較落後,隻怕不大方便。
錦屏遲疑一瞬,便又樂天想著先用皂角試試,萬一就能成呢?
撿到第十六片樹葉時,有婢女匆匆跑來,驚呼道:“錦屏,你怎麽還在這兒啊,藥爐方才來人傳話,說是茉莉昏厥,眼下生死未卜。”
“什麽!”
錦屏猛抬頭,當下也顧不得什麽風雅書簽,匆匆拍著衣袖就小跑著離開。
渾然未絕身後那傳話婢女麵上得逞的笑意,見錦屏中計,婢女隔著衣袖捏著手腕上的玉鐲子,心裏頭滿是暢快。
隻要幫著傳個話,就能博得大姑奶奶厚賞,回頭還提拔她去大公子院裏,說不得還能謀個妾室當當。
錦屏啊錦屏,你可千萬別怪我,要怪就怪你榆木腦袋,非要招惹大姑奶奶和卓姑娘。
婢女拿起掃帚,繼續老實地打掃著地上的銀杏葉,心底又是煩躁又是對美好前程的盼望,一時間都有些入神。
“冬兒,冬兒?”
有人搖著婢女衣袖,可算是把人喚回神,“玉蘭姐姐,怎麽了?”
“冬兒,你可瞧見錦屏了,她方才說過來撿些銀杏樹葉,卻遲遲不見身影,九姑娘都等急了,這不遣我過來問問。”
冬兒麵上輕微不自在,卻借著低頭跺腳的動作掩飾過去,再抬頭便是一臉老實,“回玉蘭姐姐,冬兒不曾見過錦屏身影,若是見了定然會如實稟報的。”
玉蘭想到九姑娘期待的神情,便無奈環身四顧。
“這個錦屏,勾起來九姑娘好奇,自個兒卻沒了身影,當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對了冬兒,你若是見到錦屏,可千萬要讓她快回來伺候九姑娘。”
冬兒乖巧低眉應‘好’。
等到玉蘭走遠,這才拍著心口有些不安,嘀咕著,“不會真出什麽事吧,不會的不會的,那錦屏以下犯上,被大姑奶奶懲罰也是罪有應得,不關我的事。”
落葉無聲,人心詭譎。
錦屏算是見識到了,這才進衛家多久啊,人心善惡讓她見識的淋漓盡致。
木棍敲頭的那瞬間,錦屏憑借著身下影子的反映果斷避開要害,改由肩膀承受重擊,卻做出被敲暈的反應,軟軟倒在地上。
很快,就感受到被人背在身上疾步趕往某處。
情勢慌亂,錦屏咬牙梳理著思緒,一邊悄悄將衣袖裏的銀杏葉分批丟下去,一邊不動聲色摸走身下婆子的發簪。
防患於未然。
被扔在地上的時候,錦屏特地用了巧勁緩衝,這才沒有造成什麽骨頭錯位之類傷勢,錦屏敬業地沒有睜眼,卻嗅到空氣裏濃厚的木柴味。
柴房?
手腕被綁住的時候,錦屏差點掙紮,好在強行遏製住了反抗的意識。
等到冷水迎頭潑下,錦屏適時做出驚嚇的反應,猛然醒來。
麵前是一臉橫肉的高胖廚子,眼底都盛滿了yin邪,看得錦屏隻想作嘔。
錦屏做出不安的模樣,環顧時將一切盡收眼底,果然是柴房,隻是柴火摞得不多,顯得更加空曠和積塵。
“醒了?”聲音從身後傳來,錦屏回過頭望去,就看見窗外站著的美婦人。
神情高傲,眼神睥睨,仿佛再看一隻泥淖裏的螞蟻。
這樣階級分明的眼神,錦屏倒是覺得荒唐又真實。
麵上做出慌張的反應,“這是哪裏,你們要做什麽?”
美婦人冷笑一聲,“如今這般可憐,當真是叫人不適應,先前你咄咄逼人的模樣去哪兒了?”
錦屏明白了,這位是來給卓姑娘找場子的。
可當時廳中會審時,站在卓姑娘立場的有兩位衛家長輩——衛大夫人和衛大姑奶奶。
衛大夫人曾出麵要懲罰她,所以錦屏見過麵,和這位顯然對不上號,排除法下來,這位美婦人隻能是衛大姑奶奶無疑。
見錦屏眼神直勾勾望著她,衛舒月越發嫌惡,“原本給了你機會,讓你去道歉的,看來是你不中用,如今也是自嚐惡果。”
“燜廚子,去開開葷吧,好好教給這賤婢一些道理。”
衛舒月懶洋洋抬手,似是已經看見錦屏痛失清白跪求原諒的淒慘模樣。
隨行奴仆取下支著窗戶的棍子,隨著木頭聲吱呀響起,窗戶也重重合上,而錦屏身後的燜廚子則喜不自禁,重重抬腳開始行動。
這麽嫩的小姑娘,當真是叫人心癢難耐。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
‘咚’地一聲,柴房裏響起撞柱悶哼聲,緊接著便是一陣窸窸窣窣聲響。
庭院裏優雅賞花的衛舒月冷笑,一個初生牛犢能翻得了什麽浪花,等到房門再度打開時,必然是乖乖巧巧的模樣。
髒了,也就能聽懂人話了。
而屋內,情急之下用肘擊在燜廚子腰腹處,而後高抬腿橫掃燜廚子下巴,讓人撞倒在柱子上暈死過去的錦屏,熟練地解開繩索,順道移花接木在燜廚子手腕上。
別說,這人胖就是廢繩子,打死結都那麽費勁。
錦屏咬牙將人擺放好,不忘去將一排窗戶都從裏麵用木棍卡緊,這才合掌祈求道:“老天爺,我隻要那衛大姑奶奶……進屋來。”
按理來說,她要是故意尖叫,定能引來外頭人的注意,可萬一先進來的不是衛大姑奶奶呢,所以錦屏需要天助。
池中錦鯉冒出腦袋,望著匆匆路過的一行人吐著泡泡。
衛芙一臉凝重,疾步而行到鬢間流蘇玉墜都清脆響,心裏頭不住期盼著千萬不要出事,千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