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姐姐不說，錦屏便當您默認了，”錦屏繼續集火，“茉莉姐姐取下銀鐲和耳墜賠償您，您看不上還奚落她，錦屏便奉上銀票百兩要‘錢貨兩清’，欣喜應下的是不是你？”
話說到這兒，廳內眾人目光如炬，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卓姑娘有些氣惱，求救的目光看向衛大姑奶奶，衛大姑奶奶便幽幽道：“話雖如此，可此事仍有不妥，一則你一個新進府的丫鬟，哪裏來得百兩銀票；二則便是‘錢貨兩清’，哪有大庭廣眾脫人衣裳鞋子的道理？”
錦屏乖乖應答，“錦屏運氣好，先前七公子不慎弄斷九姑娘手串，錦屏便費盡心思串好，七公子便遣人打賞，錦屏說‘此生沒見過銀票，便想長長眼，’七公子便遣人送來不同麵值的銀票。”
“還說，等長眼完了，充作九姑娘的私房錢就是。”
話說到這兒，芳媽媽一個眼神，自有個婢女輕手輕腳退下去傳話，等待著來人確認消息。
然錦屏還專注著回答第二問，“錦屏沒見過什麽世麵，但鄉下時候逛廟會，若是想買別人家的雞崽子，給了銅錢就能將雞籠子拎走，那既然鶯兒姐姐收了銀票百兩，那她身上的衣裳和鞋子都已經歸錦屏。”
“即是是物歸新主，錦屏自然可以任意處置，就是不知這裏頭到底哪裏做得不對？”
梨花心裏都在暗喜，沒想到這錦屏是個妙人。
大姑奶奶明擺著用‘情’壓人，可錦屏卻隻守著‘理’答話，還說得天衣無縫。
衛大姑奶奶何曾這般被人卸下過顏麵，當即便氣得一拍扶手，“好一張伶牙俐齒，你大庭廣眾扯下鶯兒衣裳，叫她有何臉麵見人？”
鶯兒見有人撐腰，也立馬接著哭泣起來。
錦屏就見不得這誰哭誰有理的模樣，當下就無辜道：“錦屏讀書少，自是不知給了銀錢還要忍讓的道理，不過此番學會了，下回定要先問問鶯兒姐姐，‘臉麵’值多少銀錢的。”
“你！”衛大姑奶奶氣得橫眉冷對，當下更是扭頭看向上座老夫人，“母親，您瞧瞧這錦屏，還說是什麽結巴出身，這嘴皮子利索的怕是鸚鵡都比不過，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進來伺候的？”
當然是使了名叫‘衛厭’的手段啊。
錦屏適時裝出震驚的眉眼，捂住嘴巴驚呼，“錦，錦屏竟然，竟然不結巴了，能好好說話了，怪不得外人都說衛家是風水寶地，想來竟然沾了天大的光。”
誰還不會彩虹屁了。
錦屏這一出故作驚喜演完，上座老夫人也好，在座各院女眷也罷，各個都與有榮焉。
便是那挑事的衛大姑奶奶也被噎住，愣是不知道該挑什麽刺。
也就是在這時，廳門外立起了一扇屏風，趕來的衛十四侯在屏風外，一五一十將銀錢之事道明，甚至還精準說起百兩銀票上的票號。
芳媽媽正捏著從鶯兒身上搜出來的銀票，這一比對便知道孰是孰非。
老夫人微微過目，當下那幽深目光便落在長女身上，看得那衛大姑奶奶坐立不安，如芒刺背，更加顧不上無地自容的卓姑娘。
錦屏也是萬萬沒想到，這衛十四這麽能耐，一擊即中。
事情看似平息，但衛大夫人卻陡然道：“母親，不以規矩不成方圓，這錦屏雖說頗為占理，但終究壞了兩家平和，還是得略施小懲才好交代。”
好不容易覺得能歇口氣的錦屏：……
怎麽還有個衛大夫人不講武德，這不是都說清楚了麽，怎麽還免不了挨打？
老夫人略微猶豫之後，便也同意了這事，左右今兒這出鬧得實在難堪，震一震那些好事的奴仆也不錯。
芳媽媽見狀，適時借口老夫人要喝湯藥了，便扶著人離開。
衛大夫人安撫地看了眼大姑子，而後揚聲下令，“錦屏鬧事傷人壞了規矩，便掌嘴二十，棍五十，以儆效尤！”
錦屏：……
任是她再怎麽占理，在這深宅大院裏，還是比不過上位者的發號施令，還是得受這一場無妄之災？
萬惡的階級。
有婆子上前來壓製住錦屏，她正要不管不顧鬧騰時，一道清麗的聲音響起，“母親，且慢！”
哎呦喂，衛三姑娘。
錦屏吊起來的心，又給落實回去，順勢掙脫開兩個婆子束縛，順勢查探著逃跑路線，實在不行上樹也行，總比挨打的好。
衛大夫人看著底下亭亭玉立的女兒，卻全然沒有母女間的溫情，“芙兒，你特地趕過來，當著諸位長輩的麵，在為錦屏求情？”
衛三姑娘衛芙翩翩行禮，“女兒不敢，隻是有一事未曾稟明母親和諸位長輩。”
“這錦屏並非家中婢女，而是女兒特地邀請來家中暫住，為了陪伴九妹的小友。”
“說起來，錦屏也是客。”
衛芙不卑不亢，一句話卻點了兩個人。
那原本正要得意的卓姑娘，麵上的笑意就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這個卑賤的錦屏，竟然同她一樣，都是衛家的客人！
“這，這不可能！”卓姑娘氣得脫口而出。
便是衛大夫人也在猶豫過後，心生懷疑。
衛芙也不強行解釋，“母親若是不信，可去府中徹查是否有錦屏身契，便可一目了然。”
錦屏心底微驚，隻感慨著她當真是運氣爆棚，若非先前救了九姑娘一回，也不會有衛三姑娘以身契答謝，更不會有此時的自證身份。
絕！
老天爺，你還是庇護我的。
錦屏支棱起來了，當下脆聲聲道：“錦屏受三姑娘相邀做客清水塢，自覺過意不去，便領了貼身照顧九姑娘之職，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諸位尊長多多擔待。”
這小人得誌的模樣，看得那卓姑娘氣不打一處來，更是好險沒崩壞一口銀牙。
等到此間事了，各院女眷們先行一步，等到那卓姑娘要離開時，錦屏還不忘笑眯眯拋了個媚眼過去，惡心地那卓姑娘咬唇，憤憤走遠了去。
連貼身丫鬟都顧不上的那種。
還是錦屏好心，特地去攙扶跪到腿軟的鶯兒，順道附耳警告，“你最好盼著茉莉活著，否則黃泉路上我定是要給茉莉尋個伴的。”
鶯兒嚇到翻了個白眼，竟撅了過去。
錦屏毫不留戀跨了過去，跟上前麵衛芙，經過避讓路旁的衛十四時，兩人眼神瞬間交匯，頗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