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等路過城外村落時,馬車停了下來。
衛十四下去打交道,約莫是金錢大法,很快就買了個籠子回來。
大有一種‘不殺貓但得關著’的架勢。
奚雲捏著眉心,打商量道:“我覺得,與其把踏雪裝到籠子裏憋屈,倒不如按你先前所說,把它送回青雲觀?”
衛厭撣了撣衣袖上的貓毛,“五姑娘莫忘了,你是重病求醫的身份,如此我們更是不得空,專程送一隻貓回去。”
這人說得有理,奚雲感受著踏雪貓尾巴掃過手背,一時間也糾結不已。
衛厭眼角掃過窗外村落,忽然有了主意,“或者,將這隻貓托在某戶人家養著,等你事情辦完回來,再將貓帶回無量觀。”
奚雲立馬搖頭,“那樣一來,黃花菜都涼了,這貓一不認我二不認青玄,那算什麽?”
這寵物熟練度,不就是意在人和寵物之間的默契熟悉感嗎,要是托管別家,那豈不是失了初衷?
見衛厭還皺著眉頭,奚雲屁股挪到衛厭對麵坐好,“那什麽,衛厭你想想,青玄從那京城道觀離開,除了地契就帶了一隻貓,可見這踏雪不僅僅是隻貓,還是有特殊意義的愛貓。”
偏偏就在這時候,一旁候在馬車外的衛十四拱手,似有話要說。
“說。”衛厭抬手。
“回公子,那隻貓兒是青玄道長半路撿到的,並非離開玄清觀時特地帶走的。”
奚雲腦袋轉向馬車外,一臉疑惑,“你怎麽知道的?”
衛十四腦袋半垂,看不清楚神色,但奚雲微微梳理就徹底明白了,“原來如此,我就說當初那青玄到無量觀叩門時,衣衫整潔,便是靴子都不怎麽染塵。”
“如今看來,那個青玄嘴裏‘拿了銀錢就甩身離開的馬夫’是你衛十四啊。”
奚雲分析完,回頭看向衛厭,“那麽這件事,衛厭你也定然知情,所以從一開始你就知道青玄在無量觀,所以你突然出現也是早有預謀,你此番回來的目的……”
“我說衛厭,你帶不走人家青玄,你也別帶我走啊。”
“青玄身份尊貴前途無量,進可爭國君之位,退可守一觀一山。”
“我算什麽啊,連個路引都沒有的黑戶,不通琴棋書畫,不會女工女德,你帶著我能做什麽啊?”
衛厭知道奚雲聰明,卻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抽絲剝繭得道真相,當下深深看了眼衛十四後,對著奚雲打量過去。
“你命好。”
奚雲:“……”
一臉‘你有毛病’的眼神,“我命好,我能是這個狀況?”
我要是命好,我都不會穿來這雲滄國,我就該是原本快樂自由的探險博主,而不是雲滄國因為天災逃荒的流民黑戶。
衛厭沒有解釋,此命非彼命。
但經此一事,踏雪總歸免了被寄養或者送回去的選擇,便隻能待在籠子裏圈養。
奚雲每每看見踏雪的白手套在籠子縫隙撓阿撓的,就覺得心塞塞。
也不知道無量觀什麽模樣了?
而此時已經將住處和雞窩翻了個底朝天的青玄,更加迷茫失落。
方奚河聞訊而來,瞧見那青玄腦袋上還落著些雞毛,就覺得哭笑不得,“青玄道長,你且莫心急,踏雪說不得是好玩,去林間捉鳥去了,等到肚子餓了就會回來。”
“倒是你,這渾身雞毛衣裳破洞的,是得去整理洗漱一番。”
這人沒養過雞,顯然不知道雞的戰鬥力很強,那尖喙啄起來還是很凶猛的,沒看見這素來白嫩幹淨的青玄道長,都狼狽不堪了麽?
青玄滿臉失落,聽話地挪步離開。
方奚河一邊遣小翠去請二哥過來提水,一邊疾步跟了上去,溫聲勸解青玄。
青玄腳步一頓,麵上有些說不出的難過,雞毛從道冠上掉落,晃悠悠飄落在地。
“踏雪是被遺棄的小貓,撿到它時路都走不穩,可憐的就像……”青玄喉頭微動,望著天際欲言又止。
就像出生就被放逐到道觀的他,一人一貓這才結緣。
方奚河沒有追問,隻默默跟著,心裏謹記著小妹在馬車裏的交代——一定要守住青玄道長,也定要讓青玄頂門立戶起來,這個道觀未來興榮和觀中眾人前途,皆在青玄之手。
更重要的是,那個寶箱還在青玄住處。
偏偏一時半會兒還不好挪動,隻能說先存放著以防萬一。
方奚河捏了捏手心,陪著心情低沉的青玄靜默,心裏還在琢磨踏雪究竟會去哪裏,畢竟這小貓吃撐後還沒病愈,又能去哪兒?
等等,方奚河後知後覺,小妹明明昏迷不醒,為何在馬車裏能‘回光返照’般的交代她那麽多的事兒?
總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對勁啊。
星月高懸,奚雲睡在客棧裏的榻上,對比安睡在裏頭**的衛厭,仿佛令人感受到了當初驢車待遇參差的回旋鏢。
但看著在屋外守夜的衛十四剪影,奚雲又治愈了。
比上不足,但比下有餘。
方奚雲先前隻知道雲滄國大致國情,對於詳細的地圖並不了解,所以日夜兼程的趕路讓她除了暈車消瘦外,隻剩下雙眼無神。
“衛厭,我的命也是命啊。”
再這麽瘋狂坐馬車下去,我的屁股要廢啦。
奚雲簡直都要抓狂,怨氣充斥在馬車裏,讓外麵趕馬車的衛十四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衛厭不慌不忙,“從現在開始你叫錦屏,是新采買的丫鬟,因著結巴所以被賤賣,衛十四會帶你去到衛家,而你要做的便是爭取分去清水塢做活。”
奚雲冷不丁就被安排新劇本,捋了捋之後眉頭緊鎖,“清水塢?”
“你寫過的化蝶話本是我三姐生辰禮,而我三姐就住在清水塢。”
奚雲眼瞳緩緩睜大電光石火之間想起來一件事,先前在亭湖郡路邊茶攤歇腳時,有人說過‘化蝶話本將先皇感動死’這事,若是對上的話,那麽先皇死時,話本和唯一擁有話本的衛厭三姐,應當都在場。
奚雲捏緊手心,故作鎮定的問道:“然後呢?”
“祖父仙去,我也該回家奔喪,然不知家中何種景象,三姐昔年備受祖父寵愛,心中必然悲痛不已,我要你去寬慰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