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便是觀中出來的這些人,腦袋也好似打了個結。

方文幸撓了撓頭,很是搞不懂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卻看見身邊提筆微頓的方文複恍然,便胳膊肘懟過去,“三弟,你是不是明白了什麽?”

方文複抬眼,眼神很是複雜,想要解釋時卻又默默點了點頭,二哥這腦子一時半會是說不清楚的。

隻是他沒想到這個方奚雲,竟變得如此聰慧,這般令人措手不及的法子也能想出來?

衛厭朗聲道:“我左手邊的八十六位,恭喜你們可以成為我們的同伴。”

同伴?

眾人微微動了動嘴唇。

“不錯,我們需要的是能同生共死的同伴,方才若不那般試探,怎麽能知道你們真正的選擇和品行呢?”

齊韞手中刀身泛著陰冷寒光,說出來的話卻讓左手邊那些人心中燃氣火焰,帶著些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欣喜。

路邊草葉上的露珠被升起的太陽送走,新得一天徹底開始。

奚雲實在是躺不住,索性起身坐在門檻上,別說什麽規矩規矩,這都是逃荒的人了,還有什麽規矩可講?

封建迷信要不得!

遠遠瞧見長廊那邊身影時,奚雲忙起身想要溜回去,結果被眼尖的方奚河叫住,隻得僵在門檻邊,一臉做賊心虛。

“四姐。”奚雲可恥地賣萌。

方奚河哭笑不得,伸手將奚雲身後卷起的衣裳撫平,伸手把人攙扶著往裏頭走去。

“事情解決了,今次觀裏留下八十六口人,大多也沒有多少口糧,方才大嫂二嫂她們去送飯,各個抱著竹筒喝得著急。”

方奚河說完,小心翼翼看向奚雲,“小妹,有件事,四姐不大懂?”

奚雲抬眼。

“為什麽非要留下一部分人,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拖家帶口也沒有幹糧的,實在是……”

方奚河沒說完,但是奚雲明白。

那些人實在是有些累贅,這個旱災加饑荒的糟心時代,人命賤如草芥,生生添了那麽多張嘴,心裏不介懷才說不過去。

奚雲握著方奚河的手,感受著她手指上的繭子,有些心疼地摩挲著道:“先前我們和他們是兩個陣營,所以外麵那些人會惦記我們的食物和住處,甚至不惜故意下套陷害。”

“但是咱們拿捏著他們的錯處,將裏頭還算有骨氣懂是非的人挑出來,這樣便分化了他們,誰又能保證進來的八十六口人,沒有外麵那些人的親朋好友呢?”

“活下來的希望,也正好是掣肘外麵那些人的人證,對於咱們來說壯大了隊伍,也凝聚了人心,還徹底清楚了麻煩。”

“何樂而不為?”

奚雲掰得很細碎,方奚河眼神流轉,恍然大悟。

而門外靜聽全部對話的衛厭手指微動,麵上是幾分興致:這個方奚雲,竟也是心有城府的人。

心有城府的奚雲鼓著腮幫子,對著方奚河撒嬌,“原本這事兒我是想為難衛厭的。”

方奚河順嘴問道:“那,小妹為何又讓我帶著妙計去尋衛小哥?”

“當然是看在這個的份上。”

“小妹,什麽東西,甜的,這是飴糖?”

姐妹倆嬉鬧聲響起,那股甜絲絲的味道似乎順風飄了出來。

抵在門上的衛厭挑眉。

他是重活一世的,心中自是砌起了高牆,將真心藏得嚴嚴實實,不會輕易信任什麽人,哪怕是至親的衛十四,也稍有保留。

先前對於這些人,是一種‘人生過客’的心理,而直到此時此刻,聽到裏頭方奚雲‘那衛厭還不算太討厭’的話,竟莫名怔了怔。

秋風卷起樹上枯葉,打著旋兒落在水缸裏。

衛厭經過之時餘光一閃,腳步停下,伸手將水麵上掙紮的螞蟻撈出來,俯身放在一旁花園土裏。

螞蟻抖著纖細的腿腳走遠,衛厭也轉身離去。

後山,衛十四等候已久。

“主子,已經查清楚了,關押四家子弟的幕後之人是陳安王,而非清河王。”

“細說。”衛厭攏著破舊的披風,渾身透著股儒生氣,眼中卻是漠然的冷意。

衛十四頷首,“是,陳安王一開始做局,便是為了請君入甕,而後借機以清河王的名義關押了四家子弟,同時向外傳訊。”

“當四家與清河王起了爭執後,陳安王順勢出麵籠絡人心,還說願以王妃之位相許蓉姑娘。”

“家主自是心動。”

衛厭蹙眉,“心動,祖父好算計,難道不知陳安王生來有疾,乃無後之症,且不說蓉娘年紀輕輕,便是當真嫁娶做了繼室,這輩子生不出子嗣,往後餘生又該如何立足。”

衛十四屏息。

衛厭冷笑道:“是了,四家古訓不得參與後宮皇嗣之爭,可這陳安王恰恰能避開此訓。”

“皇位多麽難得,哪怕是一天的帝王也足以美夢成真,沒有子嗣大可以過繼,隻要史書改寫,他陳安王依舊是贏家。”

“如此良策,堪稱天衣無縫,可惜了,我要鍛造一把無往不利的剪刀,剪開這局。”

衛厭修長的手指比劃著,麵上是幽深不達眼底的笑意。

鬥轉星移,凜冬已至。

當衛家嫡長孫衛忱斷指逃回衛家,在昏迷三天三夜醒來後,透露出綁架他們的並非清河王,而是陳安王的真相時,饒是衛家老道的家主,神情也現了龜裂。

終日打雁,竟是被雁啄了眼。

衛家主已六十有五,年輕時也是有名的端方君子,可歲月賦予了他無上的雅望地位,也讓他被世俗權勢迷了眼。

衛忱望著殘缺的手指,心痛難忍,掙紮嘶吼道:“祖父,祖父定要為孫兒報仇雪恨,那陳安王並非仁義君子,乃是不折不扣的陰險小人。”

“衛家,也定要遠離這條毒蛇。”

就在北方下起鵝毛大雪的時候,無量觀裏眾人正熱火朝天的采收著白蘿卜和白菜。

奚雲望著脆津津的白菜咽了咽口水,瞧得曲氏哭笑不得,索性扒拉個菜葉遞過去,“呶,啃吧。”

奚雲:“……”

“大嫂,我不是饞這個,我就是想吃辣白菜了。”

曲氏是廚房的好手,當即疑惑道:“辣白菜,是什麽?”

“就是用醬料醃製過的白菜,吃起來鮮甜香辣,開胃下飯。”

奚雲有些心虛,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辣椒,沒有的話一起都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