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厭都進到屋中去了,小道童青葙才後知後覺,捂著腦門嘀咕:奚雲姐姐竟然隻聽聲就能辨人?

不過也對,五姐姐如今眼睛不大好,耳力自然就更厲害了些。

屋中,踏雪正哼唧在奚雲懷中,黏糊糊地模樣看的衛厭眼神一暗。

奚雲卻瞧不見這暗流湧動,微微側過耳朵聽動靜,感受到有人落座的聲音,便道:“衛厭?”

“我在。”

衛厭應聲後就開始講述起來。

故事要從連雲郡宿鬱縣那座送子娘娘說起。

因著宮觀有‘送子’之效,是以香火鼎盛。

那犯事的那戶人家一代單傳,重金買來的兒媳婦入門三載不見有孕,而後便花了不少心思在求‘送子娘娘’上。

奚雲正聽得入神,那衛厭突然問道:“你可知道‘拴娃娃’?”

“啊?”奚雲被提問,那圓溜溜的雙眸煞是可愛。

衛厭淺淺一笑,接著道:“送子娘娘廟有個特別之處,廟中道士會做許多小泥人,供奉在娘娘身前香桌上,誰家婦人想要求子,便花銀錢買根紅繩,那紅繩另一端則係在某一個泥娃娃身上。”

“婦人將泥娃娃抱回家去,就會將泥娃娃當做兒子一般厚待,穿衣打扮不可或缺,等到有喜生子後,便將泥娃娃恭敬送回廟裏還願,重新供在香案上。”

奚雲似笑非笑,“你別說,這送子娘娘廟的道士倒真會掙錢,這泥娃娃捏出來簡直沒成本,可沾上‘送子’的祥瑞,就會讓求子人家心甘情願花銀錢買回去,後頭再還回來……簡直一本萬利。”

這事就該讓觀主也聽聽,看看人家那事業心,多麽可歌可泣。

觀主那世外高人的架勢,就差吞風飲露了。

衛厭:“……”就知道她關注點清奇,果然是鑽錢眼裏去。

不過,率性而為,也才是她。

“那家兒媳婦拴了六回娃娃,足足六胎都是女兒,公婆便對送子娘娘廟生了恨,恰巧此時有雲遊和尚路過,竟說有妙法可以‘轉女成男’,一下就讓那戶人家動了心。”

奚雲挑眉,再度恨鐵不成鋼的感慨:觀主,你看看人家行業競爭多麽激烈,各個都在抓客戶需求,一個比一個手段激烈。

送子娘娘廟這個還算是有儀式感,聽著挺吸引人的;

可這個雲遊和尚是什麽,裝神弄鬼麽?

偏偏衛厭輕咳一聲,“十月後,那兒媳果真生了個兒子。”

“這怎麽可能?”奚雲脫口而出,“這胎像之事怎麽可能被外力影響,除非這兒媳本就懷了男胎,或是男胎被掉包了?”

衛厭欣慰得很,果然奚雲心明澄淨,不被外物所擾,這種能迷惑旁人的玄妙之事,她卻一下就能猜透玄機。

“不錯,我後來徹查一番,原來那雲遊和尚在‘結印誦經’時,要那兒媳沐浴過後獨自前去屋中,外人不可窺探,否則這男胎就會溜走,實則那和尚點了迷香,然後咳咳親身上陣。”

這消息屬實刺激!

奚雲‘嗖’地坐直了,原本昏昏欲睡的踏雪被晃**,不滿地叫喊著,給委屈壞了,奚雲果斷摩挲著去順毛,“抱歉踏雪,你接著睡哈。”

“……”

奚雲也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那和尚是個‘開葷’的,且如此一來,那兒媳婦懷上男胎的可能就更大一些,也算是條‘野路子’。

“衛厭,那兒媳婦就沒生疑過麽?”

“或許有,但不能說出口。”

奚雲懂了,“定是害怕清譽受損,往後沒了立足之地,這和尚著實可恨!”簡直就是在人家痛點上肆意妄為。

“不止,”衛厭搖頭,“那戶人家的兒子生來瘦弱,行.**總會力不從心,前麵六胎都是灌了猛藥的,後來更是力不從心,見到娘子就臉白,而兒媳身上這胎,是她最後的機會。”

“若是再無子,便會被賣去那青.樓之地。”

奚雲默了默,心情很是複雜。

對於這種時代局限性,她總覺得從心底的無能為力。

衛厭感受到她的落寞,取來竹筒水杯送到奚雲手背,等她反手接過慢悠悠喝著,喝完後又順勢拿走。

“這唯一的兒子被取名小寶,誰知道一出生便瘦弱異常,養身續命湯藥從未斷過。”

“可也掏空了家中積蓄,老兩口掙不了幾個錢了,於是便想到發偏財,正巧進來不少貴客來無量山聽戲,他們便決定碰瓷訛人求財。”

奚雲:是個‘來錢快’的法子。

那些貴人急著趕路,定然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一來更是想要用錢解決麻煩,誰知這家人貪心不足,竟又跟上去死纏爛打,想要再討些銀錢,貴人們覺得掃興,索性折返了事。

若是想要較真報官,也隻會得到一些敷衍回應。

誰讓那老夫婦養大的侄女是縣令偏房,還生下縣令唯一的兒子,極為受寵。

這保護傘是一方父母官,自然民舉官不究。

其中有位遊山玩水的郎君最倒黴,被人家敲暈過去,身後玉佩都被拿走了,這郎君氣得前去質問,誰知人家卻一臉疾苦的叫屈,那郎君生生被氣暈了過去。

這回倒好,那戶人家借著‘照顧’的名頭,把人家那身行頭都扒拉去賣錢了。

奚雲有些無奈:這位郎君涉世不深,根本不知道及時止損啊,這不得氣得死去活來!

而等到衛厭這邊喬裝過路時,那家人又開始故技重施。

“不過這回,他們想一勞永逸。”

奚雲抖了抖耳朵,“什麽意思?”

“與其去碰瓷求財,不如給自家小寶尋個貴人認幹親,這樣幹親手指縫流出來的財物,都能讓小寶衣食無憂長大。”

奚雲:怎麽這計劃還帶升級的?

不過碰到衛厭這樣‘鐵石心腸’的,算他們倒黴。

衛厭頓了頓,在奚雲扒拉踏雪尾巴的時候,猛然來了一句,“奚雲,有件事你需得知曉,那家人姓方。”

方?

怎麽聽著有些耳熟,奚雲細品後,忍不住拉長聲音道:“方!”

“不會吧?”總不能這麽巧吧,連雲郡,姓方的?

可衛厭這人從不無的放矢,他既然提了出來,那就表明這件事情八成是真的。

“所以,那家人是我大哥嘴裏說得‘遠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