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衛厭在棋亭中撫琴,如今鎮西侯歸來,西疆徹底安定,而後他可慢慢推行科舉之道,一步步去除朝堂弊端。
到那時……
‘噔’地一聲,衛厭皺眉低頭,這把九霄環佩的古琴竟然斷了弦!
衛十四奉茶而來,想著明明是大軍凱旋的喜事,怎麽會有斷弦之兆,便道:“公子,這古琴年久失修,想必也該換換琴弦了。”
衛厭抬手將兩截斷弦虛虛對上,喃喃道:“這琴是三姐送給奚雲的,自是選用上等琴弦,怎會無端斷掉?”
不知怎得,指尖忽然刺痛。
衛厭怔怔翻手,就看見指尖滲出來的血珠。
衛十四:“……”
這怎麽還沒完了?
“公子,十四去喚太醫?”
“不必,”衛厭出聲製止,起身望著亭外春景,又道:“時候不早了,今夜宮中為鎮西侯府設宴,宮中喜氣洋洋,莫要因這小傷掃了興致。”
衛十四放下托盤,恭立一側。
而就在此時,馮姑姑卻是前來求見。
“攝政王殿下,奴婢奉樂陽郡主之命送一批西疆物件給雲兒姑娘,可……”馮姑姑頓了頓,似乎很是疑惑,“宮中並無姑娘蹤跡,攝政王殿下可知姑娘行蹤?”
衛厭猛然抬眼,“她不在永和宮?”
馮姑姑搖了搖頭,“奴婢畢竟也是在永和宮當差的,宮女說姑娘身子不適,故而在寢殿歇息不讓人打擾,可眼下已申時三刻,姑娘那便是生氣也不能餓肚子的脾氣,怎會閉門不出。”
“奴婢鬥膽不請自入,誰知殿內榻上是塞在被窩的枕頭假人,根本沒有姑娘的身影。”
衛厭緩緩握拳,“馮姑姑莫及,永和宮除了奚雲還有何人不見蹤影?”
馮姑姑倒是穩當,“還有大宮女茉莉。”
聽到這裏,衛厭微微鬆了口氣,目送馮姑姑退下後,當即吩咐道:“十四,去徹查宮禁出入情況,有任何可疑之事立刻來稟。”
衛十四大步離開。
留下衛厭坐到琴桌前若有所思。
既然奚雲帶著茉莉一塊,想必隻是出宮去玩玩,不會有事的。
明明說著不會有事,可衛厭還是忍不住握住斷弦,目光幽邃。
……
茉莉終於想到了對策,先是將手背貓抓痕在斑駁的石頭上摩挲,直到血肉模糊這才鬆開牙關,後用發簪撕開麵頰上的抓痕傷口,直到疼得渾身抽搐幾近昏死,這才滿頭大汗地猙笑起來。
等她架著馬車揚長離去,原本的林子裏竟然冒出來一個身影。
那身影三步並作兩步,朝著山崖邊奔去,放下裝滿春筍的背簍,探身入目是深不見底的雲和咆哮的風,這才捂著嘴無聲的哭泣著。
若是奚雲能看見,也必然能認出來。
這個膚色偏深的姑娘,正是她在除夕夜救下的三十位姑娘中的某一位。
姑娘姓李,是山腳村子大榕樹左邊第一家,李大頭家的七女,李七娘。
從一開始,李七娘就目睹了山崖上的種種。
本打算上前去搭把手的她,在看見恩人姑娘被同伴推下懸崖時,嚇得軟了腿腳。
李七娘泣不成聲,望著懸崖不住念叨道:“恩人姑娘,我該怎麽救你,我該怎麽辦?”
夕陽傾斜,山上微冷。
李七娘猛然往山下奔去,在晚霞籠罩下將塞得嚴嚴實實地背簍扔下懸崖。
而後大喘著氣道:“不,我不能就這樣算了,總得再做些什麽。”
除夕夜被救後,三十位姑娘多多少少都打聽了許多關於奚雲的事兒。
是以李七娘用衣兜兜著散落在地的春筍,一邊下山一邊琢磨著法子。
對了,鎮西侯府合家凱旋,聽聞恩人姑娘於郡主有恩,李七娘跑得腳底磨出了水泡,幸好今夜為賀西疆守軍城門不閉,李七娘才得以入城。
等李七娘一路打聽著趕到鎮西侯府外的道上,正要撲上去下跪求見時,已有府兵開路,在百姓們恭敬目光裏,有氣派馬車在騎兵護衛下漸行漸遠。
看熱鬧的百姓們道:“瞧見沒,鎮西侯和次子都騎著馬呢,馬車裏定然是鎮西侯夫人和樂陽郡主,他們是去參加宮宴。”
又有人道:“你說說,這鎮西侯護衛西境有功,若是憑此往上走一步,想來也不無可能,畢竟攝政王是異性外人……”
“……”
李七娘聽不大懂,她隻知道郡主這邊求助無門了,於是便又拔腿朝著陳府而去。
陳府姑娘陳紫玲,是那夜三十位姑娘之一,李七娘想若是能見陳紫玲,總也是能有法子救恩人姑娘的吧?
簷下點燈時,陳紫玲盛裝準備出府去遊玩,這回她是與母親一同出去,更有家丁仆婦等等,故而底氣很足。
今兒個城中張燈結彩,處處熱鬧。
本想著打賞路邊可憐姑娘碎銀,權當是做善事的陳紫玲,卻在那可憐姑娘說出‘除夕夜’時,嚇得渾身一僵。
“你!”
馬車內的陳夫人張氏忙握住女兒的手,而後對著馬車外的李七娘道:“你這個小姑娘,不過是除夕夜贈了你一根發簪,你竟感激至此,罷了罷了,有什麽事兒咱們回府細說。”
花廳內。
李七娘顫顫聲將前因後果道明,而後急切地看向陳紫玲,“……事情就是這樣,陳姑娘,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恩人姑娘落崖已快半日,生死未卜呢。”
陳紫玲麵色微白,定了定神道:“你這話,有幾分可信?”
“七娘親眼所瞧怎會有假,恩人姑娘被身旁叫做茉莉的同伴推落山崖,那茉莉卻好端端下了山,活像個沒事人,陳姑娘求求你,隻要想法子告訴郡主,或是攝政王殿下,那麽恩人姑娘定然會有救的。”
“除夕之夜,若非恩人姑娘相救……”
“我知道了,”陳紫玲打斷李七娘的碎碎念,“我先派人送你回去,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
李七娘千恩萬謝,跪著不住磕頭。
等人退下後,陳紫玲側身看向身後畫屏,“母親?”
張氏緩步而出,眼神幽深,“玲兒,此事你莫要插手!”
“母親!”
“母親是為了你著想,你已經定了親事,若是將雲兒姑娘被謀害之事捅漏出去,那麽無論此事真假,除夕夜的秘密都會被刨根問底,到時候你還怎麽安生?”
張氏握住陳紫玲的手,“母親知道,你是個心軟的姑娘,可眼下咱們陳府趟不得這趟渾水,更何況雲兒姑娘出事也好,如此,那件秘密就少了一個知情人,咱們也沒了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