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嘴邊的笑意凝固，像是畫出來的麵具似的僵硬，她萬萬沒想到，奚雲竟然這般好命，被雲滄國最有身份和權勢的雙王相爭。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自嘲一笑。
那笑意讓小宮女毛骨悚然，無趣地扁了扁嘴退下。
景瑞宮中，則是另一番景象。
空酒壺三三兩兩傾倒在地，而坐在石桌旁的衛厭尤不滿足，“拿酒壇子來，要，要大的。”
衛厭邊嘀咕邊張開懷抱比劃著酒壇子腰身，看得青玄眼角直抽抽。
三清祖師在上，好端端地風姿雅慕的攝政王跑來要喝酒，還喝得醉醺醺的，這是要做什麽？
青玄看向衛十四，衛十四雙手搖擺，拒絕上前摻和這事兒。
公子素來自持，罕見會這般酗酒失控，他才不要多管閑事。
“拿酒來！”衛十四謹守‘死貧道不如死道友’，大手一揮，又是新酒被送來。
院子的花木都染上一層酒氣，醉醺醺地被風吹得晃動。
衛厭抱著酒壇子起身，先是豪情萬丈地吟詩數十首，而後扭頭盯著青玄，看得青玄一臉無辜，“何事？”
又鬧什麽啊。
“都，都記下來了麽？”衛厭一副‘好為人師’的認真臉，看得青玄無奈撫臉，敷衍地應答，“記下來了。”
“那，背，背來聽聽。”
青玄一口氣沒上來，撈起從殿內出來的踏雪就想砸過去，讓衛厭清醒一點。
衛厭眼神一愣，盯著踏雪看了半晌，而後踉蹌過來抱住踏雪，捏著踏雪貓爪在空中比劃兩下，諄諄教導起來琴技要點，“泛音如天，所謂泛音……”
青玄閉上眼別過臉去：三清祖師在上，弟子真是大開眼界。
堂堂君子端方的衛七郎攝政王，竟然喝醉酒逮著小貓授琴藝。
衛十四已經羞愧掩麵，原諒他從未見過公子醉酒，更不知公子醉酒後會是這幅……德性。
踏雪終究是被折騰到掙脫離開，飛一般竄逃沒了影兒。
衛厭又無所事事坐在石桌旁，有一口沒一口地飲酒。
青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衛厭眼珠子毫無反應，當即開口道：“衛厭，雲兒姑娘，不對，奚雲有話問你。”
衛厭眼珠子動了，就連坐姿也端正起來，“有問必答。”
衛十四訝異挑眉，還能這樣？
“奚雲問你，你怎麽知道她在棺材裏？”這也是青玄好奇的。
衛厭雙頰暈紅，一個酒嗝響起後道：“我原是不知的，隻是依著清河王妃的脾性揣測她用心不良，可能在棺材中做文章，這才特意與永寧王起爭執，讓十四試探是否是空棺。”
“然後呢？”
“棺材吃重，不是空棺。”衛厭搖了搖頭，唯有眼珠子還愣愣的，“清河王妃一生驕傲，怎能將就安葬時是尋常鬆木棺材，此事定然有玄機，我便再度試探，要換棺。”
“那女管事果然緊張不已，讓我越發篤定不對勁。”
“直到清河王妃手持火把出來，要同歸於盡時說得‘你們’時，我才恍然大悟，要開棺查驗。”
青玄仍是疑惑，“為何是‘你們’，這話中有何異常？”
‘你們’，也可以是在場所有的官員和官眷。
衛厭默了默，而後道：“清河王妃還說‘要我們痛失所愛’。”說完，還悶悶灌下一口酒，抬手重重拍了拍心口。
青玄：“……”。
衛十四：“……”。
懂了！
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彼此麵上會意，所謂單身男性對於感情的遲鈍，也可見一斑。
衛厭徹底醉去時，永和宮裏的奚雲則是悠悠醒轉，望著身旁熟悉的一切，奚雲追溯地眯了眯眼，發生了什麽事兒來著？
馮姑姑強撐著病體趕來，慶幸地道：“姑娘可算是醒了，當真是叫人好生擔心。”
“那清河王妃實在惡毒，竟然想出空棺誘姑娘入局的招數，當真可恨至極！”
奚雲回過神來，她想起來了！
當時老天爺確實給過警示的，終究是她過於自負了，吃一塹長一智，往後可千萬要謹記。
奚雲遲遲不說話，馮姑姑忙示意去請太醫過來診脈，還不住詢問奚雲可是不舒服？
捫心自問，奚雲倒也沒覺得棺材中憋悶和窒息，主要她是先暈過去，是以後麵發生了什麽事兒她都不知道。
原來，是衛厭救了她？
等太醫退下，馮姑姑遣退左右，茉莉原本磨磨蹭蹭不想走，但馮姑姑意味深長的眼神掃過來，茉莉就心慌告退。
馮姑姑看向奚雲，“姑娘，清河王府之事眾說紛紜，但官員和官眷們都看得清楚，先是攝政王救你出棺，又是永寧王抱你出火海，如今外頭百般揣測，都說姑娘得雙王青睞，福氣還在後頭呢。”
奚雲驚呆了，“不是，馮姑姑，這些人造謠都不要本錢的麽？”
“攝政王救我，是因為我救過他；永寧王救我，也是因為我幫過他，我和他們每一個都是問心無愧的夥伴情誼，和勞什子的福氣青睞沒有半銅錢關係啊！”
馮姑姑看得清楚，奚雲眼底卻是坦坦****，不見半分女兒家柔情和羞澀。
可惜了，不是說英雄救美，最容易打動人心的麽，怎麽雲兒姑娘半點不吃這招？
奚雲憤憤掀背，“不行，越想越氣，我要出宮去遍訪百官，去一一澄清此事！”
可真是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好姑娘，且先安心養著吧，莫要再出去添亂了。”馮姑姑無奈阻攔，奚雲雖然憋屈，但不得不就此躺回榻上。
罷了罷了，等西疆捷報傳來，她一定想法子離宮回無量山去，再也不摻和這些是是非非了。
怎麽什麽事一牽扯到男的和女的，就一定會生出桃色緋聞，這些人眼裏就沒有純純的革命友誼嗎？
庸俗！
奚雲磨了磨牙，氣咻咻麵向床榻裏側。
馮姑姑哭笑不得，臨走前不忘告知奚雲璃兒在太醫令養病，奚雲又‘噌’地翻身而起，“瞧我這腦子，竟是差點忘了璃兒，真是糊塗，馮姑姑您先回去歇著，我去瞧瞧璃兒。”
記憶回溯，璃兒當時叫喊的那嗓子猶言在耳，奚雲放心不下，讓茉莉挑選了些糕點水果和食盒，就朝著太醫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