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馮姑姑詢問茉莉為何不在宮中，奚雲心有不安的解釋時，勤政殿內，衛厭看著手中密信，眼神越來越深邃。
衛十四侍立一旁，瞧見衛厭起身走到炭盆旁，將密信擲入火中時，忙謹慎跟隨過去。
火苗搖曳著吞噬著密信，衛十四眼神極好，清楚地看見了字裏行間的‘茉莉……自盡……重傷……昏迷’等字，衛十四頓覺口幹舌燥。
好端端的，茉莉怎麽會出宮去了衛氏別院，又怎麽會尋短見。
永和宮奚雲姑娘可知道此事？
衛厭卻是長歎一聲，“十四，將四姐這帖子送去永和宮。”
四姐在信上說了茉莉之事的來龍去脈，便是衛厭都覺得很詫異。
一個素來恭順柔和之人，怎麽會變得囂張跋扈，卻又偏偏為著奚雲不惜撞牆自盡。
四姐本是十五過後就要回曲陽，原想著將茉莉一並帶回去，往後隨便尋個由頭斷了音訊就是。
然雀姑說茉莉似乎生了病，這種病會讓人情緒大變，不知是毒還是旁的什麽，但總之宮中不太平是一，奚雲身邊需要忠仆是二。
如此一來，茉莉的去留便不好由四姐一人做主。
衛厭望著炭盆裏灰燼，想著奚雲可能做出的抉擇，無奈地搖了搖頭。
“正月十二，於衛氏別院小聚。”永和宮中，奚雲從辦案推理中回過神，手執帖子後果斷點頭，“自是要去的。”
正月十二，天陰沉沉的。
奚雲坐著馬車一路出了宮門，手邊的禮盒中是精心包裝後的《白蛇》立體畫本。
等到了衛氏別院，衛芙和衛蓉齊齊來迎接。
一行人熱鬧鬧進了暖閣裏說話，奚雲故作神秘讓衛芙打開禮盒。
“《白蛇》，竟是完本了麽？”衛芙難得驚呼，美目盼兮。
奚雲本以為今兒個就是過來說說話，伸著懶腰道：“自然，如今三姑娘大可好生看個痛快。”
誰知，屬性‘書癡’的衛芙卻沒有著急打開書，而是意有所指地看向奚雲，隨著眾婢女的退下。
衛芙緩緩道：“奚雲，有一件事我說了，你可千萬別著急。”
奚雲眨巴著眼。
“茉莉受了重傷，眼下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情況不大好。”
“什麽！”奚雲聲音都拔高了，“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茉莉回了曲陽麽？”
關於此事的應對，衛芙早有準備，當下便道：“寒冬路難行，茉莉去的半道上馬車翻倒，這才出了事。”
奚雲著急起身，“那還等什麽，快去看看茉莉啊，若是需要什麽宮中太醫藥材的，盡管說就是。”
馮姑姑望著奚雲緊張關切的眉眼，默默歎了口氣。
倒是衛蓉因著不擅說謊，在三姐說這事的時候，全程腦袋都深深埋著，生怕一個沒掩飾住，反倒讓奚雲懷疑了去。
三姐說了的，茉莉性子大變這事兒，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奚雲，若是茉莉能治好，這事兒也就翻篇了去，免得突生波折。
也是因著此，衛蓉心不在焉地抬腳，差點被門檻絆倒。
還是被馮姑姑眼疾手快攙扶了一把，這才沒有栽倒去。
“衛九姑娘，可千萬小心。”馮姑姑溫聲道，卻見衛蓉慌慌張張頷首過後，又提著裙擺跟了上去。
馮姑姑：“……”。
怎麽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北方的確冬日天寒，但憑著衛族長的前瞻和魄力，即便曲陽衛氏飛鴿傳書茉莉家人欠安，也不至於這般匆忙上路。
再者，茉莉身份卑微，不過是衛氏婢女，怎麽能有這般不尋常的待遇？
即便茉莉和雲兒姑娘關係匪淺，但也萬萬當不得衛族長厚待。
……
苦藥彌漫的滋味，讓眾人一進屋子就忍不住憋氣。
奚雲卻顧不得這些，匆匆繞過珠簾便奔向床榻，瞧著那合眸睡去的茉莉，眼神微微上移，落在茉莉額角的繃帶上。
傷口附近紅腫青紫，瞧著很是駭人。
奚雲越發神情低落，踏雪受了傷，茉莉也受了傷，在她身邊的難道都不得安寧麽？
握在手心的手忽然動了動，奚雲順著抬眼望去，隻見茉莉緩緩睜開眼來。
那眸子先是迷茫，驚訝，再是驚喜。
“……姑娘？”茉莉喃喃道。
奚雲忙出聲應下，“是我，茉莉你感覺怎麽樣？”
茉莉自然渾身難受，她現在看著奚雲的模樣都在重影，可她得極力忍著，她虛弱地勾唇，“姑娘，我沒事兒，你別擔心。”
奚雲怎麽能不擔心，看向一旁的雀姑，“雀姑，茉莉這傷勢需要多久恢複，會不會留下什麽別的症狀？”
萬一有什麽後遺症呢，奚雲隻恨這是雲滄，若是在現代的話，隻需要送到醫院做個全身檢查，什麽情況都能明明白白的。
雀姑是醫者，卻不是神仙，“茉莉這傷在表，症在裏，總之需要好生靜養。”
奚雲便替茉莉掖了掖被角，關切的囑咐，“茉莉，你先安心養傷。”
熏爐中散發著淡淡的丁香花香氣，奚雲坐直了身子，“這怎麽可以，三姑娘你們回曲陽，定然是要加緊趕路的，即便會放慢腳步照應茉莉，可終究茉莉這情況不適合長途奔波。”
衛芙就知道奚雲會這麽說，當下便道：“你也知道，別院留下的本就是幾位老仆看守，我和九妹離開，就會帶走所有婢女，雀姑我自是離不得的，茉莉也隻能隨我們一同離開。”
奚雲，“這有何難，茉莉送到永和宮養傷，勞煩雀姑寫下藥方，回頭送到太醫監那邊抓藥就是。”
衛蓉忍不住捏著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終是衛芙先一步開口，“如此，倒也是個法子。”
暮色四合，馬車漸行漸遠，衛蓉忍不住拽住衛芙衣袖，“三姐，真的要送茉莉回宮？”
衛芙輕輕拍著衛蓉發髻，“茉莉從始至終，都是忠於奚雲的，這便是她能再度回宮的底氣，隻希望此番過後，她能養好傷的同時，也知道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
與此同時。
咬牙喝下湯藥的茉莉，滿意地勾唇一笑。
很快，她就能回到永和宮去了。
奚雲這邊連打三個噴嚏，馮姑姑都忍不住嘮叨起來，“都說了，熬夜傷身，姑娘你往後可不能這般任性。”
等奚雲前腳回宮，後腳衛十四就前來稟報。
傷踏雪之人尋到了。
“何人？”奚雲眼神一冷。
“回姑娘，是一位巡邏禁衛，除夕之夜喝酒暖身，酒意上頭，竟是以為野貓亂叫，便一腳踹了野貓。”